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7章 蘇州驚變——勸說
「終於結束了。」見到天微微發亮,曹子玉垂下拿著兵器的雙手,嘆了一聲,跌坐在地上。從昨日伴晚到今日早上這八個時辰實在是太煎熬了,雖然時間不算長,但他彷彿感覺過去了無數個晝夜一般,此時放鬆下來頓覺十分疲憊,幾乎就要睡過去。
「曹兄。」朱恆實見到天亮了也放鬆下來,正要說什麼就見曹子玉跌坐在地上,似乎又要躺下去的樣子,忙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問道:「曹兄你這是怎麼了,可是剛才受了傷這時撐不住了?在下馬上回稟殿下請醫生為你診治。」他經過這八個時辰與曹子玉一起協力禦敵,也算是共患難過,交情比過去好了許多,說話也親近許多,不像過去那麼公事公辦了。
「不是,不用驚動王爺。」曹子玉忙說道:「朱兄,小弟不過是累了坐在地上休息一會兒。」
聽到他這樣說,又見他身上沒什麼傷口,朱恆實也放下心來,又笑著說道:「就算你不想驚動殿下,殿下也會馬上召見你的。雖然昨兒半夜反賊都跑了之後殿下就去睡了,可這時天亮了也該起了,定然會見曹兄你。」
曹子玉笑了笑,正要答話,就見一個小宦官跑過來,對朱恆實行了一禮又對曹子玉說道:「曹大人,王爺要見你呢。」
朱恆實沖曹子玉笑了笑,彷彿在說『瞧我說的沒錯吧』。可還沒等曹子玉答應一聲,就聽這小宦官又對朱恆實說道:「朱指揮使,王爺也要召見你。」
「是。」朱恆實有些驚訝,但仍然答應道。曹子玉在另外一個侍衛的攙扶下站起來,就和朱恆實一起跟在小宦官身後去面見朱楹。
屋內,朱楹也精神萎靡的坐在椅子上。他雖然為了表示自己的鎮定在外面沒有喊殺聲后就去睡了,可他從小到大從未經歷過這樣驚險的事情,一閉眼就是血肉橫飛的場景,如何睡得著?在床上翻來覆去躺了兩三個時辰等到天亮了起來隨便吃了點兒東西,就召見曹子玉與朱恆實。
「臣曹子玉見過殿下。」「臣百夷衛指揮使朱恆實見過殿下。」他們二人跪下行禮道。
「起來,不必多禮。」朱楹輕聲說了一句,也不廢話,首先問了問他們二人可有什麼傷是否需要救治,那些受傷的侍衛與將士可得到了救治,得到肯定的答覆后又問到底死了多少人,重傷或殘疾了多少人。
「王爺,王府侍衛一共三十七人,共有二十人以身殉職,另有五人重傷殘疾;護衛王爺的百夷衛將士一百一十人,六十人以身殉職,另有十三人重傷殘疾。」曹子玉哽咽著說道。這一百多人他全部認識,與其中許多人都關係不錯,可昨夜大多數人都戰死了。他一想到這件事,就忍不住流下淚來。不僅是他,朱恆實也忍不住紅了眼圈。
朱楹也忍不住哭了出來。百夷衛將士還罷了,這次隨同他出巡南洋的侍衛每一個都是他親自挑選的,都是他最信任的人,也是與他感情很深的侍衛,竟然有二十個人戰死,五個人殘疾。『孤回去后如何與這些人的家人交代個?孤又有何面目見他們?』一想到這裡,朱楹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宦官忙一邊擦著眼淚一邊上前勸解。過了一會兒朱楹才止住眼淚,大聲吩咐道:「所有戰死的人的屍首都要裝進棺材裡帶回京城!孤絕不能讓他們的屍首留在蘇州!」
「到底誰犧牲了先不要告訴京里,待孤準備好了再與他們的家人說。」朱楹又嘆息著說道。
「是,王爺。」曹子玉哽咽著答應。
朱楹又緩了一會兒,臉上的表情逐漸被憤恨之情所取代,又出言問道:「反賊可已經都處置了?」
「啟稟殿下,臣已經使百夷衛的將士挨著屋子搜了一遍,所有地上的屍首也都又檢查了一遍,沒發現藏匿起來的活人。不過畢竟夜晚看不清楚,臣馬上就吩咐下去再命將士搜一遍。」
