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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束髮禮——風雲際會(五)

  下了城樓的徐浮屠,沒有直接回軍營,而是抱著一種好奇心態步行到城門口,想看看這個大將軍口中的客人是個什麼人物。萬一那個客人真進不了城,自己也好領一下路不是。


  守門士兵看到這位八方將領如此行徑,不明就裡,可也不敢詢問,更不敢去打招呼,就只是簡單行了個軍禮后,各司其職去了。


  徐浮屠靠在城牆上,卸下頭上鐵盔,吹了吹,而後很用心的用袖子擦擦本就光亮的鐵盔。就在徐浮屠準備帶上鐵盔的一剎那,一道暴怒吼聲響徹在身畔。


  「大膽,什麼人?!」


  喊聲的是守門士兵,一開始他們是暴怒,緊接著就是驚懼,最後成了滿臉不可思議。


  因為他們看到高過城牆的天上,有一個人在向城中……飛來!

  徐浮屠一個激靈,尋常士兵或許看不到,但他徐浮屠是習武之人,甚至武學境界還不低,自然一眼就看到了天上那人的腳下踩著一柄劍。


  御劍飛行!


  劍上那人隱約可以看出相貌,是一個中年人,身穿青衫,帶著高帽,很是儒雅。


  別人不知道那人身份,可作為北面將軍的徐浮屠,常年混跡在西北地帶,又怎麼會認不出來那人是誰?

  「來者止步,再前進一步殺無赦!」


  城中隱蔽之處,有數道人影衝出,如蚱蜢一般,腳尖一點地面,便蹦出兩三丈高,借著有些高的房屋,兩步就上了城牆之上,與御劍之人遙遙相對。


  城牆之上的幾人身穿的飛魚服上都綉有金邊,這也表明了這幾人不是尋常錦衣衛,至少也是百戶級別。


  御劍之人兩眼始終向前,不為所動。


  可幾名錦衣衛百戶卻都是隨著御劍之人越靠近自己,身上莫名出現的壓迫感就越重,最後當御劍人飛至頭頂上時,幾人早已半跪在了城牆上,更別說去拔刀迎戰了。


  御劍人剛飛入城,只聽一陣如狂風呼嘯般的聲音響起,天上一處密密麻麻出現了上千支箭矢,遮天蔽日,籠罩於御劍人頭頂方圓十丈範圍。


  徐浮屠心神激動,神弩營已經出動,他還真想看看武力極致對上朝廷大軍,究竟誰更強上一些。


  結果讓他很失望,御劍人只是一揮袖,一道肉眼不可見的氣機屏障出現在前者頭頂,如一面大傘。而那漫天劍雨便像是真成了雨一般,打在御劍人頭頂三丈處,便砰然炸裂。


  雖說那只是神弩營其中一隊人馬,發揮不出「雷雨箭陣」十分之一的威力,可也不至於這般不濟事吧?


  徐浮屠越發感到不可想象,江湖武夫武力練到極致,豈不是便真的天下無敵了?百萬軍中如過廊都不是問題,區區一個皇帝陛下又能奈之如何?

  想到這徐浮屠猛然一個激靈,頓時清醒許多,后怕自己怎會有這樣的想法冒出。


  而遠方百米外的神弩營正準備發動第二輪劍雨時,內城城樓上東方大明朗聲道:「木真青,是想跟我耍威風嗎?」


  話聲落,神弩營利索回弩收箭,整齊撤回軍營。那幾名錦衣衛撤下城牆,一兩個閃身就消失在了城中。


  正是出門不去南面先來北面的木家劍閣閣主木真青,御劍直衝東方大明而去。


  這場鬧劇來得快來得猛,去的也快。徐浮屠艱難咽了咽口水,果然是木真青!


  也對,大將軍的客人,一般的凡夫俗子怎會有那個榮幸?

  ……


  木真青御劍上了城樓,一躍跳下劍站到東方大明面前,那柄長劍自行飛轉歸鞘,安靜躺在木真青背後。


  東方大明微笑,揶揄道:「這麼高調,不是你木家劍閣的風格啊。」


  出生在西北,也是自小在西北長大的木真青卻生的一副南人臉龐,尤其是氣質也是清逸儒雅。


  「劍閣枯守死禮已經千年了,是時候變變了。」


  東方大明走近城牆,兩掌按在城牆邊沿上,望著遠方荒漠,唏噓道:「是啊,有些人有些事是該變變了。」


  木真青嘮起了家常:「你說你身在廟堂,起個什麼外號不好,軍神、兵神不都行?非要叫『武神』,這不是埋汰我們這些真正的武林人士嘛!若是只有你一個人也就算了,近幾年北原那邊不知怎麼的出現了一個什麼『草原武神』,這不純粹膈應人嘛。話說,你認識那位草原武神嗎?」


  東方大明搖搖頭,知無不言:「沒見過,錦衣衛得到的密報上是說那位叫做完顏金文的草原武神不惑年紀,走的路跟我相反,是由廟堂入的江湖,武力幾近聖人,跟我相差無幾。最後這個我不認同,並不是說我覺得他弱於我,只是兩個人沒打過,不能說誰強誰弱而已。」


