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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賣身

  待烏氏回房后,李念蹦蹦跳跳出來玩石頭,石頭上有血,沾了滿手,他又擦汗,擦得全身都是血,被杜月芷勸住:「念兒,大師生了病,在石頭上吐了血,你別亂摸。」


  「要你管!」李念嫌惡得擺了擺手,無聊,沖她呸呸吐了唾沫。


  杜月芷臉一沉。


  她用燈籠從下照著自己的臉,臉色蒼白如鬼,陰惻惻逼近李念,目光冰寒如刀,在亂光中那麼兇惡,又那麼惡毒,一陣風吹來,聲音彷彿是飄來的,凄凄慘慘。背後的山莊暗影幢幢,好似小孩夢中鬼境。


  「啊!鬼啊!」李念膽子小害怕起來,哇哇叫著跑回了房,在門檻還絆了一跤,摔了個狗吃屎。


  杜月芷滿意地看著他跑開,拿了火鉗,將那些帶血的石頭深埋了。


  李念進了房,告狀也告的不成器,激動得啰里八嗦,烏氏本來就心情不大好,見李念髒兮兮的回來,又不知所云,再也忍不住,喝令李槐把不聽話的兒子狠狠揍了一頓,揍的李念鬼哭狼嚎。李念剛嚎兩句,烏氏就心疼兒子,又心肝寶貝叫起來,反罵李槐下手太重。


  李念被杜月芷狠狠嚇過後,做了一夜噩夢,夢裡有個小女鬼追著他跑。他嚇破了膽,再不敢跟杜月芷單獨共處,也不敢直視她的臉,吃飯時只讓爹娘喂。杜月芷耳根清凈,樂得清閑。


  過了幾日,李念嚷著頭痛,不停咳嗽,又伸手在身上亂撓,烏氏掀開衣服瞧了瞧,發現胳肢窩起了些細密的紅疹。李槐見這些紅疹大小不均,很像濕疹,就給李念塗了治濕疹的葯。小孩子,又到了春季,身體不舒服是正常的。


  杜月芷拿了葯站在一旁,覺得這些濕疹發的位置和顏色都很奇怪,一般濕疹都會對稱分佈,有液滲出,而李念身上的單單一處多個,且呈氣泡狀,不合常理。正要細看,被烏氏誤以為偷懶,又是一頓斥罵,讓杜月芷把家中被褥全拿出暴晒。杜月芷應了,除了洗晒衣裳被褥,把窗戶也打開了,通風散氣,又拿藥草里裡外外熏了一遍。


  藥房後面是平日堆放的柴垛,還有養的雞鴨,她怕引起明火,熏得格外仔細。正熏著,忽覺背後有些異樣,摸了摸白膩的後頸,她悄悄攥住袖子里藏的銀針,猛地轉過身,舉手便刺。


  銀針破空而出,然而她的手腕被人牢牢握住,慌亂間,整個人被一股力量推向了柴垛後面,口鼻被捂住。


  冒著煙的藥草啪嗒掉在地上。


  「芷姑娘。」


  她眼睛瞪大,看著近在咫尺的人,朱紅袍,冠白玉,少年風流盡顯,是夏侯乾。


  不會這麼衰吧?杜月芷掙扎得更厲害了,這種錯亂的感覺讓她很凌亂,見到前世的姦夫,她怎麼能冷靜。如果從此再也不見面也就罷了,他人都走了,怎麼又回來了?她惹不起姓夏侯的,還躲不起嗎?

  夏侯乾當然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只知道她看到自己像看到鬼一樣著急跑,一邊壓制她,一邊暗地驚訝,自己長得有那麼可怕嗎?難道還在生他的氣?還是說,她想裝作不認識他?再聯想到上一次她猜測他的來歷,更是可疑……


  就這樣,一個非要逃,一個非不準逃,雙方都被驚訝、慌張,猜忌迷了心智。杜月芷只覺得夏侯乾看著自己的眼神越來越深沉,手下的動作也越來越用力,杜月芷雙手扒住他的胳膊,狠狠踩了夏侯乾一腳。夏侯乾吃痛,手下的勁兒鬆了些,杜月芷趁機將他一推,轉身就跑。


  一轉身,杜月芷欲哭無淚:她本來就在牆角,能跑到哪裡去?

