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完)
……
「話也不能那麼說,只是一場模擬考,正式考試的時候有一定幾率會超常發揮的么。」
「這個超常,意味著他總分要再漲個兩百多分,他平均分一門才四十多分你造嗎?」
「四十多啊……」
秦意閉上了嘴。
毛吉祥真是有點慘。
這個研什麼時候才能考上?
小萌萌:「這事兒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經聯繫小壞壞了,它應該自己有數。」
它當然得和小壞壞說,不管毛吉祥怎麼選擇,只要系統提前知道宿主在另一個世界的本體情況,至少不會像它一樣。當時要不是它走遲了幾步,秦意就直接隨風飄散了。
然後事態就會這樣發展:唐御天不擇手段地千里尋妻,只能找到老婆的一塊兒墓地。
現在這種可怕的猜測已經跟它沒有什麼關係了,這個橄欖球拋給了小壞壞。
小壞壞當時都快氣瘋了:「我這段時間,看著毛傻叉和白余兩個人恩恩愛愛我就很煩躁。你現在居然告訴我我很有可能要在這個世界里這樣看他們恩愛到死……不是他在那邊怎麼就死了呢?我還指著新來個智商正常一點的宿主,然後將由我,我!我帶領他走上宿主巔峰,擠上全平行世界宿主排行榜前三名!」
「其實,你們家毛吉祥還是挺可愛的。」
「可愛!太可愛了他簡直!蠢死我了!」
「……」
「你知道什麼,我的美夢就這樣一點點地破碎了。」
小壞壞本來都計劃好了,毛吉祥考研,最多考個五年吧,五年總該考上了吧!然後它就可以尋覓新隊友。
然而現實總是那麼殘酷,那麼無情,那麼……讓人意料不到。
秦意又翻了兩頁求職信息,然後頓了頓,抬頭問:「他考研什麼時候考?」
「下周吧好像。」
「喔。」
大半天時間一轉眼便過去了,唐御天所在的樓層,毫不例外,是成為一代豪門總裁的標準配置,某某某繁華地段上那棟全國第一高又恢宏無比商務大樓的最頂樓。
差不多是傍晚六點多,德叔忙完,切了盤水果上書房看看少爺的心肝兒寶貝,發現門裡空無一人。他找了一圈,提心弔膽地發現,他好像真的把人給看丟了。
於是急急忙忙給唐御天打電話,唐御天接了電話然後又看了沙發里那個認真刷網頁的人,心情不錯地回答他:「在我這呢。」
秦意早在電話響起來的那一刻就豎起耳朵,聽到唐御天這麼說,他小聲地問:「是德叔嗎?」
他之前出門,礙於不想讓唐御天知道所以才沒跟德叔打招呼,到了這裡之後就忘了,是他做得不對,讓老人家擔心。
……事實上德叔挺開心的。
「哎呀,這才有點談戀愛的樣子么,」德叔樂呵呵地捧著電話,「好好好,那我不打擾你們了……少爺你晚上還回來吃飯嗎?」
晚上?
唐御天筆鋒頓住。
然後他言簡意賅地回道:「你說呢。」
這個態度也很不錯,戀愛的味道,德叔心情愉悅地掛了電話。
今晚就是他這孤寡老人一個人的世界,他抽個空去廣場上跳跳廣場舞好了。
見唐御天將電話放回去,秦意才緊張地問:「德叔沒事吧?他是不是很生氣?都怪我,我到了這沒想起來給他打個電話……」
雖然是被那個小白蓮嚇的。
「沒事,他很高興。」
「嗯……他高興什麼?」
「不知道他對戀愛的樣子到底有什麼誤解。」只能說不愧是年輕時候在道上混的人。
「對了唐先生,你和德叔,是怎麼認識的?」秦意突然間想到這個問題,他之前看《豪門世家》原著的時候,書里好像對德叔這個人物也沒什麼註解,但是唐御天很信任他,而且很多劇情都在他身上埋了不少伏筆。
說到這個,唐御天放下筆,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坐過來。
秦意沒想太多,走過去就被他拉到腿上,整個人窩在他懷裡。
雖然在家裡經常抱來抱去的,但是現在畢竟在唐御天辦公室,秦意職業包袱很重,他扯扯唐御天,沒扯動。
唐御天低頭在他耳邊咬字不清不楚地說:「抱會兒。」
