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你那天說要拜佛的時候？”
“對，我在普濟寺後山的三生石旁看見了靜海大師，他當時跟我說，我和那塊三生石一樣，都不屬於這個世界。”
“什麽？”慕翼皺著眉頭看著慕瑾，想要確定慕瑾臉上的神色，究竟是不是在同他開玩笑。但是結果很顯然，慕瑾並沒有什麽與他開玩笑的意思，相反，她很認真。所以說，她說的這件事情是真的？
“你不屬於這個世界？笑話！那你屬於哪裏？屬於石頭的世界？開什麽玩笑？！”
慕瑾沒有理會慕翼看似暴躁的樣子，反而自顧自的說著。
“我相信了，他說的話。”
“什麽？”
慕翼錯愕的看著慕瑾，她相信了？真的相信了嗎？相信靜海大師所謂的，她不屬於這個世界？
“荒謬！”反應過來的慕翼，第一時間就氣惱的看著慕瑾。“什麽叫做你不屬於這個世界？開什麽玩笑，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大哥和爸爸眼睜睜的看著媽媽生出你！你怎麽不屬於這個世界了！”
慕瑾看著一反常態十分暴躁的慕翼，知道自己扯的這個話題確實有些強人所難了，可是這就是她今天一定要說的，如果她真的想起那個男人，真的要走了，那麽她的家人怎麽辦？
某種意義上講她是極其不負責任的，為了追求一個不知道究竟存不存在的人，去冒險去什麽其他的世界，遠離這個所謂的不屬於自己的世界嗎？姑且不論這件事情究竟是真是假，就單單說如果是真的，那麽她以後回不來了，家人們要怎麽辦呢？
“二哥，我不知道我這樣做對不對，但是我每天都在尋找那個可以離開的契機，因為我是真的，想要去找他。”
“什麽？找他？你再說什麽啊！小妹，我看你現在真的是腦子不清楚！”
“不，二哥，我很清醒，我一向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你了解我的，對不對？”
慕翼很希望自己不了解，因為他知道她認識的那個慕瑾，做了的決定，是不會更改的，即使她知道她的決定是錯的，她也不會更改，她一直就是一個這樣的人，從來都不肯對任何人任何事有所妥協。
“小妹，無論如何，這種言論我都不會接受，什麽契機，什麽你不屬於這個世界。你知不知道，其實這隻不過是，隻不過是……”
“你要說，這隻不過是我病症之一，現實和幻覺交錯出現，讓我分不清什麽是真實的對嗎？”
“小妹……”
慕瑾微微一笑，抬起頭，雙目淡然的看著慕翼。
“我也曾經這樣假設過，你知道的，我是一個無神論者，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偏偏去了普濟寺，也不知道偏偏為什麽遇到了一對情侶，然後就亂七八糟的跟了上去，遇到了靜海大師。你知道嗎？這些都是偶然，可是人生的有些事，是必然的偶然。二哥，你能否明白呢？”
慕翼麵帶苦澀的看著慕瑾，過了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沒頭沒腦的一句疑問問出聲之後，慕瑾卻是勾起唇角笑了起來，還是這樣，從小就是這樣，二哥總會相信她無論出自何時何地的一句似真似假的話。
在家裏，最能夠毫無理由相信她的人，恐怕就是二哥了吧。
“我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子，不過應該很帥！他穿著一身古代的大紅衣袍，總是充滿悲傷和溫柔的呼喚我，他叫我瑾兒。”
“所以說！你根本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子，也不知道他是誰嗎？還古代的大紅衣袍？你以為這是什麽？他很可能是已經要結婚了！知道不？所以你為了一個要結婚的男人，決定遠走他鄉，去另外一個什麽鬼世界是嗎？”
慕瑾看著慕翼氣惱的樣子，禁不住一陣無語，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啊？根本就不是一個概念的好不好？
慕翼瞪著慕瑾，半晌也說不出話，就因為一個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理由，就因為一個不知道長成什麽樣的男人，就要離開他們去什麽所謂的另一個世界嗎？那麽他們這些家人，於她來說究竟算什麽呢？
說不傷心是假的，隻不過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有什麽反應，如果說讓她為了他們留下，那很顯然對她是不公平的。可是讓她去冒險，這樣就是正確的嗎？
