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俏寡婦X小孤兒(七)
季邱把杯子放到桌上,回過身看薛娘還是有氣無力的樣子,低頭靜默了一番,再抬頭眼睛看向門外,囁喏了會兒道:「我早飯呢?」
薛娘本就暈乎著,聽了這話一時沒反應過來,季邱那裡卻忽然爆發了:「你不是說幹活就有飯吃嗎,我給你倒水了,飯呢?」
他像只被拔了牙的狼崽子,撿起兩塊兒石子當做攻擊的武器硬撐著。
薛娘忽然低聲笑著,雙眼惺忪地對他道:「把褥子掀開,角落壓著鑰匙。柜子里有錢匣,你打開它拿幾個銅板,去買些吃的去吧。」
剛說完話,薛娘眉頭瞬間皺緊,臉上的表情非常痛苦,嘴裡哎喲哎喲。季邱下意識走過去,剛低頭要看她的臉,就見薛娘換了個樣兒,雙眼含笑地看著他。
季邱氣惱地去掀褥子,將它掀得老高,帶起一陣風。薛娘受不得風,頓時冷得直打哆嗦。他手下動作停住,手臂生硬的大力擺動,手腕卻輕柔得很,將褥子放下,沒扇起風來。
他拾了大概二十個銅板,不由得看薛娘,她卻仍閉著眼睛,絲毫不在意他拿多拿少。季邱心裡有種無名火,他過去說道:「我不白吃你的飯,剩下的錢我拿去給你抓藥。」
薛娘閉著眼應聲:「嗯。」
季邱憋著氣,重重踩著地面出門去了。
薛娘這會兒是真難受,方才她讓季邱自個兒拿錢,算是崩了個小人設。系統迫不及待地用了發電功能,絲毫不顧念她倆之間的情分。
系統道:「情分?你知道你之前撒潑的影響么,到現在季邱的好感度還是零。咱倆還有什麼好說的。」
感冒加上電擊,薛娘都麻木了,感覺不到世上的任何事。
外面涼風陣陣,季邱穿著不合身的衣裳往鎮子上去。青嶺村之前來過一個游醫,那時村裡人有個頭疼腦熱的,看病方便得很。只是過了一段時日便走了,再想看病,就要到鎮子上的藥鋪。不僅路遠,價錢也不便宜。
路上旁人見了他,都要停下扯著脖子看。季邱也不去聽他們說些什麼,看看正上升的日頭,加快了腳步。
藥鋪門口有人正在篩藥粉,把留在上面的碎渣再拿回去重新磨。出來進去的病人,都要跟他道一聲好。季邱走到藥鋪門口,正要抬腳進去。那人放下手裡的篩子,把他攔下:「你進去有何事?」
季邱瞪他一眼:「來藥鋪自然是看病,誰上這兒吃飯?」
葯童本身好鬥,這才被師父派來做這些碾葯的細心活,指望能磨掉他身上的銳氣。今兒本是看見季邱衣冠不整,怕是進藥鋪搗亂,才多此一問。卻聽他這般回答,頓時惱了起來,叉著腰似要吵架:「你這人說話咋這麼沒禮數,你精神得很,哪裡用看病,走吧走吧。」
說完作勢就要轟他。
季邱不耐煩地瞧他在眼前亂晃,直接把他推到一邊,進了葯堂。葯童在後面氣惱地直跺腳,又不敢進葯堂擾了師父。
季邱把薛娘的癥狀說全,老大夫寫下一張方子,讓他到旁邊兒的柜上抓藥。常見的風寒,藥材也不名貴,他帶來的錢還剩下五個銅板。
提著幾包葯往外走,那葯童還在門口守著,只等他出來后報仇。剛叉上腰,季邱就從他面前過去了。葯童一怔,連忙追過去,就聽師父在裡面喊:「藥粉篩好了沒?」
他停下腳,回頭答:「好了好了,我這就端過去。」
季邱手裡攥著五個銅板,回村子的路上順帶看了看邊兒上賣吃食的。他湊到賣韭菜盒子的攤上,問多少錢一個。
攤主看他衣裳破舊,不想理他,又瞧見手裡攥著的銅板,說了一句:「豬肉餡兒的,五個銅板一個。」
正巧一個韭菜盒子出鍋,攤主低頭剷出來,烤的兩面焦黃,香味四溢。季邱咽了咽口水,伸手準備掏錢,攤主帶笑拿紙去包。
他又把手收回來,搖頭道:「我不要了。」
攤主沉下臉,皺眉趕他走:「你來這兒攪和什麼,大清早的,真是……」後半句沒說出來,在嘴裡嘟囔著。
季邱轉身到旁邊的包子鋪,那小二喲喝著:「一文錢一個,五文錢六個了。」他遞過去帶著手心熱度的銅板,接過六個包子。
