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海媽媽
長的像不像自然成了沈嫿心裡的一個結兒,也似乎更成了這所有迷霧中關鍵的一把鑰匙,只是這種情況侯府上下似乎都不曾多看過這位神秘的將軍夫人。
一會兒到了紅玉那便要問一問墜兒,雖然身邊皆是蕭將軍的人,但她這樣毫不避諱的探問,自然是不怕蕭繹知道的,最重要的她不想被任何人利用,也不想卷進無端的漩渦,讓他們主僕再次陷入危機。
坐在浴桶中正聚精會神串聯事情的沈嫿被木葵盈盈的聲音打斷,「表小姐是昨個兒沒休息好么?奴婢這就去拿來舒緩的熏香點上。」
被兩個新丫鬟伺候的沈嫿倒是微微對木氏姐妹改觀了一些,雖然是在特意的藏拙,但也不乏有些真性情在。
兩人忙不迭的在旁邊又是撒花瓣,又是試水溫,看見沈嫿微蹙的眉頭,還好意的抱來利於舒緩的陳爐熏香,順道還搬過來一個擺放茶果的小案幾讓沈嫿先行墊下肚子。
她其實並不習慣別人伺候自個兒沐浴的,見兩個丫鬟竟要替她按摩身子,連忙委婉的拒絕了,只客氣的道讓她們歇息會兒.
木葵似乎有些失落的不願離開,伺候這樣天仙兒似的主子,做什麼她都覺得是享受呢,哪裡會覺得累呀!最後還是被木槿硬生生的拽走了,沈嫿這才吐了一口氣。
沐浴后,木槿怕沈嫿涼著身子,便備下了一個細絨的薄毯子披在她的身上,沈嫿不甚在意,可木槿卻執意讓她幹了水珠再穿衣,木槿是個不愛說話的性子,只認真穩妥的做事。
木葵可憐巴巴的解釋,「小姐可注意好身子,若是讓將軍瞧見奴婢姐妹不用心伺候,將軍回來可是要將奴婢二人賣到人牙子手中的,小姐心善菩薩心腸,應是不願看到這等慘事。」
沈嫿聽完莞爾一笑,倒是沒有再堅持,自然知道木葵是在說可憐話,但也不難看出蕭繹臨走前對這姐妹二人的叮囑。
見到墜兒的時候已經是到了晌午,沈嫿是故意拖到這般時候的,自然是不想讓紅玉心中多有負擔,問了墜兒關於將軍夫人的事,墜兒支支吾吾的只避重就輕的說沈嫿是與安氏有些神似,其他的便一概閉嘴只說記不得了。
小小年紀的,哪有那麼多不記的,想必是被那蕭繹特意吩咐過什麼,才這般難為的不敢多說一二,沈嫿不想為難一個丫鬟,下人們處境往往也是身不由己的,她經歷過許多,何必去為難那些個可憐人。
而紅玉在沈嫿來之前就已經清醒過來,見到自家姑娘便爬下床哭哭啼啼個不停,連著那木葵都有點受到感染,也跟著抽了帕子要抹上眼淚,沈嫿怕被淚水淹了,撿著些紅玉能聽進去的話仔仔細細的安慰,趕緊離開偏房,再多呆一刻,紅玉便會止都止不住的哭個昏天黑地。
這剛一出門,便瞧見獨自走過來的海媽媽。
原來,煜哥兒若是無事白日總要被接蘅蕪苑老夫人身邊的,這是蕭繹的要求,讓他獨自住,學著不依賴任何人,就連蕭老夫人自個兒都曾感慨說:」煜哥兒是個討人喜的,若是沒日沒夜的膝下在身邊,還真能寵壞了。」
經過那等事,老夫人便更是不放心了,命海媽媽以後親自帶人過去,只是煜哥兒今日一覺睡的甚久,海媽媽便派人去了蘅蕪苑先稟告老夫人要等些時候,趁著空隙,她便詢問了院里的人,想與沈嫿說上一兩句體己話。
既然是體己話,海媽媽自然是要與沈嫿一人悄悄說的,於是木槿便為二人尋了一處僻靜的房間,自己則守在外面,一坐下來,海媽媽也不浪費時間說那些個可吃好,可住好的沒用客套話,拉著沈嫿的手眼中微微蓄著些老淚花,「媽媽可算能好好瞧瞧小姐了。」
沈嫿靜靜的坐著任老人家拉著她的手,面含微笑,毫無半分因為海媽媽是個下人就露出敷衍輕視的神色,海媽媽瞧小姑娘知書達理,嫻靜端雅。
可能是因為剛剛沐浴的原因,只學農家女孩般梳了一根大辮子縷在身前,這一身的素凈,竟比上昨日更襯的肌膚勝雪,眸光生盼。
上下打量了一會兒,她頻頻點頭哽咽道:「三小姐把你生養的可真好,老奴能在入土之前見到三小姐她生兒育女,也算告慰了你外祖父的在天之靈了,他們父女二人現在應該在天上團聚了罷。」
「海媽媽您認識我外祖父?」沈嫿聽那意思似乎二人情誼應是不淺,當下便好奇的詢問。
海媽媽瞧著沈嫿疑惑的神色噗嗤笑了,「你外祖父那樣的大人物老奴我怎麼會認識」她眼眸忽而閃著一點不同尋常芒光,就像春日生出的嫩芽般鮮亮,微微嘆了口氣。
「說不認識,也不準確,老奴都這把年紀,道也沒什麼好瞞著小姐的,那還是我做姑娘的時候,要隨老夫人嫁入侯府,在接親的隊伍里見過你外祖父一眼,他穿著金銅鎧甲騎在馬背上,高大有力,熠熠生輝,比起咱們接親兒的新郎官姑爺也毫無遜色呢。」
