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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關於冤大頭這點事

  年夕本來是人世間里一年最隆重的節日,只是長流乃修真重地,平日里不注重這些凡世間的事情。


  沈望山坐在三司殿里,面前一疊摞好的竹簡金折。如如和意意站在他旁側,替他合上最後一本摺子。


  他揉了揉眉心,眼眶下青黛之色越發沉重。如如攤開一個信封,遞在他面前,童音稚嫩喊道:「這是龍姐姐讓紙鳶送來的。」


  他看了那信封片刻,目光掃過上面龍飛鳳舞的字跡,只淡淡搖頭笑道:「皎月這丫頭,總是想的不尋常,竟邀我一起去過年夕。這些孩子才過的節日.……」


  他驀然頓住,看向如如和意意,淡淡笑道:「那你們兩想去嗎?」


  如如還沒答話,意意便眨巴著眼睛道:「意意要去,意意要跟龍姐姐一起過年節。」


  如如起初心裡還有點猶豫,見意意這麼乾脆的說了,生怕沈望山不帶上她,連忙也跟著說道:「如如也要去,意意去了,如如也要一起去。」


  沈望山點了點頭,如如心領神會的把那信封給收起來,放在了書籍下壓著。沈望山只略一沉思,問道:「那皎月說的這個年夕節,請了幾個人?」


  如如掰著手指道:「有主人,有如如和意意,有明淵哥哥,有白芷掌門,還有仙姝峰下面的弟子,就是這麼多了。」


  意意趴在沈望山腿邊,拽著他的袖子,一雙眼水汪汪的看著他,滿是期待:「龍姐姐還說,還有很驚喜很驚喜的節目呢!」


  沈望山啞然失笑,不知道這個龍丫頭又有了什麼鬼點子,很特別很特別的驚喜,他沈望山活了百來年,看遍世間繁華滄桑,閱盡人生悲歡離合,還不知道很特別的驚喜,到底有什麼東西能讓他感到驚喜呢?

  龍皎月為了備好這個年節,還特意下了長流,去到附近的鎮集上。


  白露跟在她身邊,提著個乞物袋,手裡還兜著個錢袋,老老實實規規矩矩的跟在龍皎月後面。若不是那張萌化人心的臉和上面好奇四顧的表情,真像是個跟在主人身邊的規矩小侍童。


  身後跟著個錢袋子,龍皎月現在這架勢頗有一種暴發戶挑挑揀揀狂買的勁頭。臨近年關,街市上四處叫嚷的商販都挑著貨物,在朝路過的行人四處揮手招攬生意。


  她穿著長流的白藍色校服,身後跟著一個穿著一模一樣縮小版的校服的白露,大小兩個都蹲在一擔活魚面前。


  賣魚的魚販子一副老實模樣,臉上掩不住的高興,只滿臉堆笑道:「這魚新鮮的很,剛從河裡面撈起來的,你瞅瞅這勁頭!」


  他揪住一條魚尾巴,把它倒著拎起來。那大尾巴青魚哪裡肯干,只激烈的擺起頭,扭著身子撲騰的起來一陣水花。


  白露正蹲在那魚簍前,睜大了眼睛往那裡面瞅。那水花呼啦一濺起來,龍皎月只得抬手用袖子擋住了那陣水花,只濕了一袖子。


  白露這才回過神來,兩隻漆黑的眼睛一陣知錯的忽閃,只說道:「師傅沒事吧?」


  那魚販子見自己的客人打濕了袖子,連忙放了那尾魚,從貨擔架子上扯了毛巾下來:「這可沒事吧!這寒冬臘月,仙子拿著帕子擦擦,莫是要凍著著了涼!」


  龍皎月只搖了搖頭,看了地上那繼續看魚看的入迷的白露,好笑似得用內里蒸幹了自己的衣裳:「無妨無妨,這魚我要了,不過買了一條大的,該是送一條小的吧?」


  那魚販子說道:「送一條小的?」


  龍皎月指著那魚簍里一條小指大小的小青魚,只笑道:「這條小貓魚,總歸不是拿來賣的吧?既然我買了你這麼大一條魚,送個小魚也不算什麼吧?」


  那賣魚郎笑道:「那是自然,這不過是條小禪魚,些許是今早破冰撒網時在魚群里被攙帶著進來的,只是這麼小,仙子是拿去吃的話,未免太磕磣了些,要不小的再送條大點的?」


  白露揚起頭,龍皎月站在那兒,摸了摸她的頭:「哪裡是拿來吃的,這是給她玩的,你稱好斤兩,剖乾淨了再放進籃子里,等會兒我們來取。」


  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性,白露喜滋滋的提著乞物袋,得了那條小魚,拿個小石碗裝著,樂顛顛的捧在手裡,跟在龍皎月後面。