  夏侯乾在身後涼涼道:「芷姑娘,我又不會吃了你,你跑什麼?」


  怎麼說呢,走投無路的杜月芷想,如果時光倒流,她再次遇到受傷的夏侯乾,可能會把他的頭摁進水裡,讓冰冷的河水沖一衝,死上一回,或許他就明白了。


  半柱香后,兩人雙雙冷靜。杜月芷這才知道,夏侯乾很快就要回京,因為上一次兩人不歡而散,他覺得甚無滋味,欲要解釋清楚,知道她處境不好,見面不易,是以屈身於暗處等待。杜月芷看著他那張臉,神思遊離,為什麼同是兄弟,夏侯乾和夏侯琮卻一點也不像?


  「你又發獃了。」夏侯乾淡淡道:「我剛才說的話,你可曾聽見?」


  剛才說了什麼?杜月芷回過神來,支支吾吾了幾聲,夏侯乾一看就知道她沒聽:「那我再說一次好了。你救了我,可有什麼心愿未了,我願傾力相助。」


  杜月芷一聽,倒真的想起一件事,搶先道:「有。你要回京,能幫我一個忙嗎?」


  「哦?什麼忙?」


  杜月芷情真意切,故事隨手拈來:「夏侯公子,想必你已得知我的身世。其實我不是孤兒,很小的時候家裡還有一個姐姐,比我大三歲。我們是被不同的人收養,姐姐遠走他鄉,這麼多年未曾見面。因最近我從養母口中得知,我的這個姐姐就在京城的一個大戶人家做丫鬟,所以想托你送一個口信給她,讓我姐妹倆可以相見。」


  「她在哪一個大戶人家做丫鬟?」


  「好像姓杜。」


  夏侯乾微微側頭:「京城姓杜的人家很多。」


  「聽養母說,那杜家大人是位將軍,在朝廷上赫赫有名。嗯,還說,他們家出了兩代良將,還有御賜的金匾呢。」杜月芷字斟句酌,唯恐說的太多,引夏侯乾懷疑。


  夏侯乾面露微笑:「你說的不是別人,定是杜將,京城有御賜金匾和兩代良將的,惟他一家。可是怎麼辦呢,雖然我知道你說的府邸,也可以幫你帶口信,但你的那位姐姐,如何信我?」


  杜月芷早有準備,從領口拉出錦繡鈴鐺,拆下一個,遞給夏侯乾:「我姐姐叫阿洛,不知她是否已經改了名字。聽說她在一個叫青蘿的大丫鬟手下幹活,你將這個先遞到青蘿手裡,讓青蘿轉交我姐姐,可不要再讓別人知道。這是我家的傳家寶,我姐姐一定認識的。」


  夏侯乾托著掌上的「傳家寶」,沉默片刻,收入袖中:「其實只要你願意,我可以親自送你去見你姐姐。」


  杜月芷此舉正是想借夏侯乾之手,將鈴鐺送到哥哥手中,讓哥哥知道她還活著,並且想辦法接她回杜府,名正言順。夏侯乾並不知她身份,若是被夏侯乾送回去,庶母常氏和那些人定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杜月芷搖了搖頭,垂首把玩著手裡的另一隻鈴鐺,夏侯乾知道她雖然小,行事自有道理,便依著了。看著她白膩的后脖頸,細碎的頭髮在陽光下恍若泛金,心中忽而痒痒的,咳嗽一聲,移開目光:「上次的信和玉佩你收到了么?」


  杜月芷「嗯」了一聲。


  「我走以後,一旦遇到危險,可以帶著玉去萬保當鋪,老闆和我認識,見了玉一定會幫你。你每隔半月就去當鋪一趟,我有信,必在那裡。」


  半個時辰后,杜月芷目送夏侯乾消失在院牆後面。天空晚霞濃烈,大片大片鋪開來,像連綿細密的軟緞,又像晴彩輝煌的美人瓶,近在眼前又觸碰不到,映著那俊逸清瘦的身影,幾起幾落,便再也不見了。


