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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仙人撫我頂

  徐鍾晚是在陳道明走後的第三天才知道自己的大師兄是去見宋逸安的,她剛一聽到這個消息,就立馬欣喜去找了徐長生。後者看到自己心愛的女兒那般迫不及待的模樣,已經許久不見女兒這麼高興這麼焦急來找自己的徐長生不高興反而心裡鬱悶得要死,他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女兒的心中所想呢?


  徐鍾晚因跑的有些快,呼吸有點跟不上以至於憋的俏臉微紅,徐長生見狀心裡鬱悶歸鬱悶,到底還是於心不忍,趕緊給女兒倒了一杯茶,柔聲說道:「跑那麼快乾什麼,有什麼要緊事啊?」


  要緊事?肯定是為那宋家年輕宗主來的唄。


  徐鍾晚也顧不上什麼淑女姿態,接過茶杯如喝酒般一飲而盡。說到底她畢竟是女子,如此這般跑過來已是很很害羞了,這時自然得矜持一點,間接問道:「怎麼一天都沒有見過大師兄的人影呢?」


  徐長生默默嘆口氣,並不打算瞞著自己女兒,如實說道:「宋家那小子來到了咱西南青州,作為地主,不盡一些地主之宜怎麼行?所以我讓道明去接那小子了,估計明天就該到了。」


  「明天?」徐鍾晚眼睛發光,發問確認道,「爹你確定是明天?」


  徐長生苦笑點點頭,最後實在氣不過,當然這氣是氣宋家那位年輕宗主,說道:「閨女啊,那小子有什麼好,讓你這麼惦念著?怪也怪你祖父,非要答應先皇來個什麼親上加親。爹也是不明白了,咱徐家為什麼總要和他宋家糾纏不清呢,你姑姑是這樣,如今你也是這樣,唉!」


  徐鍾晚的姑姑自然是徐長生的親妹妹,大明建朝後不久先皇太祖提議宋徐兩家可聯姻親上加親,當時確定的二人是尚在鏹媬的宋龍鳴以及徐長生的妹妹,本來這事都已經在大明江湖上傳開了。可後來的事情眾人皆知,成年後的宋龍鳴沒有娶徐長生的妹妹,而是娶了當時的西川亡國公主柳玉枝。宋龍鳴作為男方自然沒有什麼,重要的是柳玉枝在當時還是美人榜頭牌。而作為女方的長生宗,實在是宛如受了一個耳光一樣。那時候長生宗受了許多嘲笑,被笑最多的自然還是主角徐長生的妹妹。或許是先皇為了彌補長生宗,也或許是徐長生的妹妹自己要求,她遠嫁西北,所嫁的人在江湖上地位同樣高不可攀,與宋龍鳴同名。


  是的,徐長生的妹妹嫁的人正是木家劍閣閣主木真青。


  這些事情在當時只能算作飯後談資,如今已是很少有人記得了。徐長生今天突然提及,為的是心裡不想自己的女兒跟她姑姑一樣的結局。因為他早已經知道了宋家山莊里的那位姬姓女子的存在。


  徐鍾晚心裡一直在想著明天他該來了,自己要穿什麼衣服才好。對於自己老爹剛才的話,她自然是沒有聽進去。


  便在這時,陳道明突然走進屋內。


  徐長生和徐鍾晚這一對兒父女看到前者都愣了一下。


  然後徐鍾晚「呀」了一聲,指著自己大師兄,語氣激動說道:「大師兄你不是明天才會回來的嗎?」


  陳道明溫和笑道:「難道小師妹是不想師兄早些回來嗎?」


  徐鍾晚腦子裡一片空白,又問道:「那逸安呢?」


  陳道明說道:「在『無心亭』。」


  徐鍾晚聽到這話,又不知想到了什麼,兩手捂住自己的臉,也不跟徐長生告退,快步出了房間。


  徐長生對此只能是重重嘆口氣。


  陳道明不以為意,他不等徐長生問,就主動說了宋逸安因為緊趕慢趕才會如此快來到長生。


  徐長生默然,望著門口具體來說是宋逸安等人所在那片湖泊方向,輕聲低語道:「都這麼急不可耐了嗎?」


  ……


  宋家年輕宗主因為太過無聊,又是盤腿坐在石凳上,這次他吐納時雙手並沒有掐訣,而是疊放在膝間的雙劍上,手指有規律扣擊劍鞘。


  如果有高手在場,比如就在盯著宋逸安看的老羅,就會發現宋家這位年輕宗主扣擊劍鞘的頻率與自己吐納的頻率相一致。


  突然,宋逸安手指停住,睜開眼起身,笑著看向一處。之前不知去哪「玩耍」的王依山也回來了,他站在宋家年輕宗主身邊,目光同樣望向宋逸安目光所望方向,臉上是一副很不以為然的表情。


