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幻境現真身
“鳳凰……”秦羽眉不自覺地輕聲呢喃著，想象著自己從小到大讀過的那些神話故事。
這種傳說中代表祥瑞與德政的神獸，在九州大陸上真的存在嗎？
而且，現在居然就在她背上？
被百裏老頭摔打了這麽一下午，秦羽眉現在趴在床上，也能感覺到背上傳來一陣陣不同尋常的炙熱。
聽他的意思，隻有自己修為進益，按照百裏家內功日日吐納修行，才有可能開啟這道封印。
“你娘果然是我見過天分最高的人。”百裏老頭當時繞著她背上的鳳鳥印記嘖嘖稱奇，看秦羽眉的神情就像餓狼見了肉，“她還真把那本小冊子研究透了，居然能想出將她和鳳凰的契約以血脈為係轉移到你身上。”
當初秦無憂與鳳凰以血訂立契約，按理說這種契約關係在秦無憂死後就會自動解除，可她居然從秘法中自行領悟出這種轉嫁的方法--秦羽眉身上流著秦無憂的血，她強行將鳳凰的棲身之處轉移到了女兒身上，替尚在繈褓中的秦羽眉找到了一個強大的契約神獸。
百裏老頭沒有說的是，隻怕當時那隻鳳凰也是心甘情願的，不然秦無憂也不會做的如此順利。
可是秦無憂已經死了十五年，對於一個生命漫長到無以為繼的神獸而言，十五年在它眼中也不過是彈指一瞬，卻足夠遺忘。現在的鳳凰還是否願意被秦無憂的女兒驅使，都還是個未知數。
眼下鳳凰還不能破體而出，百裏老頭也無從探知它的心思。
不過從過往的經驗來看，那位的確是個不好相處的性子……
秦羽眉一邊胡思亂想著，意識也漸漸模糊起來，眼皮越來越沉。
“喂，喂！”
恍惚間，似乎有什麽人在喊她推她，聲音很不耐煩，動作也很不耐煩。
秦羽眉被驚得一睜眼，卻發現自己站在一片黑暗之中。
這是哪兒？她不是在自己房間裏睡覺嗎？剛才又是誰在叫她？
秦羽眉茫然地左顧右盼，想要找找有什麽人，想要看看出口在哪裏。
突然間，遠處一片紅光大盛，像是能燃燒盡一切的烈火，恣意蓬勃。
隔得很遠，秦羽眉也能感受到火焰的熱度，和那份說不清道不明的壓迫感。
她突然抬起手看了看，又閉上眼睛，想要感知周圍的空氣流動，突然想到了什麽。
一切都很真實，唯獨……太靜了。
無盡的黑暗，熊熊的大火，這些都足以讓人心生恐懼，從而忽略了這個空間裏的破綻。
她感覺不到一絲空氣流動，甚至連火焰撲麵而來的熱度都是如此穩定。
秦羽眉想起，下午百裏老頭說過，鳳凰最引以為傲的除了天火之力，還有建造虛幻之境的能力。
可現在看來，這位神獸大人的水平，似乎並不像他說的那麽出神入化啊……
秦羽眉望著前方越燒越旺的火焰，嘴角揚起一抹慧黠笑意。
下一秒，她突然猛地前衝，朝熊熊大火最中心衝去。
大師公說，若是遇到鳳凰的幻境，出路就藏在最大的破綻之中。是死，也是生。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這個幻境的提示已經足夠明顯。
明知眼前一切皆是虛幻，可隨著距離不斷拉近，熱度越來越高，秦羽眉還是本能地感到一絲緊張。
然而這份緊張很快就被更多的勇氣所替代——若這是鳳凰給她的第一次考驗，那她的表現也不能認輸才行。
想要降服一隻桀驁的鳳凰，就得拿出能征服它的本事來！
秦羽眉別的沒有，可跟著“黑貓”走過槍林彈雨叢林沙漠，早就練出了這份天不怕地不怕的膽量來。
她閉上眼睛，猛地衝進火中！
仿佛聽見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秦羽眉睜開眼睛，看著這個充滿黑暗與火焰的空間在她眼前片片碎裂。
幻境……被打破了？她出來了？
下一秒，秦羽眉發現自己又站在了一片白茫茫之中。
“不是吧，還要來？”秦羽眉雙手支在膝蓋上，彎下腰用力喘了幾口氣。
穿過一片看似很真實的火焰也是需要勇氣的，秦羽眉剛才折騰了這麽一下，現在才發現自己背上已經濕透了，都是冷汗。
“有完沒完了你！”她不耐煩地朝著空氣大喊了一聲，“不是要見我嗎，這樣藏著掖著是什麽意思？”
天空中突然傳來一陣清亮鳥鳴，聲調悅耳，像是一支來自天上的歌。
秦羽眉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就看到一群七彩斑斕的鳥兒翩翩而來，上下翻飛，天邊頓時鋪滿錦繡，繚亂人眼。
“百鳥朝鳳麽？”秦羽眉不屑地撇撇嘴，“這出場方式還真夠騷包的……”
群鳥在空中盤旋了幾圈，突然又集結成一條長長的彩帶，似一座架在半空的橋。
層雲退散，一瞬霞光萬丈。
一聲比剛才群鳥齊鳴還要清亮高傲的鳳唳穿破雲霄直衝而上，一下子就抓住了秦羽眉的全部心神。
