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勸降左校
他扶槍立於陳留南門城樓,眉頭深皺,遠望著不遠處,張軍鐵桶般的圍營,神色越來越凝重,失望也越來越明顯。
距離當日的失敗,已經過去了五天。
當晚,他的突圍被張元識破,在冉閔的鐵蹄輾壓之下,五千兵馬損失過半,就連陶升也死於冉閔槍下。
突圍不成的左校,只得率殘兵敗將退往陳留城,繼續困守孤城。
五天的時間裡,張元加強了對陳留的圍困,徹底把這座城與外界隔絕,令左校沒有辦法得知張燕的消息。
左校也猜得出來,外面發生了什麼。
張燕的計策失誤,必定也遭受了張元的重擊,再度慘敗。
張燕本來就兵少,再遭一次慘敗,恐怕自保都成問題,更別提再次來救他出城了。
他隱隱已猜測到,張燕已經放棄了他,率軍退往了太行山。
縱使如此,左校心裡邊還抱著殘存的希望,希望張燕能再出奇策,把他從張元的重圍中解救出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左校殘存的念想,卻在寸寸瓦解一空。
每日立於城頭觀察,左校豈能來,四面圍營的張軍數量,在不斷的增加,到現在已達到三萬之眾。
張元敢以如此多的兵馬圍城,原因必然只有一個:
張燕已退往太行山,徹底放棄陳留,張元失去了南面的威脅,才敢把全軍都用來圍困他這座孤城。
「張燕啊張燕,你可是害苦了我啊,你當初說張元不過一個紈絝子弟,必定無能至極,我才聽你的整軍來攻,紈絝子弟,會把黑山軍,打成這個樣子嗎?」
左校仰天長嘆,懊悔不已,絕望的念頭在心中滋生。
絕望之外,左校卻又很困惑。
以張元現有的兵力,十倍於己,只消一聲下令,轉眼間就能將陳留城夷為平地。
卻為何,張元圍城多日,遲遲不發動進攻。
張元圍而不攻,這讓左校越發的困惑。
「張元,你到底想幹什麼,為什麼不立刻進攻,給我來一個痛快。」左校暗暗咬牙,心中竟有點「早死早超生」的念頭。
正當左校神思之際,對面的張軍大營中,忽然發現了異動。
塵霧揚起,但見一隊張軍騎兵向著城門方向賓士而來。
「全軍準備迎敵。」左校神思收斂,立刻警覺起來。
早在韋鄉一役中,左校的嫡系黑山兵,已經全軍覆沒,他現在所統領的這幾千兵馬,不過是陶升的部眾。
正常情況下,這些人是不會完全聽從他的號令,但眼下陶升已死,眾兵無首,左校到底是他們名義上的長官,雖然不情願,但在此困境之下,他們也只能聽從左校號令。
於是,上千名黑山軍們,只得慢慢吞吞的握緊了刀槍,舉起了弓弩,勉強的擺出了一副迎敵之勢。
片刻后,那一隊人馬馳近,敵的虛實之後,左校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前來之軍,並非張軍大隊人馬,不過百餘騎而已。
但讓左校緊張不安的是,他在來軍中,張元的存在。
張元單騎出城數步,高聲道:「左校,張元在此,你可敢出城一會。」
左校心中狐疑,猶豫了半晌,不知張元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最終還是決定出城一見。
城門開,弔橋緩緩放下,片刻后,左校手提銀槍,單騎出城。
「左校,我對你這個黑山猛將,早有所聞,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張元淡淡則笑,彷彿在跟一個神交已久的朋友說話。
左校心頭微微一震,卻極不是滋味。
韋鄉一役,他原以為可以擊敗張元的騎兵,為張燕立下汗馬功勞,在黑山軍中站穩腳根,卻不想反被張元大敗,嫡系的騎兵全軍覆沒。
那時的他,方才深深的體會到,張元這個原本只在傳聞中的并州紈絝,有多麼的了得。
