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烏龜
孫昭容外頭正等得急。見得芳菲出來,一徑往前頭去了。倒是范美人,湊前行了一禮,說了句:「婕妤姐姐這妝化得好別緻。」
傅芳菲額上貼著一張碩大的花鈿,襯著白膩的肌膚,很是顯眼。
傳芳菲的額頭生得好,很是寬闊,若留了劉海就可惜了。剛沫兒靈機一動,找出這張花鈿來.……
傅芳菲笑了笑,也追著孫昭容去了。
一路上,幾次想向范美人細問昨日的情景,又咽了回去,終是什麼都沒說。
一行人到了翊坤宮,時辰剛好,人來了一半多。傅芳菲抬頭張望,顧欣妍她們還沒來。為了不引起其它人過多關注,她悄悄找了個不顯眼的位置,低著頭,靜靜地喝茶,只盼著早早結束,好回去把額頭上的這個印記擦掉。
嬪妃陸續到來,因為今兒是初一,每月的初一十五,各宮嬪妃無論位份大小都得到齊。故一會功夫,大殿上就熱鬧了起來。
李修容一進殿,就用眼睛搜尋傅芳菲,待看到傅芳菲時,緩緩從她面前走過,看到額上的花鈿,啞然一笑,離芳菲對面坐了。
傅芳菲總覺得有人看她,待用眼睛搜尋時,又未有發現。復低下頭品茶。
德妃與淑妃先後到達。之後皇后也施施然來到。大家按照位置坐好。皇后與大家說了一會閑話,正待散了。忽聞一聲輕呼,大家轉過臉去。
李修容一臉歉意地掩著嘴巴。起身笑著說:「都是嬪妾一時忘形,擾了娘娘們的雅興。」轉指著傅芳菲笑著說:「實在是婕妤妹妹這妝別緻,嬪妾想著回去也畫一個這樣的妝來。」
傅芳菲一下成了焦點,無奈抬起臉來。
傅芳菲額頭潔白細膩,玫紅的花鈿恰到好處地襯托出了兩汪霧蒙蒙的眼睛。眾人心裡不由一聲贊。
淑妃看了李修容一眼,招手:「傅婕妤且往前面來,我和德妃姐姐看不清呢!」又對皇后笑著說了句:「真是老了呢。看到年輕妹妹的花鈿都好奇了呢。」
皇后但笑不語。
傅芳菲只得上前,淑妃起身,仔細端詳,奇道:「你這是什麼花樣?」傅芳菲額上帖的是一隻鬱金香的花樣。因印跡較大,只得選了這朵最大的。這還是她與顧欣妍閑時剪出來的,當時她也問過欣妍。
她恭聲回答:「回娘娘,叫做鬱金香。」
皇后也「哦」了一聲,頗有興味地:「這是哪裡的花,竟沒聽過。」
德妃也開口:「看著與百合有點想像呢。」
傅芳菲回道:「嬪妾不記得在哪本書上看過,只覺得這花好看。」
皇后與淑妃「哦」了一聲,逐不再問。淑妃端詳了一陣,沒看出端倪,狐疑地望了一眼李修容,也回位上坐好。
傳芳菲吁了一口氣,低頭退下,待行至李修容面前,李修容忽伸手攔下她,笑著說道:「什麼稀奇花樣,讓我也瞧瞧。」
說著近前端詳,「咦」了一聲,道:「這裡浮起來了。」極快地一伸手,傅芳菲還沒反應過來,額上花鈿巳被揭去。
李修容「呀」地一聲驚叫!
皇后皺眉,淑妃佯怒道「做什麼,一驚一乍地。」
李修容像是才反應過來般,屈身:「娘娘恕罪,實在是.……」說罷一手直指著傳芳菲的額頭。
大家一致看向傳芳菲,只見眉間揭了花鈿的地方,隱隱有黑色印跡。細看竟是只小小的黑色的烏龜,顯得尤其滑稽。眾人傾長身子細看,有幾個人忍不住笑出了聲,連德妃也忍不住面露笑容。
傳芳菲垂著頭,立在殿中,進退不得,恨不能地上裂個口子鑽進去了事。只把張臉憋得紫脹紫脹的。
顧欣妍擔心地看著傳芳菲,心裡惱火,有人處心機慮地讓傳芳菲在大庭廣眾之下出醜,真是費了一番心思。目的已經成功達到了,傅芳菲有相當一段時間抬不起頭了。
現在就看皇后怎麼處理了,處理得不好,傳芳菲以後恐怕都不要做人了。
皇后等大家笑了一陣,才咳了一聲,大家靜下來。皇后微笑看著德妃說:「傅婕妤真是小孩心性呢!本宮看著就想起在娘家時,姐妹們也經常這樣胡鬧來著。」
德妃也笑著說:「是呀!現在想想真是懷念呢。」
大家紛紛笑了,孫昭容幾個也附合著說是呢。一時,眾人紛紛說起在家的小兒女頑笑的趣事。
無人再去注意傳芳菲,顧欣妍悄然挨過去,輕輕地握住芳菲的手往邊上走。
傅芳菲強忍住的眼淚終於溢眶而出,顧欣妍燦然一笑,朝她搖了搖頭。傳芳菲掛著眼淚使勁點了點頭。顧欣妍借著抬手幫她抿鬢角,飛速地用絹帕印幹了淚痕。
高座上的皇后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復轉身與淑妃說笑。
一路上低頭疾走,回到怡景宮。一進門,傅芳菲一頭扎進欣妍懷裡,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沫兒她們識趣地沒有跟進去。
欣妍不動彈,任傳芳菲哭,等漸漸聲兒小了,才開口問:「傳姐姐,莫哭了。到底怎麼回事?」
傳芳菲抬起臉,擤了一下鼻子,才啞著聲,說:「洗不掉了!擦了好長時間。」
顧欣妍皺著眉,仔細地用手輕擦了擦,傳芳菲嘶了一聲:「「疼」。
那塊紅紅的,再擦,上頭一層油皮要磨掉了。那個淡黑色的墨印好像滲進皮膚里一樣。
怎麼會這樣?顧欣妍去拿胰子,「沒用的,試過了。」傳芳菲帶著哭腔說。
顧欣妍想了想,問:「誰畫上的?找她去!」
傳芳菲木著臉,恨聲說:「就是她們成心害我,這會說不定怎麼開心呢!」
顧欣妍大致問了下事情的經過,思索了下說:「估計是墨裡面兌了其他東西,也不知是什麼,姑且試一試。」
說完,揚聲叫沫兒進來,去膳房討了鹽、醋、白酒、吃剩的米飯,饅頭等。
顧欣妍一樣一樣地試了,終於有點起色,她有點譜了,又去要了一隻黃瓜來,掰斷了,在印跡上磨,終於,磨了一會,印跡淡了很多,不仔細看,基本上都看不出來。
「好了。」欣妍傳芳菲說。「剩下一點點,過兩天自己會慢慢消掉的。」
「阿妍,這是怎麼回事?」傅芳菲感激地抓著欣妍的手問。
欣妍邊凈手邊說:「估摸是一些花草的汁液,有些人會在作畫時為了加固顏色兌進一些,但很少用,因為一般的顏料裡邊本身就有。」頓了頓又說:「其實,不管它,慢慢過幾天,它自己也會褪掉的呢。」
傳芳菲冷聲:「哪用得著幾天,只今天一天就夠!還真費了一番心思。」繼而一轉頭:「阿妍,你懂得真多。」
顧欣妍笑笑,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