沈嫿聽到這裡不自覺得彎了嘴角,彷彿那樣英武的外祖父從海媽媽放光的眸中躍然眼前,可外祖父怎麼能跟蕭老侯爺比,只瞧蕭繹就知道老侯爺當年應也是俊朗不凡。
沈嫿並不懷疑在海媽媽心裡外祖父是個大英雄,那微露皺褶的笑眼盛放的傾慕是騙不了人的。
雖然已經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海媽媽如今想起來竟覺得還像昨日發生的一般,她記得那時候有一小兒誤闖了迎親的隊伍,那人躍下馬背便將那小兒毫不猶豫的護在懷中硬生生挨了馬蹄一下。
事後還跟個沒事人一樣撓著腦袋讓小兒的母親好好照看,周圍都是拍掌叫好的聲音,那人的臉都被誇紅了,她在人群里只一眼瞧著就羞紅了臉。
只是他是大大的英雄,是老侯爺的得力幹將,以後有大前程,小姑娘的海媽媽總覺得自個兒哪裡配的上,也只能暗暗傾慕罷了。
沈嫿聽完倒有些震驚之感,一個人的愛慕怎能藏的這般深沉,不過是一眼匆匆,卻讓海媽媽記了一輩子那擋馬蹄的少年。
海媽媽從她入府和昨日的幫襯,就知是向著自個兒的,還以為二人是舊時,倒也說的通,卻不曾想海媽媽連句話都未與外祖父說過。
「小姐雖生的不像你娘親,但是性子卻像你外祖父一樣的堅強,老奴欣慰至極。」沈嫿的樣貌確實與爹爹和娘親都不太相似,亦或者是隨了祖父祖母,就像墨蘭像蕭老夫人一般,心下也替海媽媽惋惜。
可能是想到陳年往事,海媽媽落了淚兒,沈嫿忙從身上取下帕子,遞給媽媽。
「表小姐不用慌,老奴這是喜極而泣!表小姐應該知道,三小姐被接入侯府時候是老奴代老夫人教養她的,你娘在這侯府中便是與我親近些,她性子伶俐心善,我也願意疼愛三小姐,老奴如今瞧見表小姐,就像是見了你母親,一時又心痛有心疼。」
「昨個你經歷了那些應該也知侯府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是非地,你在侯府又沒個依靠,老奴人微言輕,畢竟是個下人,若是個小事老奴還有幾分薄面可以替你擋上一二,可若是個大事,這府里說話做主的還是老夫人,況且小姐再過一年便到了及笄的年紀,這將來的婚事都是要倚靠侯府做主的。」
提到及笄后的婚事,沈嫿早有自己的思量,知道媽媽是一心為自個兒好,但也沒有打斷她的話,只認真的聽著。
「昨個那事卻是冤枉了表小姐,老奴知道小姐是個通透人,但通透人也有糊塗的時候,媽媽只怕小姐一時想不開,真真的記恨上老夫人。今日媽媽來麒麟居能與表小姐清凈的說上兩句。」
「一來是老夫人默許的,你便能知老夫人心中對你是多有歉疚的,但她畢竟是侯府的根基,不便真的與你個小輩兒低頭。二來即便老夫人不曾授意媽媽我來,老奴依著與你娘親的情分也是要來見見表小姐的。」
「媽媽想替老夫人說上一兩句貼心話,咱們老夫人是個明鏡的人,卻也有自個兒的弱點,便是偏溺愛了些自個疼愛的孩子,尤其是墨蘭跟煜哥兒,都是失了娘親的可憐人兒,老夫人於此疼的跟心肝肉兒似的。」
「表小姐也別跟墨蘭小姐爭那個寵,老奴說句小姐不愛聽的,她們畢竟血濃於水,三小姐與你都不曾在老夫人身邊長大,無親無故,自然會疏遠一些,人之常情罷了。」
「可這人心都是肉長的,那些生不出孩子的夫人便是也有教養抱來的,更是有些比嫡親的還親,若是表小姐肯用心,讓老夫人瞧見小姐的真心,再硬冷的石頭心都會被焐熱的,何況咱們老夫人是個面嚴心熱的。」
「老奴說句向著姑娘的話,這次道也是個好契機,最近老夫人因著與侯府夫人的事多有火氣,咳嗽的老毛病又犯了,表小姐抽個時間去瞧一瞧吧,多少會讓人覺得心暖。」
海媽媽沒有繼續說完那契機是何,沈嫿心裡明白,海媽媽已經點撥的夠通透了,這次她們主僕雖受了冤枉,可也讓蕭老夫人心中起了歉意,她只要抓著那點兒歉意的尾巴,多多的去老夫人身邊走動,謙恭孝順,定會博取一二分的憐愛,而這府中的生活也會順暢許多。
「媽媽放心,您的字字句句沈嫿都牢記在心。」
「好孩子,媽媽還有些事情要與小姐細細的說說。」
海媽媽忽而嚴肅了神色,謹慎的起身又去窗子和門外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一番,見沒有其他人,木槿有分寸的離的遠,大抵是覺得放心了,才又重新坐回去放低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