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6章 大案——其餘的人犯
廣州城大北門外有一處地方,名叫白花橋;橋畔不遠有一處,此處原為大戶人家的墳園,面積頗大,一面是土丘,一面池塘山坡下朝陽處便是墳塋。這家還算興盛的時候,整日在這裡供奉許多紙花、紙錢,白花橋的名字也是由此而來。
後來這戶人家敗落下去,墳園便淪為停放棺槨的義莊。房倒屋塌,野草荒蕪,早已不復當年模樣。加之四周全是義地荒墳,距離化人場又近,平日里除了幾個乞丐歇在義莊內,此地便成了人煙稀少之地;允熥的《禁絕乞丐流民諭》傳到廣州后,這裡就更加荒蕪人煙。
此時在停放棺材的小房子里,一個雞皮鶴髮的老人正與一個頭戴兜帽、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在一間密室內商議對策。
那男子聲音十分驚慌的說道:「烏德法師,剛剛傳來的消息,就在半個時辰之前有明國的衛所兵包圍了高家的宅院,高景德已經被發現了。」
「高景德與咱們不一樣,他全家都在廣州,被抓以後為了少受一些苦頭,甚至只是為了讓一個孩子能活命延續高家的香火,什麼都會供出來,所以你不能在這裡繼續待著了,必須馬上去其它地方。」
「高景德被發現了?他是如何被發現的?」烏德法師聽到他的話還算鎮定,略微驚訝后就知道已經沒有時候耽誤了,一邊手上馬上開始收拾自己的物品,一邊問道。
「他做事痕迹太多,說不定就被明國在廣州的錦衣衛,或者其它探知此事的人奏報給了他們的皇帝。」兜帽男子說道。
「他即使招出什麼以明國的律令也不得活命,為什麼你覺得他會馬上招供?就算他受不得刑罰招供,也不可能這麼短的時候就供出來所有的事情。」烏德法師又問道。
「烏德法師,你這是第一次來到明國,不知道明國人的風俗。明國人與我們不同,是沒有什麼信仰的。你看著他們信佛教通道教,但他們信奉這些都是為了好處,他們覺得這些神佛能保佑他們才會信奉,一旦發現神佛不能保佑他們,他們馬上就不再會信奉神佛。」
「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事情是延續後裔,在自己的命已經保不下的情形之下,為了延續後裔他們什麼都願意做,只要明國審問他們的人答應放過他的一個兒子,他們什麼都會招認。」
「我本以為他們只是異教徒,但想不到他們連對自己的神佛也不信。」
「可本來這也不會成為阻礙,只要我能成功咒殺了明國的皇帝。」烏德巫師有些泄氣地說道:「我的降頭術被人破了,為防被發現痕迹靈鬼也不敢再次派出,再次施法也不能成,明國也有能人吶!這個名叫張三丰的道士能有這麼大的名號果然有些本事。不過這個法術並非是我最擅長的法術,若是有機會,真想和他各自用自己最擅長的法術比斗一番,看看誰更厲害。」
「烏德巫師,不要再念叨這些了,快些收拾離開吧。」兜帽男子說道。
「就快了。」烏德巫師答道。可就在這時,他忽然神色一變,冷笑著說道:「有不該來的人來了,咱們已經走不了了。」
……
……
「鐺鐺鐺」一陣鈴鐺聲響起。這鈴鐺聲十分悅耳,在空曠的原野上仍然讓人覺得十分好聽。
但所有聽到鈴鐺聲的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宋亮一愣,隨即馬上大聲說道:「馬上將此處包圍,務必不能走脫了一個人!」又對自己身側不遠處的人大聲喊道:「你們這些人跟著我衝進去!」