幾天前,張燕的計策失敗,他親自被張元阻路,又被張元三言兩語的離間計,挑動陶升跟他自相殊殘殺,他更是深深的驚懼於張元的手段。
武人向來只崇拜強者,而張元的強者風範,足以令左校心生敬意。
「什麼名不虛傳,韋鄉一戰,我的黑山騎兵被張太守的大將全滅,張某才是真的見識了張太守的名不虛傳。」左校苦笑一聲,自嘲道。
張元卻一笑,「楊丑袁譚,還有你的將軍張燕,都曾見在我的手下,左校你敗給我,沒什麼好慚愧的。」
張元毫不掩飾著自信,那言語彷彿在說,你左校輸給我是再正常不過。
「這個張元智計無雙,這份氣度,這份自信,當真是我生平所未見,縱然是董卓也不及,甚至壓過了張將軍,難怪張將軍會屢屢敗在他手底下……」
面對張元的自信,左校心中暗暗的驚嘆。
心中雖有忌憚,左校到底也是黑山猛將,有著黑山男兒的血性,又豈會被張元的氣量所嚇倒。
他當即收斂心神,劍眉一挑,傲然一笑,「張太守有梟霸氣度,著實不凡,只是我左校也不是被嚇大的,張太守什麼時候進攻,儘管放馬過來就是,張某就跟你決一死戰。」
面對左校的慷慨,張元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嘲笑的意味。
士可殺,不可辱,左校眼見張元有嘲諷他的意味,不由臉色一沉,「張太守,你也休要太過得意,我左校雖只餘下一眾殘兵敗將,但你想攻下陳留,也絕非那麼容易,我就算是戰死,也必令你付出慘重代價!」
張元收斂了笑容,刀削似的臉上,諷刺之色依舊,冷冷道:「我並非笑你的勇猛,我只是在笑張燕已將你拋棄於孤城,南逃往了太行山,你卻一心還要為張燕戰死,這般愚不可及,實在是好笑。」
張元的話中,隱隱已透露出了招降的意味。
左校乃黑山宿將,善統騎兵,張元麾下正缺騎將,若召他歸降,自然是再好不過。
況且前番韋鄉一戰,他俘虜了千餘黑山騎兵,這些人都是善騎射之士,若能召得左校歸降,便可輕易收取這一千黑山人的心,利用現有馬匹,轉眼間就能再武將出一支千餘人的騎兵。
好處這麼多,所以張元才放著陳留不攻,親自前來說降左校。
左校也不笨,豈聽不出張元言外之意,臉上怒容稍斂,卻又一聲輕嘆,「某在張將軍未久,將軍待我不薄,我自當以死效忠,有什麼好笑的。」
嘆過一聲,左校緩緩道:「將軍待我不薄,張某為他死戰,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張元卻笑了一笑,淡淡道:「你孤軍堅守陳留已久,直到張燕棄你而逃,這是他負你,不是你負他,你已盡了自己的職,就算你歸降於我,誰人敢說你不忠?」
左校沉默不語。
張元知他已被說動心,便道:「我也不妨跟你明說,我麾下缺乏騎將,正是統率騎兵的能力,所以才想收降於你,你在張燕麾下,不得重用,歸順於我,我卻能令你獨擋一面,正所謂良臣擇木而棲,這個道理,你應該不會不明白吧。」
左校身軀一震,彷彿心頭被狠狠的觸動,瞬間,眼眸之中閃過一絲猶疑。
張元洞察人之心思,自來,左校已然被他得動搖。
左校畢竟也是血肉之軀,古往今來,又有幾分能做到視死如歸,不惜性命。
何況,他本身也只是歸降張燕未久,談不上對張燕有多忠心。
左校之所以遲遲難做決心,是因為他對自己的實力,存有幾分自恃,認為憑著幾千兵馬,也還能堅守住陳留幾日。
或許,他還能等到張燕前來救他。
而在他的身後,城頭上,那些陶升的舊部們,則死死的盯著他,一雙雙的眼睛中,都燃燒著深深的懷疑。
沉吟許久,左校暗嘆了一聲,拱手道:「張太守一番好意,張某著實感動,只是張將軍待張某不薄,我實不忍心背叛於他。」
「張燕真的是待你不薄嗎,我看未必吧。」張元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