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醋海生波
由於有慕容止的加入,一向細嚼慢咽的沈離,破天荒的狼吞虎咽了一把,儘管表面看來那吃相依然是慢條斯理的,然而那吃飯的速度卻是驚人的。
打發走了林雪柔的冥一,看著對著沈離的背影發獃的慕容止,不解的問到:「少爺,你何時變得這麼聒噪了?」
「啪」的一聲,一隻肥肥的雞腿飛到了冥一因為驚訝而張開的口中,而始作俑者的慕容止卻只是淡定的收回了凝視著客棧樓梯間的目光,慢慢的拿起桌上的筷子,優雅的吃起飯來。
然而,儘管面上沒有什麼表示,慕容止的心裡卻有些不平靜了,他也意識到了自己似乎對沈離過於好奇了一些,一向萬事不入眼,更不入心的他,似乎一對上那個一身清冷的小女孩,就變得不像他了,也著實是話多得有些聒噪了,也許只是因為她曾經施與他「還魂丹」,救他一命,他才會對她這麼關注的吧?慕容止如此一遍遍的安慰著自己。
只是還有一點他沒有說出來的是,每一次看到沈離,他都會有一種攬鏡自顧的恍惚,那個孩子似乎和他是同類,讓他抑制不住的惺惺相惜。
洛城的夜,是一種真正的靜美之態,這裡沒有大城市的喧鬧浮華,有的只是點點萬家燈火而已,不似京都的輝煌張揚,卻更加的讓人舒心,讓人不由得留戀起家的溫暖,在這樣寧靜的夜晚,月光似乎都變得更加溫柔了,仿似醉到了人的心裡去。
似乎每到一個城市,沈離最先欣賞到的都是那無邊的夜景,而這個據說是沒有妓樓娼館的洛城,夜晚的空氣似乎也比別處要清新了許多。沈離一邊感受著柔和的夜風,一邊回憶著白日的一幕幕。
對於慕容止,她的心裡有一些說不清的複雜感。意外重生於這異世,從她被怪醫救活的那一霎那開始,她的心裡就已經沒剩下多少溫情了,如今走上了這條血腥的殺手之路,她註定會變得越來越冷血無情,也許直到生命的終結,她都只會是殺人如麻的冷血殺手,然而作為殺手的她,卻無法對知曉她秘密的慕容止動半點殺心。
沈離獃獃的低下頭來,看著自己攤開的雙手,這雙手還很小,但十指纖纖,皮膚很白,即使有著些許薄繭,但依然不能否認這是一雙很漂亮的手,也是一雙殺人於無形的手。
沈離嘆息一聲,緊緊地握起雙拳,眼神寥落的投向漫無邊際的夜空,雖然認命,但她還是沒有完全的適應這殺手的身份,她也不是生來就這般的嗜血的,她不過是比旁人多了一份隱忍而已,對於血腥味她一向是厭惡的,所以殺人之時,她從來都是選擇最乾淨的手法。
呆立良久,沈離將放空的視線從黑夜中收回來,從袖間拿出白玉笛,不停地撫摸起來。當初從無相山莊兵器塔里得來這支「仙魔笛」,著實費了一番狠功夫,也正是那一次讓一向表現良好的她生生的再承受了一次「噬魂」的痛楚,原本她也只是把這支玉笛當普通兵器來使,最多便是在機關中裝上她的「梨花針」,卻不曾想,一日野外訓練之時,讓她無意之中拾到了那本樂普,從此,她便開始了偷偷地修習這「御音心法」。
在無相山莊的兩年裡,她還從來沒有機會對人使用過這修習已久的「御音心法」,最多也只是用「仙魔笛」駕馭過林中的野獸,對慕容止吹奏「忘憂」那一次,是她第一次使用「仙魔笛」御人。
沈離閉了閉眼,手指搭上笛孔,將短笛橫在唇邊,手指靈動,一曲「追風的女兒」傾灑而出,只是那原本歡快、輕靈的曲調中不可抑止的染上了一絲哀愁,那是她人生中無可逃避的無奈和失落,不至於絕望,卻是揮之不去的悲涼。
這樣美好而靜寂的夜晚,心冷如冰的沈離也變得有些感傷,靈魂再如何強大,那深處,藏著的都是一顆破碎不堪的心,只要還活著,只要不刻意的壓制,那鋪天的悲傷就會把她徹底的淹沒,兩世為人,要做到徹底的釋懷依然不那麼容易,她只能盡量的去做到不介意,不期待,不強求,就那麼無欲無求的活下去,索性,這撿來的一世也不會太長了。
「小離兒,是否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啊?」沈離一轉眸就看見從隔壁窗戶里探出半個身子的慕容止,此時他一身半敞著的雪白褻衣,白玉般的胸膛在月光下似乎還泛著光,沈離不自主的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白玉笛,又抬頭看了看慕容止白嫩的胸膛,「啪」的關上窗戶,轉身向床榻走去,窗外慕容止的聲音依然不休不止,然而卻絲毫不能阻止她突然翻湧而出的陣陣睡意。