五色彩光翩然而下，漫天金光之中，一隻鳳凰拖著長長的尾羽，自東方振翅而來。
並未秦羽眉記憶裏的七彩翎羽，這隻鳳凰通身紅似流火，身形矯健流暢，微抬脖頸，眼神睥睨。
百鳥鳴聲漸低，像是為了低低迎合這位百鳥之王。
它越飛越低，最終身姿輕展落於百鳥搭成的拱橋之上，步態高昂，一步步朝秦羽眉的方向走來。
美，每一根羽毛都太美。
這是秦羽眉如今能想到的唯一評價。
它身上似乎無一處不精致流暢，就連火紅的翎羽似乎都在閃閃發光。明明是鳥的姿態，可秦羽眉卻能從它眼神中看出那份與生俱來的高貴傲然。
然而更加讓人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秦羽眉眼睜睜看著鳳凰一步步朝她走來，身體卻不斷變化，最終變成了——一個男人？
秦羽眉看到的，是一個與夏侯熙不相上下，甚至比他還多了那麽一份妖孽之氣的男人。
這便是鳳凰化成的人形？秦羽眉被這等舉世難尋的美色震得愣在了原地。
男人裸著上身，露出肌肉線條精致流暢的胸膛和小腹，卻並沒有一絲賁突感，起伏自然得像是妙手天成。下-身隻圍了一塊獸皮，露出的一截小腿也是矯健有力。
他負手閑閑走來，微揚了揚下巴，鳳眼朝秦羽眉掃來：“算你還有點腦子，居然這麽快就破了我的幻境。”
秦羽眉看著眼前這個既妖孽又神秘的男人，知道了他就是自己背上那隻鳳凰之後，反倒平靜了下來。
然而下一秒，男人的話卻又讓她不寒而栗。
“我知道，你已經不是無憂的女兒了，那麽我是不是可以現在殺了你，然後解除我和她的契約了？”
鳳凰朝她邪氣一笑：“很吃驚對不對？這很簡單——秦羽眉在花轎裏自盡那一刻，我就已經從封印中蘇醒過來了。我想要阻止她，可是沒能來得及。結果就在我以為自己重獲自由的時候，我親眼看見，‘秦羽眉’又活了過來——是你，對不對？”
秦羽眉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這隻鳳凰……他居然全都知道？而且現在還想殺了自己？
他身上的氣息太過危險，讓秦羽眉忍不住想要離他越遠越好。
鳳凰似乎很樂意看她故作鎮定的模樣，鳳眼更加威脅地上挑了幾分，不疾不徐朝她向前走去。
“我說的對不對？你這個--不知道從什麽地方來的女人？”他步步緊逼，“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會出現在秦羽眉身體裏，借屍還魂嗎，還是別有所圖？”
說到最後，他眼中甚至迸出一道精光，語氣驟然轉冷：“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讓你死在這幻境之中！”
他本以為眼前這個秦羽眉會在他的威逼脅迫下一股腦吐出實話，沒想到她卻突然笑了。
一絲笑意慢慢攀上少女唇邊，那張與秦無憂幾乎是一模一樣的麵孔，連笑起來都那般別無二致。
鳳凰一瞬間甚至有一絲恍惚，仿佛自己又看到了那個名動九州，一顰一笑都別有風情的鎮國公主。
十五年……他被秦無憂以鳳雷訣封印在那個小小嬰兒身體裏，整整十五年都陷入沉睡，修為全無。
以血脈為維係的轉嫁契約並非那麽簡單，秦無憂和他都是大傷元氣，才勉強將這項逆天秘法完成，
他本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陷在長久的沉睡裏，慢慢耗盡自己最後一絲靈氣，最後消弭在這天地間。
或許在人類眼中，十五年對於他這樣的上古神獸不過彈指一瞬。可隻有鳳凰知道，這十五年有多漫長。
他在黑暗裏苦苦煎熬，苦苦想念。懷念著跟在秦無憂身邊遊曆九州的每時每刻，懷念著沐浴在陽光之下的酣暢淋漓。
十五年後，當他終於被強烈的外力刺激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卻是那個和秦無憂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女，一身大紅嫁衣坐在喜轎裏，神情平靜地服下毒藥。
他拚命想阻攔，可已經來不及了。
自從秦無憂將他們的契約轉嫁到她的女兒身上後，他和秦羽眉就成了同命之體，同生，同死。
鳳凰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飛快流逝，他突然放棄了掙紮。
就這樣吧，我守了你女兒十五年。如今是她一心求死，那就……一起吧。
無憂，我要去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