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不高不低卻漸入佳境
熊大所想的一勞永逸的辦法,自然是殺掉他們那個師傅。
這個辦法很直接,很管用,而且很符合這兩頭熊的做事風格。
孫千戶被熊大掐住脖子,行動失去自由不說,呼吸還嚴重受阻,正徘徊在生與死的邊緣。但即便這樣,在聽到熊大的問話后,他心中也沒有一絲服從心理,硬是向之前那樣微翹了一下嘴角。
從身為錦衣衛的第一天起,那位天下第一酷吏就向他們說明了若是背叛會是怎樣的凄慘下場。
雖然有預料,但真的問不出什麼話熊大還是不免有些失望。他鬆開手掌,將那孫千戶丟在地上后,冷冷的丟下一個字:「滾!」
孫千戶落地后大口喘息,又重咳了幾下后才平穩下來。他站起身子,終於來了個完整笑容。
待那孫千戶走後,熊二落下高牆,詢問道:「你問他師傅在哪幹什麼,難道要下殺手?」
熊大瞟了他一眼,反問道:「咋了,不敢?」
熊二咧嘴一笑,道:「這有啥不敢的。」
熊大嘆口氣,今天無非就是試探,更是一種宣戰。他這樣做就是告訴那個師傅,我熊大不是怕你,只是念及恩情不舍下手罷了。
「現在咱們去哪?」熊二看著四周,茫然若失。
熊大也不知道去哪,只是他忽然想起這幾天常聽到有人說什麼佛道之辯,他不懂這些,但作為「做生意」的人,金山寺、武當山這樣的地方自然聽說過。
「金山寺。」熊大作了決定。
熊二不覺問道:「在哪?」
「京州長安。」
熊二這次多了個心眼,小心翼翼問道:「是自個找著去,還是問路問過去?」
熊大不禁白了熊二一眼,沒好氣說道:「問路!」
金山寺那種神聖祥和之地,真不知道這兩頭熊過去會發生什麼雞飛狗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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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總督府大門與蕭武雨天力盡一戰,到與蕭索那一口真氣間的生死相爭,再到亂平崗上開竅,拚命擋下姜玉陽那已是入了劍道境界的一劍,宋逸安自從出了家門,才短短兩個月就被折騰了不輕,體內體外遍布傷勢。
所幸每一次受傷都有靈藥補救,還有王依山和老羅這樣的高人為其輸真氣續命,所以宋逸安每一次都是重傷倒下,活蹦亂跳起來。
從後唐藩王府回來后,宋逸安一行人在亂平崗外兩里處就地紮營。
因為親眼目睹了那麼多死人,而且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林空竹和綠魚二人哪會有心思睡覺,這時候,她們以前總是在府內臨睡前和姐妹講的什麼鬼怪故事一股腦都涌了出來,嚇得這兩位可人連閉眼都是不敢了。
便在這種敏感時候,林空竹與綠魚兩人所待的馬車車簾,突然被一隻從外面伸進來的蒼白手掌掀開。
林空竹和綠魚哪受得了這個,連忙抱在一起,哇哇大叫,兩個人四條腿還不停向門外亂蹬。
「叫什麼叫,是我!」
兩位可人踢的更凶了。
「哎呦!別踢了,是本宗主!」
車外面的自然不是什麼妖魔鬼怪,正是宋家年輕宗主宋逸安。
林空竹和綠魚在聽到「本宗主」三個字后立馬安生了下來,但二人反應卻各是不同。綠魚倒還好,拍拍胸脯舒口氣。林空竹一貫想的多,卻是倒吸口涼氣。
這世子殿下這麼晚了還往馬車裡鑽什麼意思?
宋逸安揉著自己的膝蓋,齜牙咧嘴坐下來,惱火道:「踢什麼踢,不知道是本宗主嗎?」
綠魚或許是因為王依山的關係,漸漸得也對這個世子殿下不那麼怕了,反倒倒打一耙道:「你這麼鬼鬼祟祟的,我和林姐姐自然就將你當做壞人了啊。」
宋逸安也是因為王依山的關係,懶得和小姑娘計較,他轉而看向林空竹,道:「怕你們害怕睡不著,本宗主特意過來給你們些安全感。」
林空竹聞言在心裡暗「呸」了一聲,嘴上還是說道:「奴婢謝世子殿下關懷。」
宋逸安笑意深邃,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林空竹,或許是因為馬車裡昏暗的關係,後者覺得宋家這位年輕宗主眼裡有綠光浮現。
那是狼看到獵物才會有的綠光。
那是色狼看到漂亮女子才會有的綠光!