不知道慕容止是什麼時候停止叫喚的,沈離難得的一夜好眠,清早醒來,只覺一陣神清氣爽,心情也變得好了起來,似乎前一晚的悲傷壓抑只是一個錯覺。
「小離兒,早啊,過來用早膳!」一見沈離現身,慕容止就熱絡的招呼她過來用早膳。
看了看慕容止面前空著的碗筷,沈離略一遲疑,抬步向慕容止走去,然後在慕容止期待的笑容中緩緩坐下,拿起筷子,慢慢的享用起慕容止點了滿桌的早膳。
早膳很清淡,不過是綠豆粥配著秘制小菜,再就一兩個軟軟的小籠包,並不豐盛,倒也美味。慕容止和沈離用膳的姿態都很優雅從容,專心用膳的兩人,臉上是相似得驚人的淡漠。
「表哥,表哥,柔兒來看你來了……」正用著早膳,一聲清脆婉轉的女聲響起,聲音里有著滿滿的喜悅。
慕容止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頭,隨手為沈離的碟子里夾了個小籠包,口中淡淡的說到:「離兒,多吃點!」
沈離瞥了一眼穩坐如山的慕容止,淡定的夾起慕容止夾給她的小籠包,輕輕地咬了一小口,隨即皺了皺眉頭,放下了被咬了一個缺口的包子,對於她來說,這包子過於油膩了。
歡欣雀躍著一大清早從城主府趕來的林雪柔,看著這一幕,抑制住心裡翻騰不止的情緒,加快腳步,像一陣風似的向慕容止撲去,腳步經過沈離的座位,不經意的拌向了沈離坐著的長凳腿。
長凳的一端被人帶起,沈離瞬間失去平衡感,毫無防備的摔倒在了地上,而林雪柔卻驚叫著倒向了慕容止的懷裡。
慕容止抑制住把林雪柔甩出去的衝動,任她賴在自己的懷裡哭鬧,而他只是淡淡的將眼神投在了沈離的身上,詫異的看著她淡定的從地上爬起來,輕輕地撣了撣衣擺上的灰塵,隨即招小二要來了凈手的帕子,慢慢的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仔細擦拭,然後才再一次拿起桌上新添的碗筷開始繼續用早膳,原來的那一副已經掉到了地上。
「表哥?」悶在慕容止懷裡哭著撒嬌的林雪柔,見慕容止久久的沒有給出任何回應,詫異的抬起頭來,楚楚可憐的看著面容平靜的慕容止。
「坐好,這般莽撞成何體統!」慕容止強行的將林雪柔從自己身上扯下去,面色嚴肅的呵斥到。
「表哥……」林雪柔委屈而憤怒的瞪了沈離一眼,沖著慕容止繼續撒嬌,卻再也不敢往他的身上湊,對於慕容止這個俊儔無雙的表哥,她滿心愛慕,而他雖然也會寵著她,但卻是有限度的寵愛,因此她從來都不敢太過放肆。
「你是誰,沒看見本大小姐嗎!」見沈離始終目不斜視的優雅的喝著粥,林雪柔心裡的嫉妒和憤怒噴涌而出,儘管是備受城民們喜愛的城主府大小姐,此時此刻卻也只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刁蠻千金而已,昨日映在沈離心裡的那個美輪美奐的傾城少女形象,瞬間傾塌,果然是如綠衣少女所說的那樣喜歡裝腔作勢,沈離簡單的在心裡下著定論,只一徑喝粥,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慕容止目光閃動,卻也並沒有制止林雪柔的無禮,只是學著沈離的樣子喝起粥來,只是那眼睛卻並沒有盯著碗里的綠豆粥,而是一瞬不瞬的盯著對面對峙著的兩名小女子。
「放肆,本小姐跟你說話,你竟敢裝聽不見!」被沈離不咸不淡的態度激怒的林雪柔,猛的一步上前,狠狠地搶走了沈離手裡的筷子,粥碗被撞翻,稠稠的綠豆粥灑了一身。
「放肆!」慕容止厲喝一聲,重重的將手裡的碗筷放在了木桌上,眼睛緊緊地逼視著對面的沈離,剛剛他似乎是看見了她眼裡一閃而逝的殺氣,他是見識過她的手段的,就算是他也是不敢輕易小覷的。
「嗚哇……表哥,我討厭你!」被訓斥的林雪柔,終於受不住的哭著跑開了,臨走前還狠狠地瞪了沈離一眼,那一眼不再是單純的嫉妒和憤恨,而是帶著毫不掩飾的怨毒。
沈離毫不在乎的看了一眼大哭著離去的林雪柔,轉頭看著依然滿身威壓的慕容止,一字一頓地說到:「不管你喜不喜歡她,別想利用我,對於不喜歡的人,我從來都只有一種辦法!」說完就怡怡然的轉身拾階而上,回房換衣服去了,她是個有著輕微潔癖的人。
看著沈離離去的背影,慕容止再一次失神,眼神中有著讓人難以讀懂的深邃,左手微微的蜷起,慢慢的握緊,剛剛他竟然被一個7歲的女娃威脅了,哼,對於不喜歡的人直接殺掉,真是霸氣得讓他不得不喜歡的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