  龍皎月買了一大堆東西,這行走於菜市場之間,頗有一種前世和人在商場殺價血拚的感覺。她穿著長流的白藍色校服,戴著面紗,將那傳說中可用美色將人震暈的臉蛋藏在白紗下,只神色自如的行走於喧鬧集市,並不時湊個熱鬧竄進某個菜攤前,毫無違和感的對一顆大白菜評頭論足。


  白露在後面跟著,只怔怔的看著她。


  以往她出生於皇宮貴庭,自小養尊處優金玉為尊,從沒有來過這樣熱鬧而雜亂的集市,也沒有看見過這種商販往來的場面。這裡的集市,人流涌動,五花八門,甚至是有些雜亂無章。


  她從小,一顰一笑都被要求著不能失了身份,笑顏如花是皇宮中唯一可見的表情,身份儀錶是所有皇家子弟從小恪守的準則,她從小接觸到的人,都是那樣彬彬有禮,從來不會出現在街頭巷尾,從來不會在街頭集市,蹲下來挑一顆大白菜,因為那樣有*份。


  可現在在她面前的這個人,明明是龍庭最尊貴的嫡小姐,明明是長流受萬人敬仰的仙姝峰峰主,生的冰雪剔透晶瑩絕色的容顏,有著最高貴冷艷矜持無雙的性格,她可以在地獄修羅場說出擲地有聲的言語,可以在生死存亡之際從容不迫的遞給她一串糖葫蘆,也可以在這喧鬧雜亂無章的普通集市像個普通的農家女兒殺價殺的熱火朝天。偏偏她這一副冰涼似水的模樣,殺起價來還毫無違和感。


  白芷表示自己的三觀受到了衝擊,冰冷的師傅,溫柔的師傅,從容的師傅,熱情的師傅,還有面前這個用一副冷傲模樣做著些被別人覺得很庸俗的事情的師傅,為什麼她偏偏有這麼多面,為什麼無論做什麼反倒讓她更是無法自拔的著迷,這個,永遠都不止一面,永遠都看不清她下一次該是什麼模樣的師傅。


  龍皎月正殺價殺的歡快,對面中老年大媽一看她穿著高貴,準備狠敲她一筆,如今沒想到這個長流仙子模樣的女子竟然是個殺價狂魔,把她殺得叫苦不迭,只好老老實實肉痛的搖頭說道:「七錢一兩,仙子可看清楚了,這可是實打實的牛脊肉!你看看這紋路,你看看這顏色,俺家裡要不是為了過年,哪裡會捨得把這最好的肉給賣了?家裡娃子都惦記著吃肉呢!」


  龍皎月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根據她對賣肉大媽的表情觀察,眉梢抽動,表情痛苦,嘴角下拉,肯定是平均價了。


  哼,你以為本菊苣前世一個人在家,每天都要做飯做菜,商賈的套路本菊苣早就見得多啦!


  她正要掏錢,想起錢袋在白露手裡,只得朝白露轉過頭去:「白露?」


  白露正看著她,臉上一陣奇怪的表情,龍皎月回頭一看她正在盯著自己,眼裡閃著奇怪的光芒,只得朝她道:「白露,看師傅幹嗎?」


  白露猛地抬起頭,啊了一聲,心裡一慌,臉上微微發了燙,慌慌張張搖頭道:「沒什麼,白露只是覺得師傅很厲害。剛剛這個姨奶說是要二十錢一兩呢!」


  龍皎月從她那裡拿了錢袋子,把那牛脊肉裝在藤籃子里放進乞物袋,一邊走一邊摸著她的頭歡快道:「白露,你可要記住了,以後你要買什麼,別人說的價,可都先要對半折。。」


  白露仰起頭說道:「那要是她不賣呢?」


  龍皎月微微笑道:「商賈重利,他們所開出的價格,肯定是比他們貨物本身的價值要高得多,一般來說,他們都會提高一半以上,這樣才能賺更多的錢啊!如果真的出現你所壓的價格超過了他們所謀取利益的範圍這種情況,那你就不要多慮,這東西貨真價實,只得按她說的價格買下來便是了。」