  她握著藥草,心中只期盼夏侯乾能信了她的話,將鈴鐺順利送入杜府。


  要快……


  隔日她曬藥草,烏氏手裡拿了塊綢緞,讓她去綉荷包。杜月芷剛拿了針線坐下,烏氏就引了人在院里說話,那些人有男有女,身穿錦衣,說話行止也不像莊裡的人,倒有些古怪,說話就說話,眼睛卻全瞟著她。


  吃飯時,烏氏居然語氣酸刻,破天荒對杜月芷道:「想不到你這蹄子還有點值錢。」


  杜月芷心中篤定,烏氏是在籌謀將自己賣了。


  這幾日動不動就要她裝扮起來,時不時有些花枝招展的老婆子進來,上下左右地打量她,又是看牙齒又是摸手,杜月芷噁心難耐,待人走了,她故意問著烏氏:「烏嫂,這幾日怎麼來了這些人,還對我動手動腳?」


  烏氏懶洋洋用簪子剔牙齒,撇了她一眼:「我說過的話你不記得了?你也大了,是時候許配人家了,烏嫂幫你挑著呢。」她欺著杜月芷年紀小,沒見過人牙子,將人牙子和媒婆子混為一談。


  杜月芷暗暗咬牙,後來她眼見烏氏瞧不見,握著帕子捂住口鼻,當著那些人牙子的面咳得撕心裂肺,面青耳紅,卻一點聲響也不露。咳了幾下,收起帕子時,那帕子上還有隱隱的血色。


  那人臉色立時變了,再談的時候,已經不向先前那麼爽利了。烏氏見已經到了尾聲,人牙子卻不合作,心中暗道奇怪,多問了幾句,那人牙子道:「你家姑娘長得是好,但你為何隱瞞她的咳血之症,這樣買了放到大人府里,不管是做妾還是做婢,進去就是賠錢,從大人到小姐們怪罪下來,我腦袋還要不要了?」


  烏氏一聽,笑道:「不必擔心。我這姑娘並沒有咳血之症,她定是不願出去,故意想了法子騙你,好讓你誤會呢。」


  人牙子道:「當真?」


  烏氏費了大力氣解釋,擔保沒病,人牙子回去了,說待明日領了會看婦人病的婆子來,再做理會。當晚,烏氏就把杜月芷叫到跟前來,逼問她這件事。杜月芷死不承認,烏氏打了她,伸手在她身上翻撿起來。


  杜月芷貼身放著夏侯乾那塊玉佩,怕烏氏翻出來,立刻抱住烏氏的腿,嗚嗚哭了起來:「烏嫂,我知道我不好,你要賣了我。但我在李家生活了這麼多年,早把這裡當成了家,我什麼也不要,願意給你做牛做馬,求你不要打發我出去。」


  烏氏冷笑:「原來你都知道。既如此我也不瞞你,我已經代你簽了兩百兩銀子的賣身契,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我也管不著。你今晚收拾收拾,明天一大早就要跟著人牙子去了。」


  杜月芷含著眼淚道:「烏嫂,我的爹娘不會同意的……」


  這個時候還提起爹娘,烏氏語氣尖刻道:「你爹娘早死了!我既是你養母,你的終生大事就由我決定,聽懂沒有?」


  李槐在一旁勸道:「別吵,別吵。念兒她娘,你別激動,念兒最近不舒服,你不要吵著他。還有芷姑娘,說起來我們也是你的再生父母,養你到這麼大,父母之命你總該聽一聽。再說師爺安排的地方,都是大戶人家,你去了吃香的喝辣的,不比在我們這個家起早摸黑吃苦強嗎?」


  烏氏和李槐半是脅迫半是勸哄,不管杜月芷接不接受,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杜月芷見他夫妻兩個欺負自己年幼,默不作聲,兩粒大眼淚從眼中奪眶而出,看著我見猶憐。


  李槐不忍心:「芷姑娘,回屋睡吧。」


  杜月芷心中著急,哪裡睡得著,她半夜輾轉反側,碰到懷裡的玉佩,一下子坐了起來。


  對,萬保當鋪,她可以去萬保當鋪求救!

  趁著天沒亮起身,哪知她一拉房門,發現拉不動。


  外面竟不知什麼時候上了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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