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手術同意書
許於飛的眉頭深深鎖起：“每次出征，都是朝中太醫院固定派幾名新就任的醫官隨軍出行，可也隻是杯水車薪，真到了苦戰的時候，根本救不過來那麽多傷兵……”
秦羽眉越聽心裏越沉，原來這裏居然還沒有發展出職業的軍醫？甚至連醫官都十分短缺？
難怪她不過是小小露了一手醫術，就會引來這麽多的追捧了……
“侯爺，能為將士們出分力，是我的榮幸。”秦羽眉斂了神情，一本正經地道，“一會兒我就讓那幾個工匠帶著圖紙跟侯爺回去，您想要造多少擔架都沒關係。若它們真的能多救回幾個兵，那也算是用得其所了。”
“你們能不能稍後再說什麽架不架子的事情？”孫遠黛在一旁等得著急了，“姨娘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羽眉，你還是趕緊給她看看吧。”
說完，她忍不住瞪了許於飛一眼：還真是個武瘋子，一見到跟打仗有關的東西就挪不動步了。
許於飛心虛地趕緊過去幫忙把四姨娘從馬車上抬下來，小心翼翼地挪到了擔架上。兩個健婦輕輕鬆鬆地就將擔架抬了起來，穩穩地朝公主府深處的病房走去。
許於飛在後麵看著擔架平穩飛快的速度，越發堅定了要將這東西推廣到邊境各大軍營的決心。
秦羽眉讓人把公主府最深處的一排廂房都改造了獨門獨戶的小房間，裏麵的牆壁都塗成了白色，除了四周擺了幾個架子之外，就隻有正中央的一張病床，再無多餘的裝飾。
將四姨娘抬了進來，秦羽眉掏出聽診器在她小腹的位置探了探，通過移動性濁音來判斷現在的內出血量。
“公主，這又是……”
許於飛一路上已經聽孫遠黛說了四姨娘的情況以及秦羽眉被坊間傳得神乎其神的醫術，現在又看見秦羽眉拿出一個銀光閃亮的東西塞進自己耳朵裏，又用另一端在四姨娘身上探來探去，以為她又發明出了什麽不得了的好東西，忍不住問道。
秦羽眉卻突然蹙起眉頭，抬頭朝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又低下頭認真地聽診。
她一進入工作狀態時總是麵無表情的，冷冷的目光特別有殺傷力，竟讓許於飛都不自覺地收了聲。
可他心裏還是忍不住在想：永安公主到底是從哪裏弄來這麽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的？難道都是鎮國公主留下的？
過了好一會兒，秦羽眉才抬起頭，用例行公事的語氣對孫遠黛道：“病人現在需要馬上進行手術，我會先將可能出現的術中術後情況給你們講清楚，如果沒問題的話，就先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
孫遠黛和許於飛一頭霧水地看著她：秦羽眉說的都是什麽？為什麽之前從沒有一個大夫說過這樣的話？
秦羽眉耐著性子給他們解釋：“雖然我對自己的醫術很有信心，可這世上沒有百分百成功的手術，任何一點點非人力造成的失誤可能都會產生嚴重的後果，所以在手術之前，你們必須保證做好一切心理準備，不會在事後貿然追究我的責任，我才能為病人做這個手術。”
“就是說，我們要在那個什麽‘手術同意書’上簽字，證明不管出了什麽意外，都不會怪罪你了？”許於飛最先反應過來，這不就和他們常說的“生死狀”是差不多的意思？
秦羽眉可是口口聲聲說著要給四姨娘開腹治病的，若是出了什麽意外，他們連追究的機會都不能有？
“羽眉，那你到底有幾成把握？”孫遠黛也想到了這一點，有些不安地問道。
秦羽眉低頭估算了一下，才道：“七成吧。”
醫生的習慣是永遠不會把話說得太滿，她對外說的是七成，實際在自己心裏則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能做好這個手術。
見許於飛還是一臉猶豫，她又補充道：“這個手術同意書隻是對我的一個保證，但凡有一線生機，我都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四姨娘出事對不對？”
許於飛轉念一想也確實是這麽一回事，秦羽眉好歹也是夏帝親口冊封的永安公主，呼察十六部承認的順義王妃，要不是看在自家夫人的麵上，她本可以不必插手這件麻煩事的。
