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三十二·鳳三十八傻蠢呆
夜深人靜,躲在屋檐上,啃啃被風吹冷的饅頭,賞賞彎的簡直都快沒了的天邊月,聽聽嘰里咕嚕沒完沒了的交待對話,鳳三十八苦兮兮的縮了縮鼻子,撇了撇嘴,又張開嘴咬了一大口手中冷硬不再鬆軟的饅頭。
不爽!
她家小容特意塞入的香酥乳鴿肉,都失了幾分味道,鳳三十八望月思著少年又狠咬了一大口。
穩坐於屋上的屁/股猝不及防被人踢了一腳,嚇得顯些滾下摔得五花八瓣!
鳳三十八回過頭,雙眼怒瞪。
姬若瞥了她一眼,若無其事的收回腳,傳音密語道:「文雅點!你是豬嗎?」
「你才是豬!老娘長得這麼美!」鳳三十八沒好氣回道。
「不是就動作小點,還怕別人不知道我們在她們頭頂上!」姬若手中用力,一根銀絲以直線彈出,敲打在十步之外的一片樹葉上,收回。
樹葉受力瞬間脫離樹枝,因著慣力往後飛去,就在它碰到另一片綠葉時,銀絲又起,飛速彈到了另一片樹葉,這片樹葉又向後飛速飄去,擊打著第一片將掉的樹葉,趁著力又彈擊到第二片樹葉,如此反覆,一片接著一片,悄無聲息的眨眼間就撞上了對院房中木窗上。
風聲嗚咽,木窗受力哐當一聲被關上,恰到好處的轉移了剛才屋頂上吧唧吧唧的啃食聲可能引起的注意。
「誰?」屋中一女子厲聲喝道。
窗戶迅速被從里對外推開,她朝外張望,面目頓時暴露在姬若她們面前,眉如劍,鼻如峰,在外面各色各樣的女子中,也顯得十分英氣。然而最令人注意的不是她的上部面貌,而是她的唇,唇薄色暗,像是一朵紫色玫瑰,帶著說不清的病態和誘惑。
「香來坊老闆?」身後鳳三十八震驚低語傳音道,姬若回過頭,挑眉指了指底下目光四處掃視的女子,詢問。
「她有什麼特別?」
「沒事,」鳳三十八搖頭,將手中還留一半的饅頭細心用原先的油紙包好,收入懷裡,「因之小容喜歡這家的桃花糕,我若能出外總會來香來坊購買上一份帶給他。所以也到是聽了不少關於這坊子老闆的事,只是傳聞香來坊老闆水青天生殘缺,不能長期站立行走,聽她早期來這做生意所言,似乎是從胎里就帶出來的病,從一出身就身體不好,藥罐從不離身,你看她唇,暗紫,定是身體長期氣虛虧血所致。」
「不過現在這麼一看,原因恐怕就不是這個了!」鳳三十八眨眼笑了笑,「唇部暗紫,要不是身體不好,要不就是此人長期沾毒,毒入身體深處,日積月累所致。」
院里唯有風聲,越來越大,吹在人臉上,都能感受到它的力量。水青這才注意到對院廂房木窗被風吹的左右晃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如何?」清四踱步走到她身後輕聲問道。
風吹的屋中桌上紙張嘩啦啦做響,被一塊磨硯給壓住,方才清四慢了一步,就在做這個。髮絲被風吹的如群魔亂舞,她抬手將遮住視線的亂髮捋到耳後,長指劃過,淡紫映著瑩白耳垂,美麗動人。
「沒什麼,風太大,窗戶沒關緊被吹開了而已。」水青放鬆下來,合上窗。
「練毒?」
姬若聞言陷入沉思,凝神一想,立馬抬起頭盯著鳳三十八,開口。
「沒錯,而且觀其色澤,定是從小就開始練起,每日不曾間斷,她身上的藥味,估計就是練毒所遺留的。都說是葯三分毒,小孩子身體弱,又是以毒為本領而不是殺死一人,所以從葯出發是最合適的方式。」
姬若:「她很厲害?」
「江湖傳聞,真正的用毒高手身上每一塊都是可以利用的毒。這些人,高的不是功夫,高手對決,講究光明正大,而與她們,你則不得處處提防對方。你永遠不會知道,她什麼時候會給你下毒,抬手?走路?甚至只是朝你望了一眼?毒類繁多,無色無香的不止多少。」
「更何況——」鳳三十八聳了聳肩,湊過頭,用一種說秘密的樣子裝的神秘兮兮的,「香來坊雖然是她開的,但剛才也說了傳言因身體不好實際平日里幾乎她從不出面。常年躺在床上,無法長時間站立行走,說明她以身喂的毒,必定是天下劇毒之物,毒類眾多,相生相剋的不再少數,這些毒在她體內,以她的身體為容器,相互吞噬、交融,最終形成新的毒,滲入體內各處,想必這老闆,身上定是有毒!哎呀,這怎麼辦,等會怎麼近身抓她?」