「至於府外,聽蘇州衛指揮僉事李治良與蕭卓報過了,府外的死屍也都已經檢查過了,凡是活人都捆了起來;蘇州城的秩序也已經恢復,只是急切之間無法全城大索。」
「被反賊殺死或俘虜的官員也都已經發現了。蘇州知府、蘇州府同知在府衙自盡而亡,蘇州衛指揮使、指揮同知在家自盡身亡;蘇州府章判官躲了起來,並未被反賊發現,見到蘇州衛的將士開始恢復秩序后才現身;蘇州府錦衣衛何千戶在反賊攻打錦衣衛衙門時受了重傷,反賊以為他已經死了就扔在衙門裡並未帶走,被巡視全城的蘇州衛將士發現,正在命醫生救治;蘇州府掌管警察署的通判,與蘇州衛的兩名指揮僉事在這座府邸面前自盡而亡。其餘蘇州官員大多也已經自盡身亡。殿下,蘇州衛的趙僉事從昨夜起就想求見殿下,殿下可要召見他?」朱恆實介紹道。
「呵呵,在這座府邸前自盡身亡。」朱楹冷笑著說了一聲。這不過是好聽的說法,實際上就是他們被反賊抓到當了俘虜,等到朝廷的人馬剿滅反賊后才為了不受更大的罪自盡。「這三個人死在哪裡,孤在給官家上摺子的時候一定會寫的清楚明白。」
「蘇州知府、蘇州衛指揮使等人還算有骨氣,在自己家就自盡了,孤在寫奏摺的時候就稍微求求情。何千戶也算是盡忠職守,孤也不會吝惜誇獎。至於章判官,孤就順嘴提一句,也不多話;趙僉事也是如此。」
「可已經查清到底是何人造反了?可是丹家?」朱楹又問道。雖然之前得到了唐景羽的奏報,但他仍然要確認一番。
「殿下,已經查清,是城內的丹家造反。丹家在錦衣衛收買了錦衣衛一人,提前得到要查抄他家的消息,於是想要裹挾殿下逃到江北或海外。現下丹家的壯丁大多已經被殺,婦孺已經被抓起來。不過丹家家主丹墨並未死,而是被會稽男(蕭卓的封號)帶人所生擒。不僅丹墨,丹青、丹波等丹家要人都並未死,被會稽男帶人生擒。」朱恆實回答。
「不過有一件事臣十分不解。丹家平素雖然經營著海外的買賣,但自己並沒有船隊,可他們的武術高手也太多了些,不太正常。」他又說道。
「好!好!好!」朱楹根本沒在意朱恆實後面說的那句話,咬牙切齒的連說了三個好字。「幸好他們沒死,若是死了可真是便宜他們了!」
「蕭卓統領的人馬是哪來的?」他忽然又想到這件事。「他身邊只有幾個隨從,並無大隊人馬。可是搜羅的四散的錦衣衛或警察?」
「殿下,會稽男所統領之人馬是城內商戶李家的人。李家是大家族,又經營許多生意,手下有很多平日里護送貨物的下人,湊了七百多壯丁,又分出二百多人交由會稽男統領趕來協助臣等保衛殿下。」
「好!好!好!」朱楹又說了意味完全不同的三個好字,笑道:「李家這次立功甚大,孤在向官家奏報的時候一定大大的將李家誇獎一番,定然讓官家獎賞他們李家世襲的爵位。蘇州衛的指揮僉事李治良也不錯,孤也要誇獎他。」
「不過眼下,」他的臉色忽然又變得陰霾起來,低聲說道:「孤要做的,是親自審問丹家這些人。」
聽到這話,曹子玉與朱恆實對視一眼,正要上前說話,就見剛才傳信那個小宦官又跑進來,低聲說道:「王爺,會稽男蕭卓與蘇州衛指揮僉事李治良求見王爺。另有一人是城內李家的長子李孝行也想拜見殿下。」
「李家的李孝行,」朱楹沉吟了一下,說道:「宣他們三人進來。」
小宦官答應一聲,就出去傳令。不多時,蕭卓等三人走進來,見到朱楹馬上跪下行禮。
「蕭大人快起來!李僉事與李壯士也不必跪著。」朱楹忙說道。他雖然沒有收買人心的意思,但這三人昨夜可以說救了他的命,他當然十分感激,說話也就非常客氣。
「多謝殿下。」蕭卓與李治良又行了一禮,起身侍立;李孝行慢了一拍,也學著他們的樣子行禮起身。
