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你很有勇氣
眼前的這位，除了看起來身軀不太凝實，有些像是自帶半透明效果之外，說話的語氣腔調，臉上的表情變化，跟真人並無二致。
尤三芬在說「有個未了的心愿」時，臉上帶著無奈、苦澀和期盼，湯清華不假思索地答道：「好吧，你說說看，什麼未了的心愿，嗯，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我會幫你完成。」
「謝謝！」尤三芬竟然一下子落淚哽咽起來，搞得湯清華有些不知所措，只得連聲說：「先別急著道謝，到底是什麼未了的心愿，說說看再說。」
尤三芬的未了心愿，其實並不難辦，只是對尤三芬自己來說，實在是無力完成。
一個是她的骨骸，哪怕現在已經是陰魂這種很獨特的存在，她心裡仍舊割捨不下，十年前出車禍時，是在外地，那裡有個著名的張家界度假風景區，單車交通事故，除了姓宋的之外，又找不到其他的家屬，所以屍骨在當地火化之後，姓宋的始終沒有去處理，故而就一直存放在當地的殯儀館里，無人認領。
另外一個心愿，她希望能跟在湯清華一起，回一趟老家，再看一眼家裡的父母雙親。
只是她的老家在東北，來回一趟可不太輕鬆。
湯清華不太了解帶著一位陰魂上路，到底會有哪些麻煩，只是憑他的既有經驗，覺得這兩個心愿，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當即一口答應下來。
只是在近期內，湯清華還無法安排行程，好在尤三芬大仇已經得報，這兩個未了的心愿，也不急在一時，得到湯清華的肯定答覆之後，她一再道謝，才離開白雲混沌店。
毫無意外的，湯清華眼前顯示的積分，又多了寶貴的1點，總數上升到6點，尤三芬儘管是陰魂狀態的存在，嘗過一碗白雲混沌后，跟正常人一樣買單，一樣有積分入賬。
第二天一大早，湯清華照例先趕到白雲混沌店，開始開發新菜品的實際操練，第一次從0開始，炒作一盤炒河粉，他心裡充滿期待，也充滿激情。
可惜，平生做出來的第一盤炒河粉，遠未達到預期，肉塊厚薄不均勻不說，炒的火候不到位，有些太熟了些，以至於嚼起來有些干，不夠飽滿多汁，河粉翻炒時太過頻繁，以至於有些碎裂，有一些又粘在一起。
但是，儘管遠未達到預期，這盤炒河粉，仍舊是湯清華有史以來吃過的最美味的炒河粉，熱乎乎的，軟綿綿的，就連牙齒都像是要跟著河粉一起，吞下肚去一樣。
中午的飯點時分，湯清華再次給自己炒上一盤炒河粉，大有改進，仍需努力。
手機一個上午都沒有任何動靜，他索性就出門直奔中西醫院，準備找陳醫生問問尤三芬的事。
沒費什麼勁，他就在醫技樓3樓走廊盡頭，找到陳醫生的辦公室，單獨一間，門牌上寫著「陳菲絮主任醫師」幾個字。
他輕吸一口氣，定定神，敲響辦公室的門。
「進來！」陳醫生的聲音一耳朵就聽得出來。
「陳醫生，」湯清華推開門，笑著說，「有幾個事想跟您聊聊，不知道方不方便。」
辦公室有十多個平方，顯得很擠，右側靠牆是一排書架，擺成一個L型，剛好在辦公桌的側面，把辦公室隔開成兩半，後半部分只能看到一角，放置著一個畫架和大桶，裡面插滿了捲軸。
就連陳醫生的辦公桌上，都堆滿了物件，不是書，就是小擺設之類的。
在陳醫生的示意下，湯清華坐在辦公桌前的座椅上，這是唯一沒有堆滿東西的傢具了。
「你想問點什麼？」陳醫生摘下眼鏡，隨手放在辦公桌上。
辦公室里光線不太明亮，可比起晚上來，還是明亮多了，陳醫生開起來除了臉色顯得有點蒼白之外，皮膚竟然很是細膩，五官精緻，活脫脫一位古典美女的現代版本。
湯清華不好一直盯著她看，笑著說：「是這樣的，昨晚在住院大樓27樓，那個跳樓的病人，當時那裡，還有一隻……陰魂，我就是想問問這個。」
「你認為我應該知道這些？」陳醫生問。
這句話本來應該還一句反問的俏皮話，要是昨晚的陰魂尤三芬說出來，配合的表情，就該當是微微歪著腦袋，眼睛眨著。可是陳醫生說出來的話，語氣腔調變化不大，臉上表情依然如故，沒有什麼變化。
「是的。」湯清華很老實地答道。
陳醫生沉默著，伸手拿起眼鏡，說：「你真想知道的話，去中心圖書館找一個姓地的圖書管理員，他會推薦你看幾本書。」
看她這意思，這是在下逐客令了，湯清華卻沒有即刻就走的意思，遲疑片刻，還是接著說：「其實，昨天晚上，那隻陰魂，去到白雲混沌店裡，跟我聊了好久。」
「哦？」陳醫生似乎有那麼有點興趣，「她跟你說什麼了？」
「她就是講了自己的故事，還有兩個未了的心愿。」湯清華說。
陳醫生看著他的眼睛，似乎直接透視進他的內心，窺探到他的內心所想，緩緩地說：「你……答應她了？」
湯清華點點頭。
雙眼對視時，湯清華看到的，比陳醫生看到的要更多，在她的雙眸里，他彷彿看到一口古井，深不見底，波瀾不驚，無論是天上的藍天和白雲悠悠，還是古井旁的春去秋來，繁花落葉，都只是如實地反映在鏡面半的水面上，激不起絲毫的漣漪。
那裡是如此孤獨，如此靜謐，如此遼闊，可就是見不到絲毫的波動。
眼前的這位陳醫生，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湯清華心裡十分好奇。
但是他卻很確信，這位陳醫生，絕對不會是普通的人類。
「你很有勇氣，」陳醫生沉吟著，下了結論，「不過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也並不是什麼壞事，你還是先去中心圖書館看看吧，看完之後，要是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再來找我，嗯，最好是晚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