林空竹驀的又想起宋逸安之前說的那句「不急吃了你」,不覺往後縮了縮身子,故意扭過頭不看他。
綠魚年紀小,卻也不是不懂事。她見宋逸安那副垂涎欲滴的模樣,重重咳嗽了一聲。
宋逸安收回眼神,暼了一眼綠魚,不以為意說道:「小丫頭片子你懂個甚,閉上眼,一會兒少兒不宜!」
早已被王依山寵上天的綠魚哪受的了這個,張牙舞爪撲向宋逸安,道:「不許你對林姐姐無禮!」
宋家年輕宗主眉毛一挑,用腿抵住綠魚,沉聲道:「小丫頭,別以為有王依山給你撐腰,本宗主就不敢打你屁股!」
綠魚俏臉一紅,更加不要命撲向對面那個混蛋。
「你說打誰屁股,信不信我讓王老頭打你屁股?」
便在這時,馬車外傳來王依山的聲音:「綠丫頭,叫老夫何事啊?」
宋逸安頓時嚇得一激靈,心裡暗罵這不要臉的老匹夫耳朵怎麼這麼尖。他心裡想按照那老頭平常的德性,還真有可能為搏眼前這小姑娘一笑,打自己屁股。
一念及此,宋逸安趕緊伸手將那綠魚攬在懷裡捂住嘴巴,嘴上盡量平靜得說道:「王老前輩,小子正在勸綠魚姑娘做您徒弟呢!」
馬車外王依山隨性笑道:「宋小子,若是綠丫頭不願意你也彆強迫人家啊。」
綠魚被宋逸安摟在懷裡,臉頰緋紅,用力扭動身子作以反抗。可宋逸安作為一名習武之人,自然無視前者的白費力氣。他瞥見林空竹動了一下身子,用目光警告了她一下后,也笑道:「是是,小子記住了。」
王依山或許覺得這又是個不錯的表現機會,喋喋不休說道:「綠丫頭,那宋小子若是敢威脅你,你就跟老夫說。這天有些冷,綠丫頭你睡覺的時候被子得蓋緊一些。」
見馬車裡遲遲沒有回應,王依山只習慣的以為又是綠魚厭煩自己才會如此,而且這又不是第一次了。老人沒有多想,慢步走了。
過了好一會兒,宋逸安才送開攬住綠魚的雙臂,如釋重負舒口起,擦了擦額頭汗水。
綠魚因為第一次被男人那麼抱著還心有餘動,臉頰緋紅,胸口小鹿亂撞。她回想那世子殿下的胸懷有些溫暖,而且他身上的味道也很好聞……
哎呀!
綠魚越想越羞,小臉紅了個通透。
宋逸安因為這一鬧劇也沒挑逗林空竹的心思了,他晚上來馬車裡自然還有其他正事。這時候宋逸安感覺體內氣機翻騰,趕緊坐穩身子閉上眼。
綠魚怒瞪向宋家年輕宗主,見後者那麼神態自然,不覺惱羞成怒,一拳打向宋逸安胸口。
綠魚作為一個還未及笈,不懂功夫的弱女子,小小的粉拳能有多大力氣?
可沒成想,宋家年輕宗主受了小姑娘一拳,竟是驀的噴出一大口鮮血。
血水濺到綠魚的衣服上,更多的是濺到了她的手上。小姑娘哪碰到過這種事情,低頭怔怔看著自己染血的雙手,一時嚇呆了,愣在那裡一動不動。
宋逸安點住身上幾處大穴,而後摸出一顆丹藥吞下,咧嘴笑道:「綠魚別怕,吐口血而已,不礙事的。」
林空竹也被宋逸安突然來的這麼一下子嚇得夠嗆,她手捂住嘴巴,盡量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宋逸安不說那安慰的話還好,話剛說完,綠魚反應過來,眼圈頓時紅了,滿是自責道:「都怪我,都怪我。」
宋家年輕宗主此刻其實很難受,他還是低估了這次在亂平崗受的傷。本來他深夜進馬車裡就是想要調養一下傷勢的,沒想到自己沒有壓制住,被綠魚那簡單一拳就給刺激到了。
林空竹還是擔心問道:「要不要叫王老前輩過來?」
宋逸安擺擺手,平靜說道:「不用,一會兒再吐幾口就好了。」
再吐幾口?
林空竹聽到這話只覺得天旋地轉,心裡想著這世子殿下不會到這時候還在開玩笑吧。
宋逸安不再廢話調侃,他閉上眼,剛剛吞下的丹藥此刻已經在腹中慢慢化開,一股溫暖舒服的感覺正在向他全身蔓延。
這丹藥是武當山的那群道士上次來參加他束髮禮帶的賀禮,乃李三清親傳弟子所煉製,一年也煉成不了幾顆。這種丹藥沒病的人吃了可延年益壽,有傷的人吃了藥到病除,端的是神奇玄妙無比。就連如今的朱家天子太宗陛下,每年也都只能吃上一顆,太后也有幸能吃上一顆,可以想象是有多麼珍貴。
一柱香時間過去,沒有發生像宋逸安說的那種「再吐幾口」的情況發生。
宋家年輕宗主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凡事皆是有利有弊,就比如這次亂平崗上發生的刺殺,雖然他受了很重的傷,卻在不知不覺間讓他的境界也得到了提升。
江湖武夫境界由弱至強為九品到一品,宋逸安感覺自己在經歷了兩個月間這些事後,雖然他的修為如今也只有五品實力,還處在不上不下的境界,但見識與心境卻是得到了很大拓展。這就好比他要去旅行一個地方,眼前已經有了一條成型的道路。
漸入佳境。
宋逸安嘴角微微翹起,武道一途就怕走到死胡同,他卻是很容易就解決了這件難事。
他現在需要想的事情是,如何以劍入道,達到那一品之上的高人境界。
宋逸安有自信,那一天不會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