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病人不一般
話說回來，難道她潛意識裏就那麽相信夏侯璟？就一定認為他是那個能保護自己的人？
為了不讓自己陷入越想越亂的境地裏，秦羽眉決定必須讓自己的身體和腦子都忙起來，才不會有心思想這些有的沒的。
若是真像璿璣建議的那樣，再待在公主府裏無所事事的話，秦羽眉不敢想象自己還會做出什麽來。
秦羽眉骨子裏就不是那種奢侈的人，在她的要求下，廚房送來的早膳種類大大減少，隻要搭配合理營養均衡即可。
三兩下喝光碗底最後一口粥，秦羽眉拿帕子抹了抹嘴巴起身，“馬車準備好了沒有？”
璿璣和瑤光已經見識過秦羽眉更加不修邊幅不顧儀態的時候了，現在幹脆也就破罐子破摔地不去糾正什麽禮儀姿態了。
二人心裏都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看習慣了之後，還覺得公主這個樣子……挺灑脫的。
瑤光點頭，“公主想何時出發都可以。”
秦羽眉回到裏間取出急救箱，一揮手，“現在就走！”
***
秦羽眉一邁進保濟堂的店門，眼尖的大掌櫃立刻看到了她，三步並作兩步地朝她奔了過來。
“梅小姐，您可回來了哎！”
“是不是孟兒出了什麽問題？”秦羽眉跟他說著話，腳下步子也不停，直接朝保濟堂後院走去，“現在是什麽情況，嚴重嗎？”
“不不不，不是那孩子，他現在已經好了。”掌櫃對眼前這個年紀不大的少女充滿了敬佩之情，“梅小姐，您可真是神醫啊！”
秦羽眉謙遜一笑，“掌櫃過譽了，我不過是略盡綿力罷了。既然孟兒沒事，那你們為何又派人去找孫婆婆？”
掌櫃不好意思地搓著手，扭捏了半天才道：“是老夫又遇上了一個難題，所以想厚顏求梅小姐再施援手……”
他心裏直叫苦：上頭怎麽能安排這麽個病人給梅小姐醫治呢，萬一她翻臉走人了怎麽辦？到時候這黑鍋還不是要他來背！
“哦？是什麽樣的病人？”秦羽眉不疑有他，繼續問道。
還真是有了瞌睡遞枕頭，她早上剛打算要認真治病呢，老天就再給她送了個病人過來，而且還是保濟堂都醫不好的疑難雜症，一聽就很有挑戰性，正好能讓她專心不去想別的事情。
掌櫃這次更說不出口了，吞吞吐吐了半天，幾人已經來到了保濟堂後院。
孟兒和他娘一直都沒有離開，好不容易聽說秦羽眉今天會過來，特意等在這裏，想要對她表示感謝。
“梅小姐救了孟兒，就是救了我們全家。”孟兒的娘這次堅持跪在地上不肯起來，一定要給秦羽眉磕頭才行，“我夫家三代單傳，隻有孟兒這一個男丁。他若是有什麽不測，我隻能跟著他一起去了。我該怎麽報答您的大恩大德啊！”
瑤光這次出門前已經做好了準備，提前把孟兒和他娘的身世查了個清清楚楚。她在秦羽眉耳邊低聲道：“孟兒的父親早逝，家中還有一雙公婆，老的小的都要靠他娘來供養。”
這下秦羽眉一定要把那婦人攙起來不可了，“大嫂千萬別這樣說，治病救人是我們醫者的本分。說白了，你們付了醫資，我們治好病人，就像買賣商品一樣。你也不必對我感恩戴德，把這件事太放在心上。”
若是每個大夫認為自己救了人命就是施了大恩德，那秦羽眉隻能說，這個人自身的醫德就很成問題。
“對對，梅小姐說的就是這個道理。”掌櫃簡直是見縫插針地拍著馬屁，撫須歎道：“醫者父母心，那些競逐榮勢，企踵權豪，孜孜汲汲，惟名利是務的醫德敗壞之徒，才會挾恩自重，有所圖謀，實在是我輩之恥！”
秦羽眉嘴角抽搐了一下：為什麽這個世界的藥鋪掌櫃都能出口成章了？難道她以前對中醫的博大精深還是低估了？
總之不管掌櫃說了一堆什麽東西，秦羽眉隻要知道他是讚同自己看法的就可以了。
她扶起那婦人，又抱起孟兒，看著他恢複紅潤的小臉，黑漆漆的眼珠，心裏還是有種說不出的成就感。
孟兒雖然不是她在九州大陸醫治的第一個病人，可卻是第一個接受她大膽的新方案的病人，而且現在還恢複得這麽好，秦羽眉怎麽能不高興？
“神仙姐姐，”孟兒瞪著黑溜溜的眼珠看她，“娘說你就是治好我的神仙姐姐，可為什麽我看不到仙境了？你能不能再讓我看一次？”
秦羽眉也朝他俏皮地眨了下眼睛，“神仙姐姐隻有在孟兒的夢裏才會出現喲。孟兒回去之後要努力吃飯努力睡覺，等你長到姐姐這麽高，就能再去仙境啦。”
孟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使勁揮了揮小拳頭，“好，我一定努力長得高高的，就能再去仙境了！”