被他點到的人暗暗叫苦:這下子得冒著生命危險了。但他們也不敢不聽從宋亮的命令,只能將身上穿戴的東西又整理了一遍,跟隨宋亮向院子里衝去;宋青書見狀,對身旁的人說了幾句,也帶著他們從另外一個方向衝進院內。
高景德高聲說要交待出其它人犯的一瞬間,宋亮就明白了他為何這樣做。參與巫蠱之案可是滿門抄斬的罪過,幾乎類同謀反,他家又被當場發現實證毫無推脫的餘地,為了活命,哪怕只是為了讓自己能有一個未成年的孩子被赦免也很好,一定會讓他交待什麼就交待什麼。
而恰好宋亮想讓允熥看到他的才幹,所以吩咐士兵暫且不要將高景德帶走,在高家的宅院挑選了一個地方要親自審問高景德。
可宋青書勸道:「今明兄,陛下只是讓咱們前來抄檢高家,並未讓咱們前來審問高景德,也並未讓咱們去抓拿其它的案犯,咱們還是將人犯交給廣州警察總署或者廣東按察使司,回去向陛下復命。」
宋青書當然明白宋亮在想什麼,但是允熥並未讓他們在得到高家參與兩個大案的證據后順帶審問高家的人,更加沒有讓他們去抓拿其他的案犯,他們還是不要越權的好。
但是宋亮執意要審問高景德。他平時哪有這樣的機會辦這樣的案子?陛下又不是經常離開京城,更加不會經常委派他去做什麼事情,在他三十歲之前這或許是他唯一的機會,必須要緊緊把握住。宋青書也不好阻止,只能由他去了。
高景德交待道:「罪民從十多年前開始到處尋『大葯』,以延年益壽,……。五年前罪民到東莞縣拜見那裡的趙家家主,也不知怎的在搜尋『大葯』的時候『偶遇』了一個自稱道號靳榕的道士,因為他手段高妙,所以我就對他起了招攬之意,將他收入府中,專門為罪民合『大葯』。……。今年八月那個被稱為烏德的法師在這個道號靳榕的道士的介紹下來到我高家。當時罪民還十分高興,因為從他當時顯露的那幾手法術來看,他的本事在靳榕之上,以為又多了一個能為罪民合大葯的人。」
「但是他在為罪民合了幾次『大葯』后,忽然拿出了這幾次合『大葯』的證據,威逼罪民為他們做事,若是不從就將這些證據送到朝廷的各個衙門,讓罪民的高家上下不得好死。罪民當時就慌了手腳,為了不被凌遲處死,於是就答應了他們。」
「他隨即要在廣州行採生折割之事,讓罪民召集廣東當地干這個『買賣』的人來廣州。罪民無奈,只能出高價叫了以前就結識過的寧彩,又讓他召集了幾個人來廣州採生折割。」
「可是寧彩並未供出你來,這是為何?」宋亮忽然問道。昨日寧彩招供的供詞並未提到派人找他的人是高景德,只提到了烏德巫師。
「大人,雖然罪民曾經從他手裡買過『大葯』,但他並不知曉罪民的身份,只知道是買『大葯』的人而已。他們這樣的人都不在意買葯的人身份如何,只要能在安全的地方做買賣,不會問是誰買的。」高景德說道。
宋亮聽了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隨即傳來陛下要來廣州之事,罪民馬上和這個烏德巫師說在廣州城停止採生折割,去其它地方。可他卻只是冷笑一聲,堅持要在廣州城一帶行採生折割之事。」
「當時罪民就已經察覺事情不對:雖然不知道為何,可這個被稱為烏德的巫師很可能要對陛下不利!但事情到了那時,已經容不得罪民退縮;況且罪民還懷著萬一的奢望不會被發現,所以就繼續做下去了。」
「之後又過了幾日就在陛下來到廣州城后不久,另外一個自稱蘇冬里的人找到罪民,據說帶來了什麼話要交代給烏德巫師。他似乎是此事的幕後黑手,烏德巫師見到他后十分恭敬,也不知他們兩個都說了什麼,之後烏德巫師就開始布置陣法,要對陛下不利。他和蘇冬里還時不時的出去,到廣州城的各處看一看,也不知在探查什麼。」
「之後就是行採生折割之事的寧彩等人被發現捉拿之事。此事發生后,烏德巫師馬上更快的布置陣法,要謀害陛下。」
