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烏托邦
舒落想起自己十八歲的時候，是向來不待見她的福利院主任給了她一床鋪蓋、一個盆、一個行李箱，裏麵裝著她為數不多的幾件衣服。
冷漠地告訴她：“舒落，你已經成年了，福利院不能再收留你了，你要自己出去掙錢養活自己。”
於是為了不流落街頭，舒落就近找了一家快餐店，端了一天的盤子，夜裏就在快餐店的地板上蜷縮了一夜。
同樣都是十八歲，梅奕懷的女兒幸福得就像公主一樣。
而她呢，就像黑暗童話裏被人遺忘的乞丐。
舒落眼中流露出淺淺的羨慕，那一閃而過的落寞被陸堯年精準捕捉到。
陸堯年眉頭一緊，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異樣感，突然問她：“你這麽窮，從來沒有接觸過上流社會，平時寫總裁小說靠的是什麽？”
舒落一愣，有點奇怪他為什麽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但還是如實回答：“靠想象啊。”
“想象？”
“對。”
舒落點點頭，眼底有明亮天真的光芒閃爍。
“我不知道真正有錢人是怎麽樣的，但我會問我自己，如果是我，我會希望它是什麽樣的。”
“那你想象的有錢人是什麽樣的？”陸堯年突然好奇起來。
舒落想了想，說：“我想有朝一日開上大跑車，紅色的，一加速，馬達聲轟轟的，全球就我那一輛，所以我就在書裏寫男主或者女主擁有一輛限量版跑車。”
“我希望住上三層大別墅，有陽台，有吊椅，有落地窗，拉開窗簾就能感受到溫暖的陽光，床大得能讓我在上麵滾來滾去。所以我小說裏的豪宅，就是奢華高檔的莊園別墅。”
“我希望我擁有的漂亮衣服不重樣，全都是大牌最新款，什麽顏色的衣服就可以搭配什麽顏色的珠寶和包包，所以我小說裏的富家千金也是這樣。”
這一切想象的基礎，都基於舒落無數次在地鐵上被擠丟鞋、在不足十平米的地下室裏從上鋪滾下來，還有回南天一返潮，洗過的衣服就開始發黴，因為隻有幾件，又不得不穿著濕噠噠的衣服出門的人生經曆。
陸堯年很驚訝。
因為在他看來，舒落所有的憧憬都是再普通不過的願望。
普通到換成這酒宴上的任何一個人，都能唾手可得。
他放眼整個宴會的客人，他們或穿著華麗的禮服，或佩戴昂貴的珠寶，身家都是以億起步。隻有身邊的舒落，這個靠他才能踏進這裏、意外闖進他生活的女人是格格不入的。
他沉吟片刻，突然伸出手：“來，跟我來。”
“幹嘛？”
舒落莫名其妙被陸堯年拽著走，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已經被他拽到了後花園。
“你幹……”
“噓。”
舒落正要問“幹嘛帶我來這裏”，陸堯年就伸出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然後示意她往遠處看。
她不明所以，順著陸堯年的目光看過去，結果看到在後花園陰暗的角落裏站著一男一女，正在激情忘我地擁吻。
那不是……
舒落震驚地放大瞳孔。
這兩個人雖然站的地方是背光的，但通過他們身上的禮服舒落不難認出，其中一個是最近剛剛結婚的上和集團的千金，另外一個則是秦臻已經三十六歲的親弟弟。
這兩個人的年齡相差了足足有十四歲，而且各自都是已婚的狀態，居然在有那麽多名流的宴會上偷偷曖昧。
舒落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震撼心情。
陸堯年卻是一副已經見怪不怪的樣子，拉起舒落的手重新回到大廳：“走吧。”
舒落一臉的驚魂未定，不解地問陸堯年：“你怎麽知道他們在那裏？”
陸堯年隨手從路過的侍應生手裏拿過一杯香檳，說：“我不是知道他們在那裏，而是每次酒宴，你口中這些所謂上流社會的名流，都會暴露出各種各樣肮髒的、不為人知的一麵。”
“每一次？”
“對，每一次。”
陸堯年眼底劃過一絲冷漠，酒杯裏橙黃色的液體輕輕晃動。
這樣的酒宴他已經參加過無數次，無一例外的，總會發現一些“新鮮有趣”的事情。
他說：“有錢人的生活沒你想象得那麽好，他們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你是寫小說的，你的作品會以文字的形勢被很多人看見，所以一個作者的價值觀會直接或間接地影響到很多看你小說的人。”
陸堯年突然一本正經地跟舒落講起了道理，那認真的模樣，讓舒落還真有幾分不適應。
“為什麽跟我說這個？”
她轉頭看著陸堯年，神色迷惑。
陸堯年今天抓了個隨性的發型，將立體驚豔的五官全都露了出來，看起來比平時更加帥氣。
舒落留意到從他進來後，有幾個名媛一直在偷偷往這邊看。
連她都發現了，陸堯年不可能感受不到。
隻不過他始終呈現出一副懶得搭理的姿態。
“我看過你的小說，過於理想化。”他緩緩喝了一口香檳，頭頂水晶燈氤氳的光打在臉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黃。
麵對這樣一張完美的臉，舒落有一瞬間的怔忡。
忽略男人討厭的性格不談，這樣有錢有顏有事業心的陸堯年，作為總裁文裏的男主原型來說，的確是不二人選。
她笑了笑，回：“小說本來就是理想化的。”
“可你小說裏的上流社會隻是一個虛構的烏托邦，角色完美，情節跌宕。然而現實生活中的上流社會卻充斥著出軌、欺騙、算計，還有紙醉金迷。一輛好的跑車不可能讓一個女人愛上他，隻有正直的人品會。”
“……陸堯年，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你不覺得心虛嗎？”舒落好笑地眨眨眼，“你忘記咱們倆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還威脅我要剁了我的手，這樣一個法律意識淡薄的人，也能稱之為人品正直？”
“那不是嚇唬你的嗎。”陸堯年眼皮慵懶地抬了抬，嘴角笑意蕩漾，“老子從小到大最擅長的就是嚇唬人，你自己膽子小，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