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本楚狂人，鳳歌笑王侯
男人出劍極快，突變隻在電光火石之間。
他其實無意傷害慕安，拔劍也隻想嚇一嚇這個小姑娘，好叫她別再跟著自己罷了。
誰知在他手中劍指上慕安眉心的一霎那，一道勁風當頭襲來！
男人也是反應迅疾，立刻向上橫劈一劍！
劍光如練。
來者身形快如鬼魅，出手猛於風雷，男人隻覺得眼前一道紅影閃過，一劍劈空。
他心中大駭，憑著多年迎戰的經驗，翻身一劍刺向身後。
劍出驚風，有影無形。
灼華雙手合掌截住劍身，驚疑道：“承影劍？”
古有名劍，相傳出爐時，蛟分承影，雁落忘歸，故名承影。
男人冷冷地盯著灼華，沉聲問道：“你是什麽人？”
灼華卻不理他，隻向慕安問道：“慕安，剛才沒嚇到吧？叫你多管閑事，這都幫的哪門子忙！”
慕安麵色如常，沒有半分被嚇壞的樣子，清秀的臉龐上，那抹笑容似乎永遠不會消減。
“灼華，這位可是赫赫有名的楚州俠客，楚敬德。”
什麽赫赫有名什麽楚州俠客，灼華一個桃妖可沒聽說過，就算是聽說過也不會放在心上，一轉眼就給忘了。不過既然慕安都這麽說了，他也不好繼續跟人家打下去，當下就收了手中力道，將承影劍推回去，疾步退到慕安身旁站定，向男人長揖一禮，畢恭畢敬地喊了一句：“原來是楚敬德楚大俠，失敬失敬。”
不得不說，灼華真是將凡人的這套虛禮學了個十足十，既彬彬有禮又不顯謙卑，比凡人還凡人。
可惜人家楚大俠似乎並不領情，冷笑的表情就沒變過。
“哼哼，大俠？敬德？哈哈……哈哈哈哈……”
灼華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聽到一句大俠就笑成這樣，難不成這位楚大俠不幸得了失心瘋？
天地寬廣，山高水長，男人仗劍長歌：
“我本楚狂人，鳳歌笑王侯。手持承影劍，朝別楚州樓。黎海尋仙不辭遠，一生好入名山遊。”
歌聲桀傲，唱盡半生狷狂。
慕安喃喃：“楚狂啊……”
名劍入鞘，青衣男人的麵色緩和了一些。
“你既知我身份，也該聽說過我這人是個什麽樣的性子。名劍大俠這些虛名我不稀罕，敬德二字我也擔不起，小丫頭，你還是叫我楚狂吧。”
灼華發自肺腑地讚歎道：“此乃真性情！”
“楚狂，”慕安毫不忸怩地喊出這個稱呼，揶揄道，“如今這右手劍使得可還習慣？”
楚狂咦了一聲，細細打量起慕安，若有所思。
片刻之後，楚狂一拍腦門，豁然開朗。
“你是爻辭穀夙玉閣的那個小姑娘！”
慕安但笑不語。
灼華看了看楚狂，又看了看慕安，麵色古怪：“你們這算是相認嗎？”
“你小子知道什麽！”楚狂瞥他一眼，十分不屑，“爺這右手當年斬斷過，是無雙公子給續筋接骨重新縫上去的。”
當年楚狂摯友、大軒楚州城主楚勉被奸人所抓，並以此逼迫楚狂自斷右手。楚狂無奈，隻好依言一劍斬斷右手，換得楚勉平安。
楚狂那一劍就斬在右腕往上三寸處。
後來楚勉為了給他醫治右手，幾乎傾盡一城之力，四處求訪名醫，機緣巧合之下竟能得夙玉閣無雙公子垂憐，命人將楚狂接到夙玉閣相救。
為他續筋接骨的時候，楚狂被喂了麻沸散，意識模糊，半夢半醒之間聽到一個小姑娘問無雙公子：“他這右手以後可還使得劍？”
無雙公子答：“待筋骨牢固，即可拾劍。”
醒來後，身旁卻隻餘為他換藥的侍者，別說是什麽小姑娘，就連無雙公子本尊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休養兩個月後，筋骨漸固，楚狂再試著運劍，除了有些生疏外，果然沒有任何不適，隻是在右臂上留了一圈刀疤。
楚狂也算是當世為數不多的進出過爻辭穀的人，可是直到他痊愈出穀，也沒再見到那個小姑娘。他甚至開始懷疑所謂的小姑娘隻是自己的幻覺。
日子一長，他漸漸淡忘了這件事，直到今日巧遇慕安，他才知道當日的一切原來真實存在過。
楚狂說得平淡，灼華聽得卻驚心。他心念一動，問楚狂：“你說的無雙公子是誰？”
“你竟不知？”楚狂的樣子頗為驚異，“自然是夙玉閣主司空玉。”
竟是司空玉！
灼華倒沒想過，慕安竟還與那司空玉有所關聯。
如此算來，楚狂入爻辭穀該是二十年前的事，倘若那時慕安便與爻辭穀的無雙公子相識，甚至還在夙玉閣中呆了頗久，那她現在該是多大年紀？
灼華不動聲色地將近在身旁的慕安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皮膚細嫩，眼角瑩潤，瞳孔清澈，甚至尚未來得及褪去那絲屬於少女的懵懂稚氣。
他又想起來時的路上，慕安無意間說過的話語：
“九卿雖然從來不提，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十二年來她獨自支撐段氏有多麽不易，我怎麽能讓她苦心經營的段氏有朝一日傳出流言蜚語？”
灼華當時並未理解她口中的流言蜚語為何物，還被她嘲笑一番遮掩了過去。現在想來，她指的莫不是……
似是從灼華微妙的表情中猜出了他心中所想，慕安笑著衝他招手，示意他附耳過來。
灼華低頭湊近，隻聽耳畔那少女輕笑了兩聲，似情人呢喃般輕聲道：
“原來你才看出來嚒……我是個怪物，從十二年前就沒有再生長過的怪物，而且隨時可能一命嗚呼，所以這天大地大，真的就沒有了我的容身之處……噢，除了爻辭穀，所幸現在還多了一個你……”
灼華的眼神閃了閃，心中有萬般疑問，卻不知從何問起。
慕安依舊淺笑，麵上是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
“原來還真是個小丫頭。”楚狂饒有興趣地注視慕安，納悶道，“當初在夙玉閣藏的不是挺好，現在怎麽舍得出來了？”
“爻辭穀就那麽大，老是呆在裏麵多悶人呀。”慕安撇了撇嘴，“既然你也到了泰平，不如就帶我們逛逛這大軒帝都吧？”
楚狂大笑：“你這丫頭，打的什麽算盤呢？”
“楚狂武功高強，跟在你身邊安全有保障。”
“你帶來的這小子身手也不差，放眼天下，能空手接住承影劍毫發無損的人可沒幾個。”
“你是大軒人。”
“我是大軒人不假，但我是大軒楚州人，泰平我又不熟悉。”
“那……”慕安眼珠轉了轉，笑得狡黠，“我要去榮昌王爺府上走一遭，你要不要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