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好
到了老闆娘這個年紀,自然是什麼都見過什麼都聽過,肯定不會被宋家年輕宗主這番挑逗話語弄的手腳無措。但你見的多聽的多以後,就會發現有時候裝作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可能結果會更好些。
所以那老闆娘才捂嘴輕笑,還故意裝作一副嬌羞模樣。而後不見她如何動,卻猶如一條泥鰍般從宋逸安手臂里掙脫,媚笑道:「公子請自重,奴家可是有家室的人哦。」
宋逸安微微一驚,只見他臉上笑容不減,下半身不動,上半身前傾,右手探出,順勢再度攬住老闆娘的腰,挑逗道:「本公子就喜歡有家室的。」
而這時候不遠處的一桌,看到本來和自己「互動」的老闆娘被宋逸安三番兩次摟在懷裡,一群人頓時不幹了,其中一個生的虎背熊腰的刀疤臉一拍桌子,騰的起身罵道:「小子不想死就把你的狗爪拿開!」
宋逸安瞟了一眼那刀疤臉,冷哼一聲,不作回應。
可這在刀疤臉那可是十足的輕蔑與嘲諷,他扒開自己身前的兄弟,提起刀剛走出幾步,卻被一名年紀輕輕的帶劍青年橫身擋住。
「滾!」大漢怒喝。
青年置若罔聞。
宋逸安這時淡淡說道:「宋三,不要把事情鬧大。」
不把事情鬧大的言外之意則是不要鬧出人命。
這間旅店裡魚龍混雜,為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宋逸安覺得需要做些什麼立下點威信。
宛如在宋家年輕宗主懷裡的老闆娘這時候也不掙扎了,眼裡全是幸災樂禍,全然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正是從外面剛回來的宋三冷漠點點頭,眼前大漢最多六品境界,根本不值得他拔劍。況且自家宗主還說了不許將事情鬧大。
那刀疤臉在聽到宋逸安的話后,更是惱羞成怒,他握住刀柄,剛將刀抽出鞘半尺,卻被跟前青年的雷霆一腳又踢了回去。
「你找死!」刀疤臉怒不可遏,再度抽刀。
這一次宋三直接一腳將他踹飛了出去。
他的幾個兄弟想接住刀疤臉,可由於宋三這一腳勢大力沉,所帶慣性極大,直接又是將後來那幾人一起撞飛了出去。幾人將旅店的桌椅砸壞,躺在地上痛苦呻吟。
老闆娘故作吃驚狀,「這位少俠是公子的扈從?」
宋逸安點點頭,鬆開圈住老闆娘的手。他從懷裡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桌子上,挪了一下身子騰出一片位置說道:「坐下來喝杯酒,本公子有些話要問你。」
老闆娘笑面如魘,她坐下來的同時手順勢將桌上銀子收下,沖旅店內屋喊道:「白小二別躲了,瞧你那慫樣。趕快出來,給這位公子上酒,上咱店裡最好的酒。」
老闆娘話音剛落,內屋裡就出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瘦高中年漢子。這個名字奇怪叫做白小二的男人不是店裡的小二,而是這間旅店的掌柜的。他走到老闆娘跟前,一路上小心翼翼的,神情顯得有些惶恐,想來是因為剛才宋三造成的那番動靜嚇到了他。
老闆娘眼神鄙夷看了自己相公一眼,冷聲問道:「酒呢?」
膽小男人細聲應道:「忘了。」
老闆娘恨鐵不成鋼,從她說話到現在不過一眨眼功夫,這都能忘?
宋逸安這時擺擺手,不以為意說道:「算了,沒有酒喝些茶也好。」其實,就算有酒,在這種地方,他也不會去喝的。
老闆娘神情尷尬,趕緊將宋逸安面前茶碗續滿茶水,笑道:「還是公子講究,這沒吃飯喝酒對脾胃不好嘛。」
宋逸安笑笑,努嘴指了指店裡幾乎坐滿的客人,聊家常般說道:「今天店裡生意真好啊,每天都是這樣嗎?」
老闆娘笑意深邃,不答反問道:「公子是去西川的還是從西川回來的?」
宋逸安淡淡應道:「去西川做點生意。」
老闆娘心領神會,自然不會追問做什麼生意,「那難怪公子會不知道前些日子發生的那件事。」
宋逸安眉毛一挑,「前些日子?那件事?」
老闆娘神色顯得有些為難,支支吾吾欲言又止。這時候那旅店掌柜的也在一旁一直偷偷拉老闆娘衣角,小聲勸說她不要惹事。
宋逸安見狀會意,又從懷裡摸出一塊斤兩更大的銀子,輕放到了桌角,一切盡在不言中。