  這乞物袋裡滿滿囊囊都是她戰鬥了一天而積累下的累累碩果。白露和她走在回長流的石階路上,只仰頭問道:「可是白露不明白,師傅,我們又不缺錢,為什麼還要和他們為了那麼點錢而費半天口舌。」


  龍皎月摸了摸她的頭,只笑道:「我們是不缺錢,可我們也不是冤大頭。價格高一些是可以的,可若是高個兩三倍,那可真有些過了。」


  白露一臉懵逼:「冤大頭?是什麼?」


  卧槽,忘了,這個詞在仙俠之夏若花裡面是沒有的。


  白露拽著她的袖子,在她身後慢悠悠的走著,揚起粉撲撲的小臉問道:「什麼是冤大頭啊師傅?」


  龍皎月拉住她的手,路上下了積雪,道路兩旁是積了雪頂的樹木,地上的薄雪只有她們兩一大一小的兩雙腳印,她想了想,說道:「冤大頭,就是別人以為你人傻錢多,希望能騙騙你,從你這裡得點好處。而這種被騙的人,就叫冤大頭。」


  白露一臉求知慾的拉著她的手,急急道:「人傻錢多?我覺得重陽哥哥就很傻,他的錢也很多,上次我們去一個有很多很多花的樓,他一出手就掏了一大袋金子,去住店的時候,還給了店小二很大一錠金子,那重陽哥哥是不是冤大頭啊?」


  龍皎月差點沒笑出聲,原重陽,冤大頭?若是那整日一臉苦大仇深的冷麵具貼身小跟班男二要是知道本菊苣教小公主喊他冤大頭,豈不是都會被氣的背過氣去?

  龍皎月牽著她,在雪地中走著:「不是。」


  小公主鬱悶的片刻,只說道:「那城哥哥呢?上次有個人朝城哥哥笑了,城哥哥就給了她好多好多錢,算不算?」


  城哥哥,城哥哥是誰?

  這個城字觸動了龍皎月某根不可言說的神經,她心裡咯噔一下,停下腳步,一臉懵逼的看著她,白露看她表情奇怪,只說道:「師傅,怎麼了?」


  龍皎月心說不會吧,你嘴裡這個城哥哥總不該是那個原著里的「城哥哥」男主北陵城童鞋吧?

  她的神情還是平靜,只是一臉有意無意道:「城哥哥是誰?」


  白露說道:「城哥哥是我的六哥哥啊,上次西番進貢好多漂亮的舞姬,她們在煙雨台上跳舞,有一個舞姬朝六哥哥眨了下眼睛,六哥哥開心的很,送了她好多東西呢!」


  龍皎月心裡那根鉉松落下來,本菊苣還以為你說的城哥哥是你原著里的相好北陵城,我甚至還以為你是在鍾武山之前已經見過北陵城了呢!


  雖說本菊苣已經掐滅了北陵城的黑化之路,但你這女主可是一切男配的終極催化劑,在你沒嫁人之前,你的瑪麗蘇光環可都是不會消失,本菊苣也不能掉以輕心啊!


  不過你這城哥哥送給一個舞姬這麼多東西,那不過是因為看上她了吧,這送自己未來小妾的東西,也算不上什麼冤大頭吧?

