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今日來叫價馬駒的人不在少數,一樓已經擺了不少雅座,二樓的雅間皆是以一張張竹帘子隔開。
每次叫價只需人動動手搖晃帘子旁垂下的鈴鐺吊墜,蕭繹因為腿腳不便,這搖拽鈴鐺的活兒自然落在了小表妹身上,沈嫿在房間里走了一圈,竟在牆角看到了一一個漆木大箱子,裡面靜靜躺著一萬兩銀子,「從哪裡變出來的?」
「魏兄給小麒麟的生辰禮物。」
沈嫿嘖嘖了兩聲,心道財大氣粗果然是不一樣,一萬兩跟撒豆子一樣隨意就甩出去了,怪不得蕭將軍來的路上一點兒也不擔心,原來是有財神爺傍身,可是就算買了馬兒也是小麒麟自個兒給自個兒買的呀,蕭將軍可真會借花獻佛。
「我的銀錢都留著給嫿兒花。」蕭繹似乎瞧出來了她的心思,俊臉露出微笑,竟是忽而道了一句,沈嫿一怔,瞧蕭繹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嘴唇微微蠕動下,最後只好扯出一個看似輕巧的笑容,轉了話問,「表哥可找到昨個雨里想要害我的那人。」
蕭將軍端起桌上的一盞熱茶,細葉在水中漸漸舒展,金紅的色澤絲絲縷縷的沁出,濃郁了湯水,他抿了一口,「還不曾找到,這事我已經交給了魏兄處理了,表妹便不必擔心了,絕不會再發生第二次。」
蕭繹既然這麼說,又說的這般含糊,沈嫿就知道是不該自個兒多問的,但是既然蕭繹這個態度,那想要害她的,確切說也許是想害蕭靜妤的那人身份定是不同尋常的,會是誰?
只是她的思緒還未維持太久,汗血小馬駒很快就在一中年管家的引導下進入叫價階段。
蕭繹喝著茶反而輕鬆的微眯眼睛小憩起來,「鈴鐺表妹隨意搖著玩。」
沈嫿心嘆,隨意搖一下便是五百兩銀子,要知道她當時在杭州的時候為了銀錢,過的多麼艱辛。
很快閣樓此起披伏的鈴鐺聲已經將小馬駒的價格抬到了五千兩銀子,沈嫿再次搖晃了鈴鐺,二樓一個宏亮的小廝喊道:「天字壹號間五千五百兩.」
「天字肆號間六千兩。」不多時,對面廂房小廝緊接著喊道,而那搖鈴之人正是湘雲公主。
價格已經叫道這麼高,顯然樓里的人已然覺得有些吃力,再不肯跟了,只剩下對面兩間廂房的主人還在對峙,沈嫿知曉是公主在這般叫價,可馬駒是要給小麒麟的生辰的禮物,不管是不是公主,只管搖吧。
反正最後公主搶不到若是怒了,身旁的表哥只要賣一下美色應該能頂住的,沈嫿因著自個兒一瞬間的想*住,自嘲的訕訕一笑,什麼時候她竟學會依賴身邊的那人了。
「六千五百兩。」
「七千兩。」
可是每當她搖晃叫價,公主那邊便緊跟不丟,沈嫿大約覺得這般沒有在搖下去的意思了,手都有要搖酸了,公主明顯是勢在必得,可她若再繼續跟下去,顯然要超出一萬兩的預算了。
只是煜哥兒該失落了吧,想著便要收手,蕭繹突然睜開眸子道,「表妹繼續搖鈴,不可停。」說完蕭將軍打帘子就跨步出去了。
蕭繹一路來到對面廂房,有侍衛在門口守著,一見到蕭將軍便頷首通報,緊接著裡面便傳來公主端雅的聲音,「請將軍進來。」
湘雲公主看著那偉岸的男子走過來,不無激動,平南郡主說的沒錯,只要她做好公主,蕭將軍總有一天會主動來找他的的,只是她沒想到會這般快,她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蕭繹一定是對她改觀了,於是便含笑請蕭繹坐下,「蕭將軍,不知你過來是作何?」