「知道厲害還這麼積極趕上前?」姬若沒好氣的瞥了她一眼。
「嘿嘿,你又不是不知道原因,」鳳三十八毫無所覺的抹著下巴笑了笑,「我這麼武功一般,性格——比較隨性的人,認認真真來淌這趟渾水,一來因為必是陛下旨意,忠於陛下,是為人臣子的本分,二來嘛,還不是為了我家小容,說不定這次我立了大功,陛下就會賞賜我,嘿嘿,到時候——」
「你想陛下親賜御婚?」姬若有些驚訝。
「嗯,」鳳三十八翻身坐到她身邊,許久才回答,她一向嘻嘻哈哈不知煩惱的樣子,此刻卻抿著唇,雙眼不知望向哪裡,語氣有些晦澀,「時間太久了,我不想讓他等太久。」
她苦笑了幾下,低下頭,「就算小容願意,他家人肯定也不願意,我——也不願意。」
黑髮散落在額前,鳳三十八的面容在月光下光影交雜,空氣里一頓沉默。
姬若抬頭望了一眼天邊月色,心中頓時也思緒萬千,她明白鳳三十八的意思,心下一黯。面上卻忍不住嗤笑了一聲,肩膀聳動,在鳳三十八懊惱的表情中,轉頭挑眉開口道:「喂!到時候別忘請我喝一口酒!」
看起來表面大大咧咧歡快無腦的人,實質上只是把所有的溫柔害怕藏在心底。
「哈?一口可不行,姬小若!怎麼著,也要喝個兩三壇才行!」鳳三十八聞言咧嘴笑道,豎起兩根手指在姬若面前晃了晃。
「你是說除掉那夜在巧蘇殿中同鳳一交談的兩位女子?」
一道輕柔的聲音從屋中傳出,語調溫柔,雖帶著幾分沙啞。
「不是說留待觀察?」
那聲音又繼續響起,姬若心中一緊,鳳三十八也趕緊閉了嘴,兩個人,凝神仔細去聽。
「主子留著她們,一來是為了日後套出更多她們與鳳一之間的關係,這兩個人很奇怪,從何而來?何時到了皇宮?我們的人竟一無所知,最早也只查到一月多前,鳳陽突然帶著她們出了金鸞殿!」
「二來、」水青坐於椅上,扣上剛才被風吹的做響的冊子,食指輕扣幾下冊面,繼續道:「前幾日宮中出事,鳳一說是引誘鳳陽未成,囚入牢中,實際上,皇家那點事,誰不知道!」說到這,女子面上露出一絲厭惡。
「這指令雖然是清瀲主子下的,可是據我了解,公子貌似還想保那鳳一,到現在為止,大理寺都沒有收到要審問鳳一的事。」
清四皺眉,有些擔憂,望著她說道。
「公子性情我們又不是不了解,若不是他身體不好,性情淡薄,還真把鳳陽當成自己親生女兒看待,讓家主忌憚,主子又怎麼會放棄他這麼有用的人?清家如今所有暗地下做的事,一件不曾向他透露,鳳后都知道個三四分,要說位高權重,清黎公子怎麼比的上清瀲公子?」
「你啊,還是收起你的那些心思,我知道你跟在公子身後十幾年了,不想惹他傷心,傷了身體,不過你別忘了,」水青扯著嘴角,眼中凶光畢顯,緊鎖著身側清四,「鳳一必須得除!她不死,暗樓便無法被我們藉此機會打入進去,清洗一番,你也知道暗樓對於女帝的重要性!」
「我自然明白,我要真有什麼心思,還會在這裡!」清四不悅的冷哼了一聲,「水青,我只是一介棋子,你也別把自己當成什麼重要東西!清家多的是族系旁系的人,你再怎麼努力,也比不上人家直系的!」
水青聞言面上劇烈扭動,雙眼瞧起來更是冰冷駭人,像是毒蛇緊緊盯著清四淺笑勾唇的臉,看起來恨不得撲上去將她一副皮囊給扒下來。氣血上涌,喉嚨里一股血腥氣涌了上來,她慌張從懷裡掏出一方手帕,捂著嘴連咳了幾下。
移開手,手帕中心烏黑一片,清四冷眼瞧著她慢慢顫抖著手將她合上,她面上表情早已恢復鎮定,仿若並沒有看到自己咳出來的血。
清四嘆了一聲氣:「算了,我何苦氣你,都是一條船上的人,水青,你已毒入骨髓,還不停下,你還真拿自己的命在賭?」
水青嘴角輕笑了幾下,慢悠悠將那方手帕收回懷裡,反問道:「你難道不是拿命在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