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二十七·鳳三十八傻蠢呆
「那麼鳳一也就無法見到殿下,並且活到現在。」
鳳一搖了搖頭,否定了她的話。那隻手更加用力的握緊了鳳陽的手腕,她手中深淺不一的傷痕磨著鳳陽的皮膚,有些癢,更多的是引起觸碰到的女子的歉意和心疼。
「鳳一曾說過,殿下無論做什麼,都只需去做就好,無需考慮鳳一一介小小暗衛。」
鳳陽笑了,紅唇微彎,整個人嬌艷美麗的將滿園的景色都比了下去,黃昏的光打在她臉上,似乎泛著暖意,逆著光,她的雙眼裡突然精光大盛,整個人明顯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百年之後,鳳陽不要葬於皇家陵宮,身側陪同之人,唯願是鳳一一人!」
「殿下!」鳳一握住的那截手腕,似乎都隱約看到勒出的紅痕。
「哪怕是一副薄棺,葬於荒山野嶺之中,亦或只是一捧黃土,萬人踩踏,鳳陽也不會有一句怨言之詞!」
「鳳陽知道,此生唯有鳳一一人真心待我,恰好,鳳陽這一生,也只要鳳一會在就好。」
黃昏將那兩道緊挨在一起身影拉的長長的,拖到了殿門外。
一聲「殿下」還未喊出,就被一句清脆的童音打斷。扎著一小段稀疏雙馬尾,瞧起來不過一歲多點,從草叢裡爬出來的小女娃瞧見她倆,笑嘻嘻的抬頭,臉上還沾著泥跡和草屑,嘴裡吞吐不清的喊著「抱——」
身後是慢慢由遠至近的急呼聲「皇太女殿下——」
那緊抱在一起的兩人,慢慢抬起頭,往殿門外望去,一瞬間,紅暈褪去,面容煞白。
黃昏的光似乎再也抵抗不住寒夜即將到來的寒冷,成群的宮仆簇擁而來,只一眼,就嚇得稟住呼吸低頭不再敢抬頭。
那聲呼喊也被戛然而止在喉嚨里,前進也不是,後退也不是,滿身粘上泥跡的小女娃還在努力往已分開站在那裡眼中湧現萬種情緒的兩人爬去,嘴裡咿咿呀呀叫個不停。
四周死寂一片,黃昏的光線開始從殿頂往西移的更厲害。
爬累了沒人理,喊累死了「求抱抱」也沒人來的皇太女殿下不幹了,當下就獨自嘴一撇,小嘴一張,哇哇大哭起來。
哭聲打破了那一份寂靜。
身體抖個不停清瘦的身影終於慢慢發話了,他的眼神清淡像是什麼也沒放在眼裡,但本就色淡的雙唇如今卻似冰覆上一樣,冰白一片。
他伸手輕拍了拍還猶在不可置信的清黎,意在提醒他注意身份,轉頭對著那停駐不前的宮女淡淡吩咐道:「去將皇太女抱回來,爬地而行,禮數不合。」
那宮女「唔」了一聲,頭也不敢抬起一分,低頭快速的彎腰抱起哭的聲嘶力截的皇太女,又匆匆原路返回,中間還顯些因行的太快絆了一腳,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幸好此刻無人注意到她的動作,否則以平日里她懷中這位的身份,恐怕被罰一頓打也不是什麼大事。
鳳陽躇步不前,昔日沉穩將一切掌握在手中的女帝臉上也顯現了幾分慌亂。身旁鳳一清醒過來,向後退了一步,雙膝跪地,重重的磕了一個頭,抬頭早已恢復那不悲不喜的樣子:「一切皆是鳳一引誘陛下在前,錯全在鳳一身上。」
她從年少跟在鳳陽身後,無論鳳陽是昔日的皇太女還是如今的女帝,從未喊過一聲陛下,當那句「殿下」的兩人間堅持被打破,似乎她們都已有預料,覆水難收。
她完全可以不用說出這句話,剛才那副場景,考慮到她陪伴女帝時間那麼久,那些話也無可厚非,甚至連鳳陽和她自己都不懂那些話的真正含義,親情、友情甚至其他,似乎樣樣都不是,又似乎樣樣皆有。
可她必須那麼做,殿外的清瀲咳個不停,他的身子好不容易出來一次卻如今變得更差了,然而他此刻望著鳳一的眼神有贊同。
因為她們都只在乎一個人——鳳陽。宮中人多口雜,鳳陽又處事堪憂,想除掉她的一大助力鳳一的不在少數。
更何況今日的事,見到的不是只有一個人,也不是一堆無足輕重的宮仆,可以硃筆一揮,殺了她們滅口,那裡面究竟埋藏了多少家的人,誰也不清楚。
這一句認錯,是無法避免的。
鳳陽本就如履薄冰,如今更是容不得有一絲差錯出現。身旁的鳳陽從她那一句話出口,就滿臉震驚轉頭回望著她,她的身子不自覺後退了幾步,閉上眼又睜開,面容已逐步恢復鎮靜,當她轉過身,面對那殿外的一群人,帶著一股決然的味道。