蕭繹微微瞥了一眼那宮娥,旁邊的宮娥還在搖著鈴鐺叫價。
他道,「微臣替家妹謝公主方才解圍。」
平南郡主又說中了,她保留了蕭繹的面子,便是替他鋪上的台階,他定然會感激。
湘雲郡主頓時心花怒放,趕緊便細聲道:「將軍不必在意,只要是將軍的事便也是本宮的事,但不知那位姑娘是……」
「是微臣的表妹。」蕭繹的聲音無甚起伏,彷彿是不願多說,但到底是不願對一個外人多說,還是不值得一說,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當然湘雲公主理所當然的認為是後面那個,表面露著得體的笑意,心底卻暗暗不喜,又是一個表妹,那個喬墨蘭就討人厭,現在又來一個。
不過不管哪個表妹,她現在都不在意了,以前都是她四處追著蕭繹,如今他肯主動找她,湘雲公主的心微微的顫動著,歡喜著。
「公主鍾情這匹馬?」蕭繹陡然出聲問她。
能與蕭將軍像這樣私下多說話,湘雲其實心中又羞有喜,便是羞赧的點頭,低低的嗯了一聲。
「不巧,臣的表妹也喜歡,微臣斗膽請公主相讓。」
蕭繹望著眼前的湘雲公主,鳳眸里折射的眼光堅定而果決,卻又那般銳利,彷彿將湘雲今日的盤算一切看穿在眼裡。
「據臣知曉公主對馬毛過敏,最是討厭馬匹,況且公主來馬場難道不曾打探下這裡的規矩,一會兒叫價后是要直接交了現銀,若是交不出便會落給下一家,到時候公主失了面子,可就不好看了。」
湘雲公主這時候再瞧不出蕭將軍的意思就真的太傻了,剛才還以為……
蕭繹鳳眸如鷹隼般再盯住公主,薄冷的聲音慢慢響起,「昨日這搖鈴的宮娥去過臣表妹那裡……」只一句話就點破了湘雲今日的故意,她登時慌的變了臉色,抬臉望向蕭將軍想要解釋。
蕭繹卻不想再和公主多呆,直接道:「表妹搖的手酸,臣不忍心,懇請公主相讓。」蕭繹話語說的恭敬,卻是不容反駁的霸道。
「將軍……你……」湘雲抖著音叫了一聲。
她怎麼都料不到只因為小表妹喜歡,手搖的酸了,便來懇請自個兒——他,他這是故意折煞她面子!湘雲公主臉上色彩紛呈,氣息險些穩不住,而一旁蕭繹彷彿傳達到意圖,連一刻都不肯多待的起身告辭離開。
湘雲公主望著蕭繹幾乎歸心似箭的背影,一時氣憤難耐,從宮娥手裡奪了鈴鐺狠狠的摔在地上,這般受了欺辱,還搖什麼搖。
平南郡主因著剛才小解這個時候正好回來,看到公主這般,鈴鐺也扔了,詢問了宮娥發生了什麼?公主已經趴在桌上泣不成聲,平南郡主聽完倒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輕輕安撫了湘雲,「公主不該讓蕭將軍進來的。」
湘雲公主聽了宮娥剛才回稟郡主的,更是難堪,不掩怒火地直衝,「都是你讓本宮來,看,這般遭羞辱!」猛地拂開了郡主的手,饒是遷怒。
郡主收攏了手於袖下攥住,眼眸中掠過一抹暗芒,聲音確是越發柔和,「公主又忘了我說的,這般沉不住氣見了人,不妨聽聽我的主意可好?」
公主撒了氣兒,心思稍平,聽她又有主意,半是狐疑的凝向她,「還不快說。」
郡主眸光掩掩,啟了紅唇,「既然蕭將軍喜歡小表妹那般的,我們便改日請她入宮……然後……」
湘雲公主聽了后,眸中精光隨之大盛,索性扔了鈴鐺,大讚妙極。
這邊因為公主扔了鈴鐺,便沒有要再與沈嫿爭奪馬兒叫價。
「一萬兩一次,一萬兩次,一萬兩……」中年管家正要喊道第三次確定無人叫價,把馬兒歸給蕭將軍,可望雲樓卻突然響起了一聲。
「兩萬兩。」一個洪亮的聲音引的在場沸騰起來。