「再之後的事情就是陛下被他下咒,但陛下吉人自有天相,被武當派張真人解救。罪民知道此事後內心十分忐忑,一度想要自首以求我高家不至滿門被滅;但就在罪民猶豫的時候宋大人帶著士兵來到我高家,發現了這些證據。」
宋亮當然自動過濾了高景德為自己開脫的那些話,一邊聽著一邊思考;待聽到蘇冬里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忽然覺得有些耳熟,但想不起來在哪裡聽到過這個名字了,暫且將此放下,在高景德說完后問道:「烏德巫師和叫做靳榕的人,還有那個叫做蘇冬里的人現在何處你可知曉?他們到底來自何處?為何要謀害陛下?」
「宋大人,烏德巫師與靳榕後來自稱來自滿者伯夷國,面相與大明百姓類似所以在大明不會被人認出是外番之人。罪民也不知他們多大歲數,但烏德巫師雞皮鶴髮,看起來年歲已經在五旬之上;那靳榕看起來大約四旬上下。」
「他們二人自稱因為大明數年前曾經攻打過滿者伯夷國對大明十分不滿,所以要謀害陛下。」
「那靳榕在前些日子已經離開大明返回其國,但烏德巫師仍舊在大明,被罪民安置在了城北的大北門外。罪民五年前在大北門外買了一片土地作為罪民家族的墓地,還去現場探查過,知道那地方十分荒涼,到處都是墳塋義莊,平日里就是乞丐也不願多待,所以罪民將烏德巫師安置在了那裡。」
「蘇冬里此人也自稱來自滿者伯夷國,謀害陛下的理由和烏德巫師等人一樣。罪民並不知曉他住在何處。此人行蹤詭秘,罪民曾經幾次派人盯梢都跟丟了。」
「我們若是有事,都是約在大北門外的某處地方會面。那地方平日里沒有人來,十分安靜不虞走漏了消息;罪民曾經在那裡買下一塊地方、將祖上的墳塋遷移過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即使罪民去那邊也不會引起懷疑。」高景德又說道。
「滿者伯夷國?不是安南?」宋亮十分驚訝。他一直猜測是安南人在幕後謀划此事,但沒有想到竟然是滿者伯夷國的人在幕後。
不過他隨即想起張三丰說起過給皇上下咒的人多半來自南洋上的島嶼,覺得或許他們並未完全說實話:他們其實就是來自安南,但謊稱來自滿者伯夷國。
他隨即不再關注他們的國籍問題,決定先抓住烏德巫師再說。他問清烏德巫師所在的地方,又問了些有關烏德巫師和蘇冬里的事情后,命人將高景德送到廣州警察總署,自己則要帶著人馬去抓拿烏德巫師。
宋青書又馬上勸說道:「今明兄,陛下並未命我等去捉拿其它的人犯。今明兄剛才審問高景德也就罷了,陛下也不會計較;但若是兄長違背陛下的命令擅自去捉拿人犯,若是捉到了還好,若是驚動了人犯還沒有捉到,那陛下恐怕會怪罪兄長,今明兄還是三思。」
宋亮聽了他的話,猶豫起來。宋青書的話很有道理,他審問審問也就罷了,但擅自去抓人若是沒有抓到讓人犯跑了,對他可不是什麼好事。
他斟酌片刻,就要吩咐打道回府去向允熥稟報。
可就在這時,忽然從院子外面傳來喧嘩之聲,不多時,一個身穿六品官服的人走了進來。
宋亮一見到他就十分詫異的問道:「錢通判,你如何會來這裡?」
「宋侍衛,陛下口諭,讓下官帶領廣州府的警察前來高府,若是高家確為兩個大案的人犯,讓下官當場審問高景德,問出其餘案犯所在之處后馬上帶領警察和衛所的士兵去捉拿人犯。」錢明林說道。允熥在宋亮帶著人走後,擔心高家被抄檢之事讓其它的人犯得知后跑往它地,到那時即使問出了其它人犯所在的地方也沒什麼用處了,所以又派人傳令給錢明林讓他帶著警察過來當場審問當場派人去捉拿其它的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