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未央
雲城從來都是靜謐而和諧的，儘管武林盟坐落於此，多有江湖中人駐足於此，然而卻從來很少出現流血事件，然而誰也想不到，不過一場武林會，江湖中人期盼已久的盛大喜事，竟會演變成一場百年浩劫，不僅僅是打破了這雲城的寧靜，也覆滅了人人敬崇的武林盟，眾多江湖名門一夕之間覆滅。
這一夜，明月高照，清風朗朗，是本應喜慶團圓的中秋佳節，然而，雲城之中絲毫不見節日的喜氣，連平日的安寧靜好都已不復存在，儘管並不聞哀慟之聲，卻是連空氣之中都透著一股死寂，門戶緊閉，萬家燈火也顯得有些暗淡哀傷。
「不要再跟著我！」行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沈離終是忍不住對跟了她一路的魅影呵斥到，聲音並不大，卻冰冷刺骨，滲透人心。
「少盟主……」魅影猶豫的停下腳步，眼含擔憂的看著前方一襲紅衣的沈離，抿了抿唇，再一次開口，堅定地說到，「請少盟主和屬下回去，今夜乃月圓之夜，少盟主白日樹敵良多，屬下實在不放心少盟主一人外出，請少盟主和屬下回去，或者讓屬下跟著……」自從四年前沈離從百獸林出來那一日開始，他再也不敢喚她「小七」，然而他的心底里，永遠都把她當做那個一心護著他的小七。
「回去！」沈離隨手擲出一枚暗器，轉身冷冷的說到，「這個只是警告，不要再挑戰我的耐心！」
抬手摸了摸被暗器刺破的脖頸，指間染上些許粘稠的液體，那是屬於他的鮮血，魅影握緊雙拳，獃獃的看著沈離的身影鬼魅一般從自己的眼前消失，良久，他輕嘆一聲，終於轉身沿著來時的路慢慢前行。
夜色似乎開始變的凄迷了起來，沈離慢慢的向著雲城南邊的那片密林走去，林子里灌木叢生，樹木也都很茂盛，儘管此夜明月高懸，這裡的夜晚卻絲毫不見月光，林子里漆黑一片，耳際偶有夜風吹動草木的沙沙聲，間或還會傳來急聲狼嚎，然而，置身於這樣一片黑暗的密林，原本躁鬱的沈離，卻彷彿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血液的流動也變得平靜而規律，緊皺的眉頭也舒展了開來，她不由得對著無盡的黑暗露出一個迷人的輕鬆笑意。
「誰？」剛剛放鬆下來的沈離，突然全神戒備起來，眼神犀利的在黑暗裡搜尋暗藏的危機，然而即使修習內力使她五識清明，要想發現隱藏著的目標，卻也是徒勞。
「到底是誰？滾出來！」搜尋未果，沈離突然又變得有些狂躁起來，身上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濃重的煞氣。
「小離兒，你何時變成了如此摸樣！」突然，空氣中傳來一聲熟悉的嘆息聲，隨即，原本漆黑一片的林子里突然變得亮堂了起來，沈離微微眯了眯眼，一扭頭就看見怪醫左手托著一枚夜明珠，滿臉痛惜的看著她。
「師父？」沈離皺了皺眉，聲音淡漠的喚了一聲，臉上有著不容忽視的疏離。
看著一臉生疏淡漠的沈離，怪醫快步上前，不容拒絕的抬手搭上她的脈搏，良久，他一臉駭然的抬頭盯著她，聲音顫抖的問到：「你，你到底是對自己做了什麼？為何，我把到的竟是死脈，你到底……」
沈離輕輕地將手腕從怪異的手中抽離，整了整衣袖，一臉事不關己地說到：「沒什麼，雕蟲小技而已！」
「啪」的一聲，怪醫一臉痛心的打在了沈離的臉上，出手如電，沈離竟是絲毫沒有躲過，被打了個正著，輕輕抹了抹嘴角，沈離依然一臉淡漠的看著盛怒中的怪醫。
「雕蟲小技？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這是在自殺！你就那麼不想活了嗎，你就那麼信不過為師嗎，為師說過會救你，會不惜一切的救你，你為何還要如此，事關你自己的生死，你就如此兒戲嗎！」怪醫渾身顫抖，滿臉哀痛。
「那又如何，從你讓我進入天煞盟的那一刻開始，你不是就知道我的生死早就不由我了嗎？」沈離犀利的看著怪醫，毫無感情的說到。
「你這是在怪我嗎？是，是我自私了……」聽了沈離的話，怪醫的眼裡充滿了哀傷和自責，聲音也低了下來，近乎於自喃。
「不，我不怪任何人，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你也無須自責，若是沒有你，我的處境不見得就會比現在好。」沈離眼瞼微垂，輕輕地說到，「無所謂，我很清楚『逆天』之法十分陰毒，完全是那以後的命數換那幾年的輝煌，我也知道命數隕盡的那一日，我會是爆體而亡的慘痛結局，可若是不用，也許我根本就活不過這四年！『噬魂』之痛我可以捱過，可是毒發之時毫無反抗力的我，如何應對那層出不窮的殺機！就算將來會慘死，會下地獄，我也必須拖著敵人一起！這世上，犯我者，必殺之！」說著，沈離的身上殺氣噴薄而出，似火紗衣獵獵飛舞。
怪醫握了握拳，臉上突然充滿了憤怒和暗恨，隨即不確定的問向沈離：「那你體內的『噬魂』……」
「雖然還是會定時毒發，不過也沒那麼難捱了，痛多了也就習慣了，只要我按時用『逆天』之法為自己施針，我的身手不會有絲毫折損！」沈離退後一步，避過怪醫的目光，淡淡的，有些不自在的說到。
「離兒……」怪醫有些哽咽的對沈離說到。
「師父無須擔心，我一切都好，天煞盟必滅！何況，這針法是從您給我的醫術上看來的，您該知道一旦啟用，是不能停針的，否則何止是功虧一簣！」沈離淡淡的轉過身，邁步向林子外走去。
「都怪為師，為師沒有想到你竟是如此聰慧，有天賦，這套針法，為師當年都是靠你師祖親授才掌握了訣竅的，不成想，你竟然……」
「人在走投無路之時，潛能會把一切不可能變為可能！」一邊走，沈離一邊狀似無意的說到，怪醫舉著夜明珠，沉默的跟在她的身後，一路無話，最後在她走出樹林之前，藏起手中的夜明珠，在黑暗之中調轉方向，消失在了無際的黑暗裡。
走出那片密林，視野一下子變得開闊起來，月光籠罩之下的雲城，雖不至於亮如白晝，卻也足夠習武的沈離清晰地看清百米之外，站在密林入口，沈離駐足回身，眼神晦暗的看了看那伸手不見五指的密林，良久，轉身默默離去。
夜，未央；人，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