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刺客,打鐵聲,義子
長安城。
作為大明朝的國都,這座巨城在大明還是諸侯國時的國都基礎上,經過十數年時間,幾經大修和擴建。太宗上位后,巨城長安修建完畢,而後便是長達兩年的舉朝遷移。大明朝內王公貴族,諸侯大家,讀書仕子浩浩蕩蕩數十萬人馬,遷移入城。
長安城居有百萬人口,是名副其實的巨城,當然也是整個大明朝的政治經濟中心。
長安大道連狹邪,青牛白馬七香車。
這是一位文學大家對於如今的長安城所作的詩,直接反映出了巨城長安的金碧繁華。
大明皇宮。
長安城就已經如此宏偉壯觀,更何況是作為大明朝重中之重的大明皇宮。
然而此時這座在常人,甚至是王公貴族眼中都高不可攀的皇宮,正籠罩在一種看不見的陰霾之中。而能看到這陰霾的,長安城裡只有寥寥一手之數。
尚書房內,一位身著金黃長袍的男子背對著堂下,負於身後的右手握著一本書,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
他的右邊身側,站著朝堂內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兩朝元老蔡太師。他的左側,俯身站著整個大明朝都談之色變的名副其實天下第一酷吏朱指揮使。
高堂之下,筆挺的站著一位四十歲左右,臉龐堅毅的中年漢子。中年漢子神色肅穆,身穿一襲尋常灰色長衫,穩如泰山般站在那,給人第一眼的感覺就是穩重,第二眼就是沉重。可說的還有漢子的眉毛,不是尋常的卧蠶眉,要更粗更密一些。而最讓人吃驚的是,漢子腰間竟別著一柄長劍。
堂上之人不用想就知道是何身份,而這名腰佩寶劍的中年漢子,在此太平盛世,還能帶著武器接近堂上那位的,除了大明朝萬人敬仰的武神東方大明外,就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了。
伺候皇上多年的李公公慢慢退出尚書房,連大氣都不敢喘。
除了那位,此時尚書房內的蔡太師,朱指揮使,武神東方大明,三個人隨便一個人跺跺腳都能讓長安城震三顫。
究竟是什麼事,要在深夜招來這大明朝權柄最大的三人?
堂上的主角,也是整個大明朝的主角慢慢轉過身,他沒看三人,神色如常,雖然臉上已可看出歲月的痕迹,但精氣神卻很好,隱有股王霸威嚴。
「人派出去了?」
桑音渾厚,溫和,但捎帶有一絲沙啞。
蔡太師不說話,連神色都沒起一絲波瀾。武神東方大明也是如此。唯有那朱指揮使開口道:「三名錦衣衛昨日就已經連夜出發,依照您的旨意,便裝出的城。」
大明皇主略微沉吟,低頭看向堂下的武神東方大明,語氣如常:「如果……」
不等他說完,武神東方大明就打斷他道:「真有了如果,東南總督蕭索的八萬禁軍也夠了。」
那位朱指揮使不覺皺了皺眉頭。
已經天下權勢盡在我手的大明皇主並沒有因為有人打斷自己說話而生氣,他先是溫和笑了笑,而後看向那位一直沉默的蔡太師。
這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蔡太師,從頭到腳都微眯著眼,或許是年齡太大的緣故,看著像是睡著了。
「老師您怎麼看?」
帝師即國士,風采勝無雙。
「可以。」老人只簡單說了兩個字。
大明皇主,朱指揮使,武神東方大明三人聞言,無一不是在心裡暗暗出口氣。
————
宋逸安從劍廬出來天色已經透出了白色,宋家第一大客卿王陽已經在山洞口等著了,見小宗主出來,他也不動身,還是保持斜靠著一棵樹木的懶散模樣。
宋家小宗主默然走過王陽,輕聲道:「王叔辛苦了。」
王陽沒回話,也沒有其餘動作,只是默默點點頭。
等宋逸安走出將近百米后,他才慢慢起身,不遠不近的跟了上去。
此時遙遠天際大片魚肚白漏出了朝霞,紅日開始初升。劍山上林木搖擺,發出「嘩嘩」聲響。有清風徐來,整個宋家山莊從遠處看山霧被漸漸吹散。「噹噹」的晨鐘聲打破了沉寂一夜的山莊,那各房各室掛著的燭火燈籠幾乎在同一時間熄滅。整個山莊在一瞬間忽然暗了下來。
王陽在劍廬外守了一夜,精神也繃緊了一夜,他看天已經亮了,所以稍稍放鬆了一絲警惕。
就在這一瞬間,一道黑影突兀射出,伴隨著一道寒光沖向宋逸安。
劍氣生寒,一股無名冷風吹得地上落葉凌亂飛舞。來人手持利劍,平直向前,眨眼便至。
這名刺客絕對是名老手,可以說他本來就是一個殺手,無論是下手的時機與角度,都堪稱完美。
宋逸安感到劍氣離自己越來越近,不知是不是嚇傻了,竟站在那一動不動。
利劍與宋逸安相距不過半米時,宋逸安依舊不動,只是依稀可見他眸光熾盛。
「叮」!
百米之外的王陽不見他如何動,只是右手手腕猛地一甩,一道白線便帶著連續的破空聲直直擊在了刺客的劍上。
利劍應聲而斷,王陽踏步而來。
百米距離對於他來說,不過是十步距離。
那刺客身穿一襲黑衣,黑布蒙面,但可以猜出他此時的表情一定很震驚。
但他只是稍稍一個停頓,也不顧右手手腕傳來的巨大疼痛,立馬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繼續朝宋逸安的胸口插去。
宋逸安照樣不動。
已是踏出六步的王陽毫不猶豫的甩出了第二鏢。
「叮」!