“好孩子，姐姐相信你！”秦羽眉被小孩子的童言童語萌得心都要化了，完全不顧形象地陪他一起笑鬧起來。
掌櫃越看越覺得欣慰：既然梅小姐對待病人這麽和氣，一會兒等見了“那位”，應該就不會生氣了吧？
孟兒的娘當麵給秦羽眉道了謝，依舊帶著無比感恩的心情回家去了。秦羽眉這才想起剛才和掌櫃說到一半的事，問他：“掌櫃，你還沒告訴我，這次又是什麽樣的病人？”
掌櫃硬著頭皮道：“梅小姐還是直接跟我過去看看吧，病人現在就住在院子裏……”
秦羽眉點了點頭，跟著掌櫃往更深處的廂房走去。
璿璣和瑤光走在最後，有些狐疑地彼此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地拉開距離，一左一右地護衛在秦羽眉身邊。
看那掌櫃吞吞吐吐的樣子，其中必定有什麽貓膩。公主可以不假思索地跟上去，她們卻不能這樣大意，任何時候都要把秦羽眉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掌櫃忐忑不安地推開門，就聽見裏麵傳出一個無比嬌媚的聲音。
“掌櫃，你還想讓我們等到什麽時候？那個女神醫到底還能不能過來了？”
那聲音不似璿璣的清亮，不似瑤光的柔婉，卻真真是軟得能擰出水來，媚得人骨頭都要酥了。
隨著門外的光線照進室內，秦羽眉就看見一個身姿窈窕的美人兒扭著纖腰走過來，茜色紗衣裹著半露的酥胸，白花花的一片春光跳進人眼裏。
秦羽眉擰著眉頭看了掌櫃一眼，這就是他搞不定的病人？
掌櫃簡直是有苦說不出，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一步，沒讓女子的胸脯撞到自己懷裏。
那女子察覺到了掌櫃的抗拒，紅唇輕輕微瞥，目光向後一掃，立刻看到了一臉茫然的秦羽眉和她身後全神貫注防備著的璿璣和瑤光，忍不住在心裏讚了一聲好相貌。
她蓮步輕移，婷婷嫋嫋行至秦羽眉麵前，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便是那位女神醫？”
“我不是什麽神醫，隻是個大夫而已。”秦羽眉實在是不習慣被人神醫神醫地叫著，總讓她有種自己是江湖騙子的錯覺。
“掌櫃，你說的病人可是她？”她又扭頭看了掌櫃一眼。
“得病的不是我。”那女子說道。
她將身子移開，秦羽眉這才注意到，裏麵的床上還躺了一個人，隻是全身都被蒙得嚴嚴實實的，她才沒有注意到。
秦羽眉上前幾步掀開薄衾，入目便是一張生滿紅疹的臉，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甚至有的已經開始潰爛流膿。
這女子雖然滿麵生瘡，但依舊能看出薄衾下一具玲瓏有致的軀體，她若是沒有這病，必定也是個絕色尤物。
再看她身上顏色鮮豔而質地單薄的衣料，秦羽眉已經猜到了這兩個女子的身份。
她回頭看著一臉忐忑的掌櫃，麵上不自覺地帶了些許寒意，語氣也不似未進門前那般輕快。
“掌櫃，你看不出她得了什麽病嗎？”
掌櫃沒想到秦羽眉年紀雖小，可一臉正色的樣子竟讓他這個老頭子都覺得全身緊張。
那種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威壓……怎麽跟那幾位主子這麽像？
他的身軀不由自主地更佝僂了幾分，語氣裏也帶了點兒真心實意的恭敬。
“是，老夫已經診出來，那位姑娘是得了……花柳病。”
秦羽眉心中有一絲不快。但這種不快並不是因為她歧視花柳病，或是歧視那兩個風塵女子。
她不喜的是，掌櫃這種藏著掖著的態度，讓她有種自己被騙上賊船的感覺。
——她人都到了這裏，看過了病人，就算現在說不治了，就算掌櫃不能把她怎樣，可她自己的良心就過不去。
秦羽眉想行醫救人，但不想被人利用。
“既然你明知她得了什麽病，還叫我這個未嫁人的姑娘來看，掌櫃覺得這樣合適嗎？”秦羽眉故意把聲音又沉了幾分，眸光微冷地看著他。
璿璣和瑤光在秦羽眉掀開床上薄衾的那一瞬就變了臉色，後來又聽見掌櫃承認，那女子得的是花柳病，氣得狠狠瞪著他。
再看公主的表情，分明也是不高興了，這掌櫃簡直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