「蕭大人,你昨夜身處安全之地,卻能趕來救孤,孤十分感激。多餘的話孤也不說了,等回了京,孤定然不會虧待與你。」朱楹說道。
「臣不敢當。」蕭卓忙道。
「李僉事。」朱楹又對李治良說道:「蘇州衛上下都十分懈怠,孤因想著不要多事從京城前往南洋路過蘇州的時候就並未向陛下奏報,卻不想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可李僉事你卻能忠於職守,十分好。孤定然向陛下為你請功。」
「多謝殿下!」李治良十分高興地行禮道。他昨夜帶兵與反賊交戰也是冒著風險的,黑燈瞎火的指不定哪裡來了一隻冷箭自己就死了。可是能夠得到一位親王的當面誇獎,又說要為他請功,他覺得自己昨夜做的十分值得。『我這也算是救了一位親王一命,怎麼著也得封個爵位吧,而且一定是大爵位不是小爵位,至少也是個男爵。起個什麼封號好聽?』李治良已經開始暢想起來。
「不過最令孤驚嘆的,還是李家壯士。」朱楹說道:「此事與李家全無干係,李家竟然願意派人救孤,如此忠君愛國,如此恩情,孤銘感五內。」
「殿下,……」蕭卓覺得朱楹這麼誇李家不太妥當,又見李孝行自己好像是驚呆了似的不會說話了,剛要替李家說幾句話就被朱楹打斷:「……,孤適才還與朱、曹二位說起過,李壯士,你放心,孤定然在陛下面前大大的誇獎你,一定讓你家有一個世襲的爵位!」
「草民多謝殿下!」李孝行馬上跪下說道,臉上是抑制不住的喜色。他們家派人來救朱楹的目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得到世襲的爵位?現下有一位親王親自向陛下請求,自家定然能夠獲得世襲的爵位,如何不高興?如何不感激朱楹?李孝行只覺得自己做出的感激的舉動不夠,想要加倍讓朱楹感受到自己的感激之情。
可他正要再說什麼,忽然覺得身側有些疼痛,臉上不由得露出痛苦的神情來。雖然他馬上又將表情變回去,但也被朱楹發現了,他馬上問道:「李壯士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李孝行馬上回答:「草民剛才與反賊搏殺的時候也受了點兒小傷,大約是哪裡的傷口又開裂了,有些疼,沒什麼。」
「這可不成!」朱楹馬上說道:「既然受了傷,就要讓醫生瞧一瞧。小劉,快帶著李壯士去瞧醫生。」他又吩咐一名小宦官。
這小宦官上來要攙扶李孝行,李孝行哪裡敢受宦官的攙扶,但殿下這樣說了自己也不能繼續賴在這裡,只能又謝了恩下去看傷。朱楹又問蕭卓與李治良是否受了傷,可需要瞧醫生。蕭卓和李治良忙搖頭道:「殿下,臣受的不過是小傷,不必讓醫生瞧。」他們連連這樣說,朱楹也不再勸他們去瞧醫生。
這時天已經大亮,朱楹又與他們說了幾句話,吩咐道:「李僉事,現下還是搜查反賊要緊。昨夜十分混亂,保不齊就有反賊趁亂躲進了民宅中。現下蘇州府的警察又死傷慘重,李僉事要馬上吩咐蘇州衛的將士搜查全城,將藏匿起來的反賊都搜出來。若是能生擒自然好,若是不能生擒,當場格殺也無妨。」
「是,殿下。」李治良答應一聲,卻遲疑著沒有馬上退下,似乎有話要說。朱楹見他如此,想了想,明白他在顧慮什麼,又道:「你放心,孤絕不會讓趙僉事去打擾你。」
「是,殿下。」李治良這才退下。
他又與蕭卓、李孝行說了幾句話,讓他們退下。之後他摩拳擦掌的對朱恆實與曹子玉說道:「快帶孤去見那些俘虜,孤要親自審問他們。」
可曹子玉聽到這話后卻並未從命,而是上前一步說道:「王爺,臣以為,王爺還是不要親自審問俘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