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神秘
正因為聽得多,所以對此格外挑剔。那船娘子一開始彈得還算流暢,細細膩膩也還不錯,誰知中間竟漏了個音,三娘不禁輕嘆了一聲。
「姑娘為何無端嘆息?」裡頭那人突然出言詢問。
三娘如實回道:「船娘子曲子整體流暢,偏生漏了個音,毀了此前的努力。」
誰知那人輕聲一笑:「你拿著銀子將那船娘子打發了吧。」似是同他的隨從說話。
隨從應道:「是」
三娘忙阻攔:「不用不用,是我太過挑剔,莫要因此砸了人家飯碗。」船娘子吃這碗飯不容易。
那人卻不聽勸:「還是打發了罷,入夜前我們還要趕到渠州,現在時辰也差不多。」
而後,便見他那隨從帶了銀兩從隔間出來,直直朝船艙外走去,接著艙外就沒了琴聲。
渠州?三娘對隔間里那人頓生好奇。
「去渠州做什麼?」王祁蓮聽了好奇,便開口問道。
王祁賢聽是自家妹妹,便說:「你一個女子管這麼多作甚?早都跟你說了不是來玩的,你自己非要跟著來。」
「我是得了母親准許才來的,怎麼說得像是沾了你的光。」王祁蓮不快的哼哼兩聲。
三娘皺著眉,仔細算了算日子:「兩位公子還是莫要去吧,現已過了午時,不妨在河安歇一夜。」
渠州位於渠河下游,緊挨著恆海,乃是大鄴官鹽產處。正因近水樓台,渠州私鹽販賣也極其嚴重,三娘猜他二人定是為此而來。
王侍郎在培養王祁賢上,沒少花功夫,所以時常會給他排些差事,至於另一位,估計是王侍郎某位友人之子吧。
今日正是八月初三,據三娘回憶八月初三夜裡渠州出了件大事,販賣私鹽的商販在今夜有一場暴亂。
當初這事撼動京城,原因是私販為各自利益大打出手死傷數人,且其中還牽扯到許多官員。
三娘不清楚那件事的細節,但能肯定王祁賢一行會為這事耽擱。
那時王祁蓮在傅府住了整整一個月,最後來接她回京的還是王家遣來的下人。她既然是同王祁賢來的,理應同他一道才是。
王祁賢對三娘的話頗為不解:「為何?」
三娘不便與他解釋,胡扯道:「黃曆上說不宜出行。」
「……」王祁賢悶了半天忽然哈哈笑了起來:「傅姑娘真是有趣,若真如此,這滿街的出行的人豈不都要遭難?何況你同舍妹來此,不也是出行么?」
三娘聽他笑得開心有點愁,正想著不聽勸就算了。
誰知裡頭那神秘人卻道:「姑娘說得有理,宿一夜也好……」
王祁賢似乎很不解,冒出一句:「你這……不是說早些去好么?」
「忽然改了主意。」那人悠然道。
艙里那神秘人行事怪異,三娘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王祁賢聞言,說道「罷了罷了,你覺著不礙事便成。」
順著窗外望去,外頭的天兒似有些發暗了,三娘道:「我看時辰也不早了,我同王小姐就先回去了。」
王祁蓮雖然不怎麼情願,可三娘開了口她也就點了頭。
王祁賢聽三娘這般說,很客氣回道:「也好,舍妹便勞煩傅小姐多多關照。」
三娘應了句好。
從舫中出來,三娘第一件事便是詢問王祁蓮:「那隔間里的人你可識得?」
王祁蓮搖頭:「不認識……」
三娘也就不問了,同王祁蓮打道回府……
兩人剛府門前,李嬤嬤便前來接應:「王小姐,您可算回來了,快到堂屋用飯去。」
王祁蓮明明是同三娘一塊來的,偏生那奴才就把三娘視若無物。
「李嬤嬤近來可好?我看你又胖了三圈兒,油水很足嘛。」三娘滿臉堆著笑,朝李嬤嬤說道。
李嬤嬤立即誇下臉:「三小姐說笑了,老太太讓您也一塊兒去。」
三娘只朝她嗯了一聲,便同王祁蓮一塊兒去了。
傅家人都猜測三娘是王侍郎的外室之女。
因此,只要是王家人來,傅家人待三娘總會不一樣。好比今日,准許她出門,合家宴也叫上她。
三娘也曾經以為王文胥是她生父,可他從未親口承認過。
到了堂屋,傅家上上下下都已入座,王祁蓮拉著三娘坐她旁邊。
傅家人待王祁蓮很好,什麼好吃的都往她跟前推。畢竟她侍郎大人家的千金,貨真價實的。
不像三娘這種,說她是吧,王家又沒來找,說不是吧,人又是王家給送來的。留也不是,趕也不是,總之是個尷尬的主。
飯桌上不開口,可傅老爺卻問王祁蓮:「祁蓮,你這回來,王大人可有交代什麼?」
三娘聽了心下瞭然,傅老爺是在是打探王侍郎可還記得有三娘這麼個人。
好在王祁蓮還沒動筷子,雖不合禮卻還是應道:「有交代,說讓我來了不能無禮,還給您帶了些京中的特產,待會兒我回去給您拿過來。」
反正這不是傅老爺想要的答案,他還是禮貌的應著:「勞王大人記掛了……」
這個小插曲過後,大家都埋頭吃飯,沒再說別的。
三娘吃的少,早早就放下筷兒端坐在那裡。
傅老爺無意間瞧見了,便說:「你吃罷了就先回去吧。」
三娘很聽話的走了,王家想不起她這個人,傅老爺就覺得留她在此也沒多大意義。
夜裡跟秋姨娘睡在塌上,三娘問:「姨娘,我是不是父親的女兒?」
秋姨娘愣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你不是還叫著父親呢嗎?自然就是了。」
三娘索性不再問了,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秋姨娘在這上面都是守口如瓶。
夜深了,打更的人鑼敲了三下,祥雲客棧里有間屋子卻一直明著燈……
「公子今日為何要聽那小丫頭的話,非在河安住一日?」
那人手執畫筆,畫的是渠河的秋景:「總覺得她好像知道什麼……」
「一個黃毛丫頭能知道什麼?」
那人卻當沒聽見:「長漓啊,你來看看我這畫得可像?」
長漓蹭去看了看:「公子才學出眾,畫得也自然是像的。」
「我卻覺著不像。」
「哪裡不像?屬下覺得非常像了,這樹,還有這岸上的青苔……」
那人搖搖頭,沉思著:「到底樹上立了幾隻鳥呢?」
「……」
「哦對了,那姑娘叫什麼來著?」
長漓想了想:「似乎是叫瑤生。」
那人停下筆喃喃道:「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