老闆娘頓時眉開眼笑,只見她手臂一抬一放間,就收走了銀子。老闆娘揮手讓自己相公先退走,而後壓低聲音說道:「公子是外來的,不知道那件事也屬正常。其實這件事一般尋常百姓甚至一些江湖人都不知道,奴家也是開了這家店,有一次聽一位喝醉了酒的大戶少爺說的,當時奴家只當他酒後亂言,不以為意。可這幾天越來越多的人來這店裡住宿,奴家才恍然大悟,覺得那件事可能是真的。」
聽老闆娘啰啰嗦嗦了那麼多,還是沒有提一句正事。宋逸安有些不耐煩,這從他袖口裡摸出一塊銀子直接丟給老闆娘,道:「直接揀主要的說。」
老闆娘又湊近宋家年輕宗主,還用手擋在自己嘴巴前,細聲說道:「雲山劍宗,完了。」
宋逸安先是挑眉繼而皺眉,冷聲問道:「是那個雲山劍宗?」
老闆娘輕輕點頭,「西川還能有幾個雲山劍宗。」
宋逸安若有所思,納悶問道:「據我所知,雲山劍宗在西川雖然稱不上龍頭門派,可也算一流勢力,宗內不僅客卿供奉無數,高手如雲,而且宗主呂雲平是劍道大才,連雲山盡那樣的神仙級人物都親口稱讚過,最重要的是我還聽說這雲山劍宗與東南的宋家關係匪淺,怎麼會說完就完呢?」
老闆娘故作吃驚狀,「公子知道的真不少啊。」
宋逸安笑道:「出來做生意嘛,靠的就是信息人脈,總得知道哪個地方什麼人不能惹。」
老闆娘撇撇嘴,看了一眼林空竹,綠魚與宋三,揶揄道:「奴家看公子這排場,可不像是做生意的啊。」
宋逸安一笑置之。
老闆娘故作神秘說道:「按道理來說雲山劍宗確實是兵強馬壯,在西川也不是任何勢力都能將之扳倒的。公子剛剛說那雲山劍宗與東南宋家關係匪淺,這本來是一座靠山,然而卻成了雲山劍宗的催命符。」
宋逸安眉頭微皺,他隱隱猜出了一些事情,「到底怎麼回事?」
老闆娘好像是有意吊人胃口,不答反問道:「公子可知道雲山劍宗為何能做到一流勢力?」
宋逸安眉頭微蹙,雖然不耐煩還是回答道:「呂雲平的親弟弟在朝中為官,替雲山劍宗謀了不少福利。」
「豈止是不少。」老闆娘說道,「如今江湖門派若想做大做強,上頭沒有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東南宋家為什麼那麼厲害,還不是宋家的老太爺與太祖皇帝有那份情誼在嗎。」
宋逸安對這些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自然不感興趣,所以催促老闆娘道:「宋家本公子不感興趣,能不能說一說雲山劍宗呢?」
老闆娘驀的笑了,輕聲說道:「奴家也不知這是不是為真,公子聽了,如果不信就權當沒聽到過,如果信也不要胡亂去說。因為這話……」
宋逸安實在有些煩了,擺擺手,沉聲道:「這些本公子都懂,不要廢話,快些說!」
「因為朝廷里的一道秘旨!」
宋逸安聞言目光瞬間冰冷。
老闆娘唏噓道:「宋家與大明朝廷關係惡化,已是路人皆知的事情。可畢竟宋家以前有了那麼多積累,無論再怎麼式微,也不至於頃刻倒塌。但那些與宋家交好的門派勢力呢?尤其是西川這樣的邊遠地區,就比如雲山劍宗,朝廷一道秘旨,便撤去了呂掌門弟弟在京職位,甚至還下令關掉了雲山劍宗在西川所有生意店鋪,這不就等同於斷了雲山劍宗的活路嗎。」
宋逸安在這時竟然笑了,淡淡問道:「那雲山劍宗為何不去東南找宋家尋求庇護?」
老闆娘忿忿說道:「誰說不是呢,可混江湖的,尤其是雲山劍宗這樣的大門派,自然有不少仇家。主要是弄垮雲山劍宗是朝廷受意的,那些與雲山劍宗交好的門派沒有一個敢出手幫忙,至於那些客卿供奉,一個個見雲山劍宗要完了,都是樹倒獼猴散。倒是以前跟雲山劍宗稱兄道弟的門派落井下石的有不少,哪有一絲江湖人的樣子。真是人情冷暖,世道炎涼!」
宋逸安眯起眼,不露痕迹喘口氣,又問道:「雲山劍宗還有人活著嗎?」
老闆娘嘆口氣說道:「唉!聽說是呂掌門的小兒子帶著他大哥的女兒還在外逃,畢竟雲山劍宗在西川積攢多年,還是有不少死心塌地的死士的。可那呂掌門的小兒子如今才二十歲不到吧,那呂掌門的小孫女也才滿月多一點,這一路上躲避追殺風餐露宿的,奴家光是想一想都替他們心疼。」
宋逸安瞟了一眼旅店內的客人,小聲問道:「那這些人是?」
老闆娘喝了一口茶,隨性說道:「不知是誰放出的消息,今日那呂掌門的小兒子要從這裡路過,想來那一對兒叔侄是想去西南。呂掌門的小兒子逃走時身上帶著雲山劍宗的鎮派功法——雲山劍法,這些人中有的估計是為那功法而來,而有的……」
老闆娘刻意壓低聲音,「則是來斬草除根的。」
從頭到尾都將旅店老闆娘的話聽完的林空竹在這時扭頭看向宋家年輕宗主。
而宋逸安嘴角一翹,只低聲說了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