為什麼不直接打人?
王陽此時眉頭皺了起來,他的這一鏢打在了劍上,但是卻不是宋逸安身前那刺客的劍,而是第二名刺客的劍。
剛剛就在王陽出鏢的一瞬間,一旁山林里又是一道凜冽劍氣衝出。
第二名刺客不是沖宋逸安而去,卻是直接去迎擊了王陽的暗鏢。
同樣是鏢至劍折,第二名刺客絲毫不拖泥帶水,丟下斷劍,抽出匕首刺向王陽。
此時宋逸安眉頭不覺皺了起來,他身前那第一名刺客嘿嘿冷笑了笑,匕首幾乎已經貼上了宋逸安的衣衫。
王陽並沒有因為出現第二名刺客而停下動作,他踏出第七步,在飛快趕來的同時,接連出鏢。
足足七鏢,有三鏢被那第二名刺客擋下,兩鏢直接定入了刺客的右手腕和咽喉。剩下的兩鏢直向那第一名刺客而去。
宋逸安腳步輕點地面,身子退後,不得已避其鋒芒。
那刺客卻根本不顧如兩道電光而來的暗鏢,他身子前探,手中匕首以一個刁鑽的角度一扭,變刺為割,順勢划向宋逸安的喉嚨。
王陽踏下第九步,踏出第十步。此時他與宋逸安的距離不過十米。依照他的推算,他的兩隻鏢的速度絕對要快過那刺客出手的速度。
王陽身子飛在半空,與宋逸安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小。他自信只要他第十步踏下,方圓百米之內,就算是當世十大高手也無人可近宋逸安之身。
宋逸安近在咫尺,變故陡然發生。
第三名刺客出現,依然是挾劍而來。不過這名刺客的劍氣太濃郁了,即便是王陽也是感到心頭一跳。
宋逸安此時心中也是一咯噔,他這種門外漢都感受到了那第三名刺客的劍散發而出的寒氣,彷彿整個場間的溫度都降了下去。
最讓宋逸安不安的是,他看到那第三名刺客竟然是出現在了王陽身後!
王陽的第十步只要落下,第三名刺客的劍便是一劍穿心。
然而王陽的第十步不落下,第三名刺客的劍還是會一劍穿心。
王陽大怒,對方看似是隨意出現在了他的身後,其實是瞅准了他的發鏢盲區。對方為今天這一場行刺,當真是花費了不少心血。
那第一名刺客如王陽所料,匕首與宋逸安喉嚨還差幾寸距離時,被飛速而來的暗鏢,一支射中手腕,一支射中太陽穴。不過他的死已經無關大局了,連帶上那第二名刺客,都不過是炮灰,為了掩護那第三名刺客而已。
這樣的危急時刻,王陽沒有絲毫猶豫就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他閉上眼,第十步堅定踏下。
「王叔別!」宋逸安此時是真慌了,第一次體會到了生死。
第三名刺客一往無前,做了多年的殺手,早已知曉既然出劍就沒有再收回的道理。他自信這一劍不僅可以殺掉那小宗主的高手護衛,所剩的餘威同樣可以刺穿大名鼎鼎的宋飛劍!
「當」!
宛如平地起驚雷,一道打鐵聲莫名響徹全場,振聾發聵。
那第三名刺客眼睛此時瞪得大大的,黑布之下的臉上是一種無比驚懼的神情。他的劍已經刺中了王陽的后心,並且已經刺入了皮膚一寸之多,但再也無法刺入進去。
下一刻,他手中的劍竟一片一片崩碎開來。
他的心中湧起無盡的恐懼,剛剛那一道打鐵聲傳來的同時,還攜有一股磅礴氣勢。那不是和他一樣的殺氣,也不是劍客的劍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浩然正氣,讓人高山仰止的王霸之氣。
幾乎在那道打鐵聲傳來的同時,一道人影突然從天而降,一股殺氣隨即瀰漫令人遍體生寒。
來人持劍從那第三名刺客的天靈蓋刺入,而後心狠手辣的將刺客劈成了兩半。
來人與那道驚天打鐵聲一前一後,相差時間極短。可以這麼說,即使沒有那道打鐵聲,這個人也足夠有時間殺掉刺客救下王陽。
王陽睜開眼,轉身看向來人,苦笑道:「小棠。」
被王陽叫做小棠的是名三十歲左右的青年男子,他對著王陽輕點點頭,沒有多言,而後扭頭看向劍廬的方向。
王陽苦笑,他知道眼前這名叫做柳寒棠的宋家劍廬宗主義子的脾性,除了夫人,從小對誰都是一副高冷之色。
宋逸安也看向自己的這位義兄,不過眼神很冷,兩人之間似有不快。
王陽從柳寒棠身上收起目光,而後沖著劍廬所在方向,遙遙一拜,一輯到底。
……
劍廬內,所有鐵匠此時都狐疑的看向那名平常沉默寡言的羅姓鐵匠,心裡嘀咕又在犯什麼病。
剛剛大家都在專心打鐵,那名羅姓鐵匠突然打出了一道特別大的打鐵聲,嚇了所有鐵匠一個激靈。
而鐵匠老羅不聞不顧眾人的指指點點,還在一下一下,一絲不苟的擊打著手中的雛劍。
「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