“二哥。”
慕瑾臉上帶著些許惆悵，略微出神的看著他，好像穿過他看著另外的人。
“二哥，我想不起來他是誰，甚至想不起他的樣子，但是我知道，我很愛他，愛到可以拋棄一切。”
“包括我們和爸爸嗎？”
“二哥！那不一樣！！”
“對我來說，都一樣！”
慕翼神色間終於露出了已經掩飾不住的哀傷，慕瑾心中一陣，他們是家人啊！那麽寵愛她的家人啊！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難道真的就要這樣毫無留戀的走嗎？
慕瑾捂住胸口，閉上眼睛，好似要追尋那個令她心碎的聲音，可卻怎麽都聽不到了。
“二哥，沒有了我，你們還有很多的東西，權勢，金錢。可是他要是沒有我，就什麽都沒有了。”
“你對他來說，真的那麽重要嗎？你連他的樣子身份都想不起來，怎麽就偏偏篤定這一點呢？”
慕翼的這句話，沒有責問，反而有一種頹廢的無力感，他沒有看慕瑾的臉，也沒有勇氣看她的臉。他知道，那張臉上充滿了慕瑾式的堅持和不庸置疑。他第一次有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是不是一直太寵愛她了，才讓她這樣無法無天不管不顧呢？
“感覺吧，就是這種感覺，沒有我，他會瘋掉，會崩潰。二哥，他比你們更需要我。”
“你就那麽篤定，我們不會崩潰，不會瘋掉嗎？”
慕瑾笑了笑，很燦爛，慕翼抬頭看到的就是她那樣毫無城府的微笑。他有好多年沒有看到過她這樣的笑容了，從她懂事的時候，從她很認真的跟父親說，她要參加殺手訓練的時候，從她在魔鬼訓練中脫穎而出的時候，這樣的笑容，他就再也沒有看到過。
可是現在，她就這樣跟他笑著，因為另一個男人嗎？
“哥，我了解你們，就像你們了解我一樣，我這樣跟你說的意思，很大成分是因為我不知道我在什麽時候會想起他，就被帶離這個世界。我不知道這件事情到底有幾分真假，但是與我沒有什麽傷害的事情我願意試試，所以，我這樣就算提前道別了。”
慕翼剛要張口說什麽，就被慕瑾搖搖頭打斷。
“二哥，沒有了我，你們還有父親，還有責任，所以你們不會讓自己崩潰。對嗎？”
兄妹二人，就這樣對視了半晌，然後相視一笑，有一種難言的默契就在他們之間微微流轉，是啊！他們了解對方啊！還有什麽比這句話更重要呢？
“你說的對，我們不會崩潰，隻要有道別，就代表我接受你的離開。希望你能夠偶爾想起我們，想起這個家。”
“二哥。”她不是一個矯情的人，但是這一刻，有什麽就要奪眶而出，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傻丫頭！”慕翼摸了摸她的頭，眼眶也有些微紅，看得出他在努力的克製自己。好半晌才出聲道。
“行了，看你這點出息，同意你嫁人了！”
“嫁人？”慕瑾流著眼淚鼻涕的瞪著迷茫的眼睛看著慕翼，什麽嫁人？
“當然是了，還是嫁到很遠的地方。原來老人家都說女生外向，我還和他們爭辯說我妹妹永遠都是我家的，結果現實卻在啪啪打臉，唉……”
慕翼裝模作樣的歎著氣，慕瑾忍不住笑了起來。臉上的淚水還在不受控製的從眼睛裏洶湧而出，卻露出了比平時燦爛一萬倍的笑容。
是啊！就當她要嫁人了吧，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她想去他的身邊，無論是在另一個世界還是什麽，她都想去他的身邊。為此她傷害自己的家人，傷害自己也在所不惜。
她想象不到，她居然有一天也會為了所謂的愛情，醉生夢死不顧一切。她甚至都不知道究竟值不值得，就已經做出了決定。
慕翼走的時候，她還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淚，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所幸的是，現在她終於停下來了，微微勾起唇角，真心想象不到，原來她這麽能哭啊！
轉頭看向窗外，天已經黑了呢。邁步下床走到窗邊，打開落地窗看向院子裏她熟悉的一草一木。她從小就在這所像是古堡一樣的大房子裏麵居住，竟然有一種陌生的感覺，現在她這個樣子，不是嚴重失憶，那就是確確實實的瘋了。
看著玻璃窗上有些虛無縹緲的自己，慕瑾突然有一種錯覺。
對麵那個穿著白紗衣，長發飄飄的女人，是誰呢？是她嗎？為什麽看上去那麽小，但是眸間的冷沉和淡漠卻和她如出一轍。
她的身邊有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男人，一副神仙眷侶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