  但龍皎月已經不想在糾結這個話題了,她只略一思量,說道:「算是吧。只要人傻,只要錢多,只要容易騙,就是冤大頭。」


  在回了仙姝峰后,龍皎月從乞物袋裡拿出了那些東西,放在仙姝峰外的冰雪裡面。


  前幾日她回了仙姝峰,看外面的積雪已然厚了,便教著白露堆了個雪人。她命紙鳶下山駝了跟紅蘿蔔回來,又撿了兩顆黑色寶石,提了把青竹枝條的掃帚,站在那院子里堆雪人。


  白露站在那雪地里,穿著小雪絨鹿皮靴,裹著個厚白狐裘,戴著個小絨帽子紅著雙小手堆雪人。滿地都是小腳印,龍皎月就攏著袖子在旁邊看著,順帶開口指揮兩下。


  白露以前沒有出過皇宮,皇宮被東西南北四位的巨大風結界覆蓋,平日里連一絲風都沒有,莫說什麼堆雪人,連雪都是沒有聽說過。


  她通紅著小臉蛋,一雙黑漆漆亮晶晶的眼睛在小臉蛋上顯得跟夜裡的星星一樣明亮。龍皎月看她不嫌累的在院子里認認真真的堆那個雪人。


  白露按著龍皎月的指揮把那個紅蘿蔔插在小雪球臉上,再是把兩顆黑色寶石按上去做眼睛,最後把掃帚插在那大雪球上面,仔細瞧沒什麼五官,走遠了一看,還真是一個有模有樣的雪人。


  她紅著雙手,卻高興的不行,快活的跟只脫籠的鳥似得,回過頭來朝龍皎月歡喜喊道:「看,師傅,看白露會堆雪人了!」


  龍皎月站在不遠處,看那雪花紛紛揚揚,只搖頭無奈一笑。說到底還是個孩子,天真無邪,玩個雪也開心成這樣。


  看白露那小手凍得通紅,龍皎月還是走了過去,把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裡裹著。


  白露的手冷的跟塊冰似得,卻還高興的要命。看到龍皎月伸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裡,白露立刻結結巴巴的說道:「白露手涼,會冷著師傅的。」


  龍皎月用自己溫熱的手捂著她的手,那雙手小小的,放在她手心裡,像是一朵盛開的小白蓮花,指尖還泛著一點微微的紅。


  龍皎月拿出一副師傅的架子,只淡然道:「知道手涼還玩?早些回屋子,莫要凍著了。」


  白露小心翼翼的偷眼撇她,見她沒有生氣的意思,才大著膽子扭著腰撒嬌道:「那師傅能不能來給白露的雪人點個嘴巴?」


  龍皎月啞然,這不科學,以前她小的時候堆雪人,從來沒見過哪家小夥伴會給雪人點嘴巴的啊?


  白露看著她,眨巴著大眼睛,只說道:「你看這個雪人有眼睛有鼻子,但是沒有嘴巴,它不能說話,肯定很寂寞。白露想讓這個雪人有嘴巴,要像白露一樣會笑的嘴巴。」


  為了表明會笑的嘴巴是哪樣的,白露萌萌一笑,兩個小酒窩甜的跟釀了酒似得,兩顆小虎牙可愛的打緊。


  龍皎月一看她這個笑容,一陣酥酥酥甜甜甜,自覺整個身子都軟了半邊。唉,這個磨人的小妖精,老是用這樣人畜無害的笑容來吞掉本菊苣的智商。不行了不行了,本菊苣要剋制。


  龍皎月握著她的手,只無奈笑道:「行行行,你要雪人有嘴巴,那就有嘴巴。這樣小白露就能和雪人說悄悄話了。」


  白露扭著腰,突然一本正經的說道:「白露早就和雪人說過悄悄話了。」


  龍皎月聽著,想著這小白露真是天真的打緊,你剛說完她沒有嘴巴,現在就說已經說過悄悄話了。但看這白露那傲嬌而甜膩的笑容,她只得壓下吐槽,十分配合的好奇問道:「哦?悄悄話,說的什麼?」


  白露傲嬌的看著她,鼓著腮幫子,像是鼓起勇氣說道:「那師傅過來聽。」


  喲,這說的倒是跟真的似得。


  龍皎月配合的彎下腰,把耳朵傾斜在她那邊。白露把手捲起來,湊到龍皎月耳邊,在那鬢髮青絲輕滑落她肩頭時,小心翼翼又鼓起勇氣說道:「雪人說她最喜歡師傅了。」


  龍皎月嗯了一聲,問道:「那白露說了什麼。」


  白露紅了臉,依舊靠在龍皎月耳朵旁,心跳的又快,又羞澀又緊張,只神神秘秘的說道:「白露說,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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