是誰要用兩萬兩這樣的高價買一匹馬駒,要知道兩萬兩都能買到數匹上好的塞外馬兒了。
眾人紛紛扭頭瞧向進來那人,卻是被纏帽上一顆寶石閃到眼睛,進來的人是個南雲人的打扮,身邊還跟著數個抬木箱子的小廝。
「是木拉市。」沈嫿掀開竹簾探看,十分吃驚,他這人前一刻還不在,怎麼后一刻就到了還用高價搶了馬兒,這兩萬兩壓的沈嫿不得不放棄搖鈴。
兩萬兩拿到馬駒的木拉市興緻勃勃的走上二樓,沈嫿扭頭去瞧向已然回來的蕭繹,卻見他輕輕喝著茶水,竟然沒有因為馬駒被搶而生氣,看不出情緒。
木拉市直奔著蕭繹這邊,魏羨淵也從後台趕過來
蕭繹冷冷道:「恭喜。」實質卻沒什麼真心意味。
「我也是看蕭將軍僵持不下,想為將軍解圍,這匹馬駒本來我拍下就是要送蕭將軍的,是我的誠意。」
「兩萬兩的馬駒給我,平白損失兩萬兩銀子,木兄可不是會做賠本生意的人吧。」
木拉市哈哈一笑,漢話此刻說的極為順溜,「是的,只要將軍答應我的請求,這匹馬駒不僅會送給蕭將軍,那件事,我還會再多提一層給將軍。」
蕭繹鳳眸一眯,「你是說我要是答應了你的要求,你不僅將這匹馬駒給我,還會提一層利?。」
木拉市再次笑了,「蕭將軍,我是很有誠意的。」
蕭繹卻陡然冷笑,「可惜我已經對馬駒沒了興趣。」說完,就拉著小表妹闊步向樓下離開,沈嫿掃了一眼木拉市一張漲紅的臉,那眼中迸發出的殺氣隱隱透射到二人身上,讓沈嫿不禁蹙緊了眉頭。
而這件事起因還是後來魏羨淵幫蕭繹解釋的,原來那木拉市根本不是什麼正經的茶商,而是以做茶商生意掩人耳目,用載滿茶葉的商船販運水煙。
那是南疆一種非常美麗的花提取的粉末,價格極為昂貴,但卻能讓人飄飄欲仙吸食成癮,若是犯了癮時,吸食不到,人能癲狂到六親不認,殺人放火,這般的毒物蕭繹在南疆時就嚴查銷毀,木拉市也不敢真的撞了蕭繹的槍口,一直以來繞了遠路增加成本偷偷運到大梁。
而蕭繹離開南疆由國舅爺接手后,木拉市膽子便大了起來,竟然明目張胆的河運大量水煙,但讓他沒想到的是蕭繹人雖離了南疆戍邊城。
可是馬頭卻全是蕭繹的勢力,守城的將官直接將幾船貨物扣押下來,還沿襲蕭將軍在時的軍令打算焚毀,若不是國舅爺極力攔著那些貨船,現如今早就銷毀了。
木拉市這般緊張自然是這幾船貨物利潤千金,閃失不得。
可現如今南疆戍邊城河運的幾個重要岸口,那些守城部將都是蕭將軍一手提拔的,忠心耿耿,更是為百姓著想,沒有蕭繹的手信,也是不肯放貨的,就連現在接手南疆邊界的國舅爺出面也是無用,氣的國舅爺快馬加鞭的參了蕭繹一本不肯放權。
所以木拉市只能親自入了大梁纏著蕭繹放貨,因為大梁並未真正禁止這類毒物,說起來蕭將軍並無實質的大梁律文可以扣押,自然是找的其他理由,還有便是天高皇帝遠。
蕭繹寧願這般被皇上猜疑也要阻止,他已經多次呈遞奏摺懇請皇上下令如一些南疆周邊小國,禁止這類水煙流入大梁,否則後患無窮,但皇上雖然有些要點頭的意思,卻遲遲未真的下詔,態度不明。
官員們見風使舵,紛紛揣摩聖心,對待水煙也是謹慎異常,蕭繹讓木拉市這等南疆做水煙生意不得不扮作茶商偷偷運送,水煙的價格一漲再漲,可木拉市這般的運輸成本也是不低,大抵是不如以前的。
昨日大雨,蕭將軍便是被這事纏著,木拉市當時許了四層的利給蕭繹,還叫來魏羨淵希望借用他的商隊一起運送,這般也就暢通無阻了,大家一起和和樂樂的賺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