她想不顧身份開口說些什麼,而不是僅僅看著鳳一單獨一個人攬下莫須有的罪,她的紅唇啟開,「父后,此事——」
「太後殿下!!」
「清叔叔!」
急呼響起,像是晴天霹靂,那道清瘦顫抖不停的身影終於軟綿綿的倒向一邊,長長的睫毛掩蓋住了清冷的眼神,冰白的嘴唇已發紫,被殘留的血跡抹上了一絲鮮艷,眉宇間隱約可見一片痛苦。
快速撲過,鳳陽的雙手微抖,再也顧不上其他,她忙張口小聲喊了一聲,似乎連聲音大了一分她都有些害怕:「父后!」
有人連滾帶跑一路急呼去找御醫,有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不知所措向她靠過來帶著哭腔詢問「如何是好」的是她的鳳后,雙眼純凈如水,似碧波無痕,清澈見底。
鳳陽迷茫抬起頭,望著他,望著眼前跪倒或者四處慌亂奔跑的宮仆,望著身後猶跪著卻雙眼似也含著擔憂望過來的鳳一。眼中似迅速流過萬種情緒,痛苦、糾結、不知所措等等,像是一瞬間爆發,炸的她再也無法壓住心中那份迷茫。
她的雙眼開始惶散,整個人彷彿一瞬間迷失了道路。一隻手,似冰似玉,只輕輕一碰她的手背,就冷的讓人想掙脫掉。
一根細長的手指微動,輕輕的在她手背上拍了幾下,動作輕微的無人發現。
彷彿又回到她年幼剛被清瀲帶到清梅殿的時候,她整夜裡害怕做噩夢無法入睡,清姿秀麗,神情看起來冷淡的他就是這樣,整夜坐在她床頭前,慢慢伸出一隻手輕輕帶著節奏拍著她的手背,從五指到四指到最後只剩一指。
如今只一下,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鳳陽身體一抖,然而視線之處,清瀲的嘴角血跡還未乾,在正慢慢消失的黃昏下竟清晰的讓人心驚膽戰。風吹動著樹枝間嘩啦做響,也許只過了一秒,也許更久,一瞬間,她終究還是壓下了心裡翻滾的念頭,神色痛苦的閉上了眼。
「哈哈,姬小若!你知不知道,你被人搶了恩寵!」人還未到,幸災樂禍的笑聲就遠遠傳來,姬若聞言額前青筋跳動了幾下,手中用力,一塊完好的琉璃宮瓦就缺了一塊角。
她心虛的四下望了望,見這輕輕一聲未驚動任何人,才手指一動,食指一彎一彈,便似乎有個東西以流星趕月之勢,向突然從另一邊屋頂飛躍過來的黑影迎去。
鳳三十八腳才剛剛穩落在宮瓦之上,身姿還未轉正,就見迎面飛來一塊暗器,連忙腳尖一用力,側翻一個滾,落在那瀟洒坐在宮瓦上的女子身前。
這一下,她依舊不敢放鬆,腳才沾到瓦上,又飛快轉身,右手摸入腰上,內力匯於手腕,五指用力,迅速扯下自己的腰帶,揮舞出去。
灌入內力的腰帶在空中堅硬的像一把利劍,鋒芒畢露,又柔軟的就只是它本身的一塊綢布,還不是什麼特好的料子。追隨那琉璃宮瓦的一塊而去,輕輕的一卷,就將它帶了回來。
「喂喂喂,皇宮的瓦你也敢破壞!」鳳三十八左手一抓,顛了顛那可憐兮兮被扳下來的瓦片,右手提著長長的黑色腰帶,傻乎乎的開著玩笑。
姬若翻了個白眼,繼續裝逼望著空中彎月不想理她。
不過幾日功夫,她到現在都沒想明白,自己逼格這麼高的人怎麼就和這樣一看就蠢不拉及的人關係越來越好。
智商君不開心,她姬若也表示不服!
「姬小若,別以為你不說話就能抵消你剛才想殺我滅口的陰暗動作!」鳳三十八自顧自樂的往她身旁一坐,沒有了腰帶的束縛,即使是再緊身的夜行衣也立刻變得鬆鬆垮垮,不成正形。
「你想多了。」姬若嘴角一抽,想到抵消什麼我是腦子進水都不會做的事。
「也對,我也覺得姬小若你肯定是喜歡我,怎麼捨得殺我!」鳳三十八摸了摸自己被黑布裹住的下巴,邊說還邊點頭表示自己說的很言之有理。
姬若差點又扳下一大塊宮瓦,往她頭上一砸,她回了一個「你覺得可能嗎反正我是不信的傻逼」的眼神。
未曾預防鳳三十八那張臉突然放大在眼前,黑色面巾以上的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眼珠子軲轆轉了幾下,「姬小若,你在難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