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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業報

  雨勢漸小。


  杜璋吐血嚴重, 需要緊急送醫救治,杜懷胤身為嫡長子,只得暫時出來主持大局。夜已深,房中只剩下三人,杜月薇見母親面白氣弱, 哭得只剩下捯氣的份兒, 連忙扶著她坐下, 見杜月芷一副無動於衷, 目中無人的樣子,杜月薇不由得恨上心頭。


  杜月薇一直都很恨杜月芷,從第一次見面,她就從內心厭惡這個庶妹。


  不僅僅是因為杜月芷沒有身為庶女的自覺, 敢和她爭奪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更是因為, 杜月芷從來沒有關心過自己最親的親人,在她眼裡,一個婢女都比父親重要。可是, 卻有那麼多人,覺得欠了她,所以無條件對她好。比如哥哥, 比如二夫人……


  「杜月芷,你為什麼要回來呢?」杜月薇氣得抬起手來,指著她的臉:「如果你恨我們,你可以選擇離開, 以你的本事,在外面不是更自由,更愜意嗎?你為什麼要留下,給這個家施加這麼多痛苦?難道你要看到杜府所有人都死在你面前,為你母親殉葬,你才開心?」


  杜月芷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不錯。我留下的唯一原因,就是讓有罪的人為我母親殉葬。她活著的時候不開心,你們又憑什麼開心?」她目光隨後落在常氏臉上,看得常氏心生寒意:「一報還一報,我不求多,你自己選擇。」


  一報還一報,不是報在常氏身上,就是報在常氏的女兒杜月薇身上。


  常氏臉蒼白似鬼,打了個哆嗦,淚也不流了,緊緊拉住杜月薇的手,將她往自己身後死命拉,再望著杜月芷,眼神含著哀求之意:「芷姑娘,我知道你是非分明,眼裡揉不下沙子。但是這些業報我們常家也還夠了,你一定要趕盡殺絕嗎?不如拿把刀來,殺了我吧!」


  「還夠了?這些怎麼夠?」杜月芷輕笑:「常麗莘,你死了都不夠。我要的,是完成我母親的遺願。她這輩子都在追求一生一世一雙人,你若是死了,豈不是又要打擾她老人家。」


  一生一世一雙人……


  「你要逼死你父親嗎?」


  常氏厲聲。


  杜月芷收起臉上所有的情緒,定定看了常氏母女一眼。那一眼,含了太多複雜的情緒,令人看不透,猜不著,只覺得深不可測。


  洛河公主死了,真要幫她完成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心愿,唯有讓杜璋下黃泉去陪洛河。


  她的心,已經寒涼至此。


  杜月芷什麼也沒說,徑直走了。


  留下顫抖著的常氏和不明所以的杜月薇。


  杜月薇拉了拉母親的袖子,抿了抿唇,不懂道:「母親,你方才說杜月芷逼死父親……她為什麼要逼死父親?」


  「薇兒,你父親吐了這麼多血,恐怕再也不能承受太大的刺激……若是杜月芷一意孤行,要為她的母親洛河公主討回公道,那麼不僅你父親生命垂危,就連我們……只怕也難逃一劫。」常氏搖了搖頭。


  「可是,母親,你不是說,沒有那封書信嗎?再說,父親只是吐了幾口血,怎麼就那樣嚴重了?」


  常氏臉上泛起几絲無力蒼白的苦笑:「洛河是你父親心中的刺,當初傷得極深,本來已經和血肉長在了一起,杜月芷把刺拔了出來,再重新狠狠插入了你父親的心臟,你說你父親還能熬過去嗎?最重要的是……那封信,確實在我手裡。」


  「啊!」杜月薇驚呼,忙用手掩住唇:「母親!」


  卻見常氏青白著臉,緩緩點了點頭。


  外面發出輕輕的「咯噔」聲,杜月薇怕有人來,掀了帘子出去看了一看,只見雨後蕭瑟,清冷的風從門外頭吹進來,黑洞一般的夜,宛若張著血盆大口的野獸,令人膽戰心驚。杜月薇咬著牙,走過去,將門關上了。


  她的心跳的很快,抬頭看了看房間,寂靜,空蕩,從來沒有過的害怕攫住她的心。


  房間里像是有人,又像是沒人,她感覺有一雙躲在暗處的眼睛,死死盯著她。杜月薇不由得打了個冷噤,忙回到母親身邊。


  卻見常氏站了起來,在房內走了一圈,最後停在一面銅鏡面前,靜靜看著鏡內的人。


  「母親,你在看什麼?」


  常氏道:「信。」


  這裡是杜璋的書房,在書架上,高高放著一面銅鏡。


  銅鏡鏡面光滑,幽光微芒,映著燭火下身影晃蕩的母女二人。


  常氏伸出蒼白的手,將銅鏡取下來,打開鏡套,劃開鏡封,末了,不知動了哪裡的機括,鏡子啪的一聲,從中間裂開。


  原來銅鏡內藏乾坤。裡面靜靜躺著一封顏色泛黃的信。


  常氏拿著信,自己展開看了看,看著看著,她臉上的肌肉又控制不住抽搐起來,露出扭曲的,仇恨的,暢快的表情,彷彿當日的情景再現,她又一次看到那個聰慧的女子從容赴死。


  洛河不管死多少次,都難消她的心頭之恨。


  她年少戀慕杜璋,甚至甘願做小,滿心歡喜嫁入杜府。可是滿府的人都只看得見他們的主母洛河,對她不聞不問,沒有人關心她,也沒有人在乎她。她拚命努力著討所有人歡心,甚至不惜放下身段,打扮成洛河的樣子,深夜闖入杜璋的書房,做盡了一個女兒家不堪的事。


  她什麼都做過了,因為她也是那麼愛大爺的啊,她也曾想過就這樣默默愛著。可是洛河卻不放過她。她懷了孕,整個杜府諱莫如深,將她鎖在四四方方的小院子,消息也瞞得死死的,宛若她和腹中的孩子不存在一般。


  那是對一個女人最大的侮辱。


  她吃了那麼多苦,她心甘情願,但是她的孩兒是無辜的。


  在無數個孤寂的日日夜夜,她流幹了眼淚,她撫摸著腹中的孩子,咬著牙,扛過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夜晚。


  就是在那個時候,她的心境變了,她變成了一個,連自己也不認識的人。她學會了深思熟慮,學會了卑鄙下流的手段,學會了借刀殺人,甚至……自己殺人。


  在菩薩面前祭獻自己心中最明亮的地方,去換取她們母女一世安穩,有何不可?


  她錯了嗎?


  常氏陰陰笑了起來:「符鶯,你們母女二人都是一樣的,被所謂的情愛束縛,得不償失。若是你能想通,我們所有人又何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被你逼的。你逼死了自己,逼得你母子三人生離死別,逼的你女兒回來複仇,逼的大爺吐血,時至今日,你在黃泉下盡情的笑吧,而我,我常麗莘,才是笑到最後的一個人!」


  她一把攥住信,將信重新封入銅鏡中,放回原處,這才看了女兒一眼。


  杜月薇心亂如麻,呆若木雞地看著母親。


  那一張明艷的小臉,沾滿淚痕和汗水,還有惶恐與驚懼。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這幾天談戀愛,耽誤了碼字進度,戀愛誤人啊……


  明早還有更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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