而看她堅毅的神情，想必既然有信心替四姨娘醫治，也就有能力保住她的命。
在馬車上時，他已經和夫人商量過了：四姨娘現在的情況，恐怕就是請了宮中的太醫來，也不會再有更好的辦法了。
像這樣的胎漏之症，又像四姨娘這般來勢洶洶的，向來都是九死一生。他們除了寄希望於秦羽眉那聞所未聞的開腹之術，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許於飛也不是那種婆婆媽媽的人，戰場之上形勢瞬息萬變，最需要的就是果決。他先代猶豫不決的孫遠黛答應下來：“好，我們簽這個同意書。”
將璿璣留在病房內觀察四姨娘的情況，三人來到隔壁的“辦公室”，許於飛就看見秦羽眉坐到桌前，下筆不停，很快就寫好了一張同意書：先簡單記錄了四姨娘的情況和病症，又寫了自己打算采用什麽樣的治療方案，以及可能出現的各種術中術後並發症，要求病人家屬事先知悉。
孫遠黛看著上麵的“大出血”“感染”“高燒”等字眼嚇得心驚肉跳，握著筆的手腕直發顫，怎麽都簽不下去。
“你放心，這些隻是最壞的情況，同意書都是這個格式的。”秦羽眉安慰道。
出於對秦羽眉的信任，孫遠黛和許於飛還是一齊寫下了名字。
“羽眉，我姨娘就全靠你了。”孫遠黛一臉希冀地望著她，“我剛剛聽府裏的人說，你要百兩黃金做診費是不是？隻要我姨娘沒事，我願意出雙倍！”
秦羽眉沒想到當初她管舒娘要百兩黃金診費的事這麽快就傳開了，連連擺手，“那是對外人的，對你哪能收那麽多——等四姨娘出院後，我再讓人把賬單送到你府上好了。”
唔，隻要孫遠黛能把她的醫藥費和護理費都結清就好了，自己可不是什麽獅子大開口的人……
孫遠黛怔怔地點著頭，許於飛則忍不住又看了秦羽眉一眼，就見她已經開始指揮著府裏的下人開始準備手術需要的用具和準備工作了。
再看看那些被她指使得團團轉的丫鬟婆子，竟然個個有條不紊，分明是經過良好訓練的，場麵絲毫不亂。
他這才想起，孫遠黛好像提過，這位永安公主和璟王殿下關係十分密切，公主府裏的下人都出自璟王府。
再往遠了一想，秦羽眉能從龍牙草原再次回到帝京，可不是夏侯璟親自接回來的？之後就交出了龍策軍一半的軍權，要說這其中沒有聯係，許於飛是不信的。
最近璟王府似乎也在大肆整修，聽那位連大總管的意思，是璟王府要有女主人了，所以要提前準備準備……
難不成，夏侯璟要娶的王妃，就是這個秦羽眉？
許於飛被自己這個推測嚇到了。
可是，可是秦羽眉還是呼察十六部承認的順義王妃啊！就算夏侯璟想娶，那也得等她恢複自由身才行。
許於飛想想就覺得頭痛：這兩個人的情況，似乎比他和五娘當年還麻煩一點……
“侯爺？侯爺？”秦羽眉一臉疑惑地看著站在那裏表情不斷變幻的許於飛，出聲將他叫回來，“我說，為了防止四姨娘在手術過程中出現大出血，我需要一點你的血樣。”
“啊？”許於飛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秦羽眉說的是什麽意思，就感覺到自己手上突然一陣刺痛，低頭一看，是秦羽眉不知用什麽尖尖的東西在他無名指的指腹上紮了一下，又將血珠擠到了一小塊玻璃片上。
再看看孫遠黛，已經用帕子裹住了手指，顯然是剛剛被秦羽眉也這樣來了一下。
公主府上下的所有奴仆早就建立了一套完整的健康檔案，血型檢驗更是不在話下。不過秦羽眉想著，一旦四姨娘的血型和他們兩個相匹配的話，還是先用他們的血比較好。
為人子女，就該有這點犧牲奉獻的覺悟嘛。
“公主，你這又是用來做什麽的？”許於飛絕對有好奇寶寶的潛質，看見什麽新鮮的都想問一問。
秦羽眉頭痛，為什麽她有種兒科醫生的錯覺？
“就是，一旦四姨娘大出血，我就可以用你們的血輸進她身體裏，這樣就可以把她救回來了。”
許於飛立刻舉一反三，“戰場上也可以用這個法子？”
秦羽眉趕緊打住，“不行！不是所有人的血都能互相輸的！如果配型不對，也是會死人的。”
“那，那怎麽辦？”秦羽眉用的東西一看就很“高級”，這些恐怕也不適用於戰場……
“我們能不能先說我姨娘的病？”孫遠黛這回可算是忍不住了，狠狠瞪了許於飛一眼，“你就這麽迫不及待想要上戰場？”
許於飛立刻老實收聲，還不忘給秦羽眉使眼色，“公主，咱們有時間詳談，詳談啊！”
秦羽眉含笑點頭，“放心，公主府的大門隨時對你們夫妻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