他一手拿著包子啃,大口連著吃了兩個。看著手裡剩下的四個,再用紙包好。回去的時候,季邱走得更快了,腦子裡想著老大夫告訴他煎藥的法子,還怕薛娘家裡沒藥罐。
到了家,季邱把門打開,院子里跟他出門時一個樣兒。屋裡也是,躺著的人連姿勢都沒換。聽見有人進門,薛娘軟著聲音道:「回來了啊。」
她人沒力氣,聲音跟貓叫似的。聽得季邱心裡直彆扭,他把東西往桌上一放:「葯給你買回來了,我這就去煎。」
薛娘唔了一聲。
季邱把包子拿過去給她,她看了一眼,搖搖頭:「我不想吃。你給我倒杯水。」
一番好意人家還瞧不上,季邱把包子扔桌上,氣呼呼地去給她倒水,薛娘連著喝了幾杯才覺得身上的火氣降了些。又軟趴趴地躺倒床上,強打精神問他:「你吃過了沒?」
季邱道拎著藥包,走到門口沒停,直接回話道:「吃了,買了十個包子,那四個是給你留的。」
廚房裡,碗筷,醬油醋一應俱全。季邱找了一個遍,都沒看見藥罐。他心裡嘆氣,早知道就該多拿些銅板,眼下藥是買回來了,拿什麼煎。
他隔著院子喊:「家裡有藥罐沒?放哪兒了?」
薛娘扯著嗓子,又咳嗽幾聲:「應是在柜子里收著,平時用不著,你找找看。」
季邱聽著咳嗽聲心裡煩得很,把凳子搬到柜子前面踩上去,一邊打開柜子門翻找,一邊嘟囔:「真麻煩。」
柜子里全是些零碎東西,表面落了一層灰。藥罐在後面放著,底部有一圈被火燒的痕迹,季邱小心翼翼把它抱下來,沉甸甸的。
藥罐裡面也髒得很,他用水好好洗了洗,然後把葯放進去泡好。待藥罐里的水沸騰起來,季邱連忙把火弄小,藥罐上的蓋子錯開一些,慢慢熬著。
他坐在灶台旁邊,兩眼直直盯著藥罐,不一會兒就出了神。
葯熬好后,順著壺嘴倒進碗里,苦味瀰漫在鼻尖。一副葯喝三次,這一碗滿滿的要一回喝下去。薛娘認命地閉上眼,咕咚咕咚咽下去,又猛灌了幾杯水,那股子苦味還不散。
她皺著臉把葯碗遞給季邱,讓他拿走。季邱見她這幅樣子,覺得稀罕,原以為她是個潑辣的人,竟害怕苦。他嘴角一勾,把桌上的包子拿到廚房。又燒了水,把已經涼透了的包子熱熱。
拿盤子裝上冒熱氣的包子,進屋后薛娘看著沒那麼萎靡,額頭上都是吃藥後發的汗。他把被子披在她身上,怕不當心又加重病情。然後把盤子放在炕桌上,手過去摸她的額頭,熱度果然退了。
薛娘這會兒也有心思吃東西了,這幾天沒沾葷腥,早上肚裡也沒進食,聞見包子的香味,坐起來拿了一個吃。裡面都是些肉末,找不出整粒的肉來,咬下去滿口都是韭菜。怪不得那點兒錢買了葯,還能再買十個包子。
這會兒已經中午了,季邱站在床邊看著她吃。薛娘吃了兩個后,把剩下的往他那兒一推:「你吃吧,晌午到了你也還餓著。」
季邱皺眉:「我說了買了十個,這是你的那份兒。我不吃。」
薛娘道:「你怎麼回事兒,你不吃這個,難不成讓我再起來給你做飯?我現在這樣子,你……」
沒等她說完,季邱又惱了,抬腳就往外走,說道:「不用你做飯,又餓不死我。」
薛娘被他這話氣得說不出話來,讓他吃個包子,怎麼倒成了他仇人。
過了五天,薛娘身上才沒那麼虛,能下床幹些活兒。這幾天光讓季邱跑來跑去,八歲大點兒的孩子這麼使喚,她心裡實在不落忍。
季邱身上還穿著那件不合身的衣服,天氣轉涼,那衣服也不保暖。之前換下來的那身還在院里的洗衣盆扔著,破破爛爛的,她也懶得去洗。
這幾日躺的身上格外發懶,她來回在廚房裡轉悠,打算做點兒好吃的。季邱最近都是他在做飯,把菜切成塊往鍋里一煮就能當頓飯。薛娘強忍著吃了兩頓,後來他有一回鹽都沒放,菜煮的軟塌塌的。實在是受不了,直接往邊兒一推,說吃飽了。
季邱眼神活泛,哪裡瞧不出她嫌棄的意思,頓時氣得直嚷再也不做飯了。第二日,做飯時用心了許多,雖然還是老做法,但菜沒那麼軟了,該放的調料也都沒再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