  那裡,不穿道袍穿了一身普通長衫的徐長生慢步走來。


  宋逸安恭敬行了一個晚輩禮,道:「見過徐叔叔。」


  徐長生年過四旬,但看著卻只是三十歲左右的年紀。面容俊朗,溫潤如玉,典型的南人面孔。


  徐長生臉上笑容慈祥,拉著宋家年輕宗主的手,跟著他一起坐下。


  「咳咳!」王依山這時莫名其妙咳嗽了兩聲。


  徐長生心領神會,也沖王依山拱手行了個尋常江湖禮數,說道:「徐長生見過王老前輩。」


  王依山無動於衷,自然也不回禮。本來是想讓自己心愛弟子看看的他目光瞄向綠魚所在方向,見小姑娘還在盡情玩耍,根本沒有在意涼亭里的事,不覺有些失望。


  徐長生不以為意,左手攥緊宋逸安雙手,右手輕輕拍打後者手背,感慨道:「咱叔侄倆怕是有快十年沒見了吧。」


  因為某些敏感原因,徐長生在宋逸安出生后就只去過宋家山莊一次,宋逸安其實印象中對徐長生已經很模糊了,他的印象里,就只有那個倔強不肯哭的小女孩兒……


  宋逸安笑笑,撅嘴,故作生氣道:「是啊,侄兒是因為我爹不讓我亂跑,所以才不能來西南看望徐叔叔。可徐叔叔您在長生宗不應該是一言九鼎的嗎,怎麼也不來山莊看看侄兒呢!」


  徐長生聞言臉上笑容更盛,語氣滿是歉意說道:「是叔叔不好,叔叔年紀大了,身體大不如以前了,不想再趕遠路,就只願待在家裡。有時叔叔我是真想去山莊看逸安的,可總是感覺心有餘力不足啊!」


  宋逸安聽了這話,自責不已,「原來是徐叔叔身體不好才會不來山莊啊,是侄兒太不懂事了!」


  站在徐長生身後的陳道明不覺笑了,自己師傅的那句「年紀大了」顯然是在敷衍,他一直都在照顧徐長生的日常生活起居,哪會不知道自己師傅的身體是啥情況?宋逸安也自然知道徐長生不來自家山莊的原因,身體不好只是二人間都心知肚明的玩笑話而已。身為長生宗宗主,武道境大宗師,說自己身體不好?打死都不會有人信。


  宋逸安身後站著的林空竹看著世子殿下與徐長生談笑風生互稱叔侄的二人,心裡感觸,怔怔出神。徐長生瞥到林空竹,見後者在發獃,不覺笑問道:「林姑娘想家了?」


  「啊?」林空竹反應不及,愣了一下。


  宋逸安微微皺眉,低聲呵斥道:「林空竹,徐叔叔問你話呢!」


  林空竹趕緊先施了個萬福,唯唯諾諾說道:「回稟徐掌教,奴婢沒有。」


  徐長生笑意深邃,沒有再去逗林空竹,而是湊近宋逸安,輕聲問道:「這林姑娘就是從劍州李知府那兒搶的那個吧?逸安你眼光不錯嘛。」


  宋逸安不禁赧顏,擺擺手道:「徐叔叔你說笑了,侄兒沒有搶,只是借用而已。徐叔叔你也知道侄兒此次出來走這一趟路途艱辛,身旁沒有個侍女照料怎麼行?」


  徐長生揶揄道:「我可聽說芭蕉園裡九位女侍,個個花容月貌,色藝雙絕。」


  宋逸安一時啞然,無言以對。


  ……


  明月當空,夜深人靜。


  長生宗明心觀內,徐長生與宋逸安對面而坐。


  觀外,之前與陳道明一起去往參加宋逸安束髮禮的四位長生宗師叔伯並排站在門口,神情各異。


  四人身前,陳道明一身白衣,駐劍而立。


  除了這五人,還有那位被陳道明稱為師叔祖的灰衣老道倚在一旁的柱子上,不停打著哈欠。


  四位長生宗師叔伯其中年紀較小的一個這時有些生氣,語氣不忿說道:「四師兄這是何苦來哉,長生宗又不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非要給他宋家這麼大個人情嗎?」


  四人中年紀最大,應該也是輩分最高的老道士嘆口氣,唏噓道:「掌門師弟助那宋家小宗主開竅只是耗費心血而已,不至於有什麼危險。五師弟你要公私分明,掌門師弟這樣做無非是想給長生宗多留一條後路罷了。」


  那位五師弟神情不屑,冷笑道:「怕就怕那宋逸安是真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不值當托此大任!」


  一直倚在柱子上的灰衣老道突然插嘴道:「老夫倒覺得那小子人挺不錯,起碼看著比較舒服。」


  五師弟不覺皺眉,無奈他也不清楚那灰衣老道究竟是什麼身份,只是自己的師兄也是長生宗的掌門都對這老道人恭敬有加。所以就算被對方嗆了一下,向來在長生宗以脾氣火爆知名的他也沒有反擊。


  距明心觀挨著所距不遠的明德觀前,老羅與王依山二人看著明心觀那裡,前者臉色平靜平淡平常,後者也跟那長生宗灰衣老道一樣,不停打著哈欠。


  「長生宗這次難得沒有小氣,老夫雖然不欠他宋小子的,可畢竟是老夫名義上的徒弟,能給他摟點好處就摟點。羅鐵匠,你說是不是?」王依山問道。


  老羅自然沒有出言回應。


  王依山不以為意,扭頭重新看向明心觀,呢喃道:「哦?開始了。」


  明心觀內。


  徐長生眉心突然變得猩紅,只見他伸出右手撘在宋家年輕宗主頭頂,左手掐訣,自身綻放出一圈圈猶如蓮花般氣息,宛如仙人。


  二人氣機相連在一起。


  宋逸安只感覺由頭頂到全身有一股一會兒清涼一會兒燥熱的氣息在體內洶湧,直衝心間。他閉著眼,卻是感覺自己眼前突然變得異常寬廣開闊。宋家年輕宗主右手不自覺開始扣擊橫放在膝間的雙劍劍鞘,嘴裡開始吐納。


  仙人撫我頂,扣指問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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