  「完顏金文……」木真青心裡記住了這個名字,驀地想起了一事,大著膽子問道,「他由廟堂入江湖,是想提升境界。你與他相反,當初由江湖入廟堂,究竟所為何?」


  東方大明不覺皺眉,沉聲道:「你的問題太多了。」


  木真青如臨大敵,神情肅穆道:「我木家劍閣想要找合作夥伴,總得知根知底才行吧。」


  到此時,兩人才算真正進入到正經話題。


  東方大明驀地笑了,眼神玩味得看著木真青,調侃他道:「你木家一邊吊著京城那位的胃口,另一邊卻與我來做交易,好一個待價而沽。死守規則是不對,可木家到你這一代變得是不是有點太圓滑了些?」


  木真青不以為意,他身子前傾,沉聲問道:「我木家劍閣在這苦寒之地已千年,到我這一代也該結束了。若事成,中原天下歸你,東南歸我木家,如何?」


  東方大明猛地轉身,語氣平淡卻是霸氣萬丈:「我要這天下有何用?」


  木真青背後古劍一時間亂顫哀鳴。


  而這位與雲山盡並稱大明劍道宗師的木家劍閣閣主整個人都肝膽欲裂,到今日他才知道東方大明為何被稱之為「武神」了。


  他咧開嘴笑了,拍了拍衣袖上的沙塵,不由換了個話題道:「我聽說宋家那小子的束髮禮,武當山那位都去了,你怎麼不去?」


  背後古劍逐漸平息。


  東方大明攤攤手,「沒看到我在巡視邊防嘛。」


  木真青沒有因為這個冷笑話發笑,說道:「難得武當山那位下山,你不去跟他切磋切磋,還真打算日後上武當山人去家家門口找打啊?」


  東方大明淡淡說道:「打得過在哪都打得過,武當山上山下沒區別。」


  木真青捕捉到了東方大明話語里的隱藏信息,驚聲問道:「你都沒把握勝他?」


  「不是沒把握勝,而是必輸。」這位東方武神表情平靜,並沒有任何自卑情緒。


  木真青卻是無言以對,憤憤自語:「連你都打不過,看來武當山的那位真是走出那一步了。」


  東方大明卻擺擺手,木真青心存僥倖以為自己猜想錯誤還未高興,東方大明接下來的一句話,其實僅是四個字就讓他心生波瀾,甚至驚懼:


  「猶有勝之。」


  ————


  宋家山莊今日張燈結綵,本來宋家小宗主跟宋龍鳴都說了,只是個束髮禮而已,沒必要弄得這麼隆重。可早已以溺愛次子出了名的宋龍鳴自然不會答應,還說了早在一個月前都準備好了,不用的話就浪費了。


  明天便是那位宋家小宗主宋逸安宋飛劍的束髮禮。


  今夜宋家山莊已是開始忙碌了,來送禮的東南官員和江湖勢力,大大小小絡繹不絕。不過都是些下三品角色,明天有沒有他們的位置都還不一定,所以宋龍鳴自然沒有出面,宋逸安則更不會出面了。


  龍鳴閣內,宋龍鳴與那位羊角先生席地對坐,正在手談。


  若是宋逸安在此,一定要好心提醒那羊角先生一句,因為他這位宋家小宗主的圍棋就是宋龍鳴教的,棋招棋藝沒教多少,搗亂耍賴倒是教了很多。宋逸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所以才能「贏」芭蕉園內的那位號稱女八手的青兒女侍。


  只是眼前宋龍鳴和那位羊角先生都對坐了一個時辰了,還是沒有下一個子。


  而這局棋是宋龍鳴執黑先行。


  又過了大約一刻鐘,宋龍鳴長出一口氣,作輯嘆息道:「不愧是羊角先生,晚輩被先生的氣勢完全壓倒,先生未下一子卻是滿盤殺氣畢露,晚輩不戰而敗,實在羞愧。」


  羊角先生白了宋龍鳴一眼,什麼狗屁的未下一子就殺氣畢露,這宋龍鳴就是在奉承他,拍他馬屁而已。


  「先生真不能留在山莊幫安兒嗎?」宋龍鳴滿懷希冀的看著對面老人。


  這位羊角先生搖搖頭,道:「意義不大,該作的局該落的子在十三年前都做完了,再做就有些畫蛇添足,你真以為那蔡太師有那麼好的性子,只是現在還沒觸及到他的底線罷了。」


  宋龍鳴神色悲憫,自責自語:「可安兒要做的實在太多了啊!」


  就在這兩人密談時,山莊外突然來了重量級客人。


  本來以為這樣的客人要等束髮禮那天才會來,誰知道今夜就到了。


  雲山盡走在來往忙亂布置現場的宋家僕人中,並不顯眼。王依山倚老賣老,頤指氣使讓周圍僕人都讓開。老羅和宋逸安看的啞口無言,跟在兩個老前輩身後。其實宋逸安是不想去的,因為他和那位重量級客人之間有疙瘩,但他見兩位神仙級別的人物都去了,也不好再揣著了。


  能讓這四位親自接見的對象,身份不言而喻。


  然而此時宋家山莊大門處,有五騎加上一輛馬車緩緩駛入宋家山莊。與此同時,一群衣衫襤褸依稀可以辨別出身上衣物是道袍的道士緊跟其後。


  到此刻,這場風雲際會才算真正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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