每次他這樣,撒起嬌來秦意就沒轍——當然這個撒嬌不是尋常撒嬌,完全是唐氏撒嬌法,又強硬又霸道,只是將嘴上說的話放得軟了些,動作絲毫不變,甚至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秦意果然不再亂動,他現在只是有點緊張,擔心門外隨時會有人敲門進來。
然而秦意沒能分心太久,唐御天抱著他,跟他將了幾句關於德叔的事情。
「當年周慧詐死後不久,我一直不肯相信,總是在半夜偷偷跑出去,在她出事的地方守著。」唐御天本來想喊『媽』的,話到嘴邊又拐了拐彎,成了周慧。
秦意反手揉了揉他的下巴以示安慰。
唐御天順勢將頭又低下去一些,在他掌心吻了一下,然後接著講德叔的黑歷史。
「十幾年前,他被人打成重傷扔在巷子里。」
道上沒那麼好混,雖然德叔自己追憶過往的時候都把自己說得天花亂墜,輕鬆稱霸西區一條街的那種。然而他們這些混道上的,想金盆洗手哪裡那麼容易,跟著老大那麼多年,知道太多機密,隨便哪條說出去都夠那伙人吃幾輩子牢飯。
有句話叫一條路走到黑,德叔也是,混到三十幾歲,激情燃燒的歲月過去之後不想再混,連告老還鄉這個想法都成了奢求。
「是的,」秦意對此很有感悟,「一張白紙想要染上墨很容易,想重新變回一張白紙卻很難。」
唐御天看自己老婆這表情就知道不好,這蠢貨顯然又要把青少年心理健康成長之類的東西拿出來說了。於是他及時打住話題,看看時間,離下班也差不多,他便站起身拿外套,還給秦意圍了條圍巾:「戴上,晚上涼。」
然而戴好之後覺得還不夠,他索性把手裡那件外套也給秦意披上。
唐御天的衣服比他足足大了兩碼,即使秦意顏值高,穿起來也還是顯得奇怪。更何況價值不菲的西裝外套,還搭配上了一條深灰色圍巾。
唐御天牽著他出去,秦意跟在他身側,不由地問:「回家嗎?」
「不回家,帶你去個地方。」
唐御天說這話的時候,將聲音放得又低又緩。
聽得秦意一愣。
門外小白蓮還在工作,洪寶痴漢臉總盯著人家看,場面有點不忍直視。
見唐御天一出來,小白蓮就咬著下唇,嬌嗔又埋怨地說:「你幹什麼老看我。」
當然,三分嬌嗔是對著唐御天,剩下七分暗藏嫌棄的埋怨是送給洪寶的。
偏偏傻洪寶毫不自知,他捧著臉呵呵呵地笑起來。
秦意:「……」
唐御天說帶他去個地方,他沒想太多,就以為去吃個飯什麼的。
當然確實是去吃飯了,不過吃完飯並沒有立即回家,而是拐上了高速,往不知道哪裡開去。
「唐先生,我們去哪?」秦意在副駕駛問了兩句,「要不要給德叔打個電話?」
唐御天隨手旋開音樂播放器,說:「不用,到了你就知道了。」
音樂開了之後,車裡頓時熱鬧起來。
不過放的不是秦意以為的流行歌,純音樂……
而是朗讀音頻。
秦意聽了兩句就知道是哪本書,他有點驚訝:「唐先生,你也喜歡看《中華上下五千年》?」
唐御天回答得相當果斷:「不喜歡。」
但是你喜歡。
.
當車緩緩停下的時候,秦意已經有些昏沉,闔上眼眼小憩了會兒。
唐御天也沒有立即叫醒他,而是熄了火,迎著外面微弱的燈光看他。
從額頭,到眉毛,鼻樑,嘴唇。
這副皮囊長得實在太好,但是他在意的從來不是這些。
秦意就眯了一小會兒,睡得並不沉,加上身邊有一抹灼熱的視線盯著他,他隱約能感覺到。
秦意剛恢復一些神智,迷迷糊糊地還不是很清醒,不知怎的,可能是下午看求職信息看得太多了,他啞著嗓子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唐先生,我想找份工作。」
唐御天低低地應他:「嗯。」
以為肯定會被這男人管東管西的秦意,聽到這聲毫無保留又寵溺的『嗯』頓時完全驚醒了。
他撐著腦袋:「你不問問是什麼工作嗎?」
這不像他的風格啊……
「不需要,」唐御天湊上前去替他解安全帶,暗扣滑開的那個瞬間,『咔嗒』聲混著他的回答,「我老婆,想幹什麼幹什麼,殺人放火我也護著。」
秦意被這番玩笑話調戲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只能沒什麼分量地回敬他一句:「你說什麼呢。」
唐御天在他臉上捏了一把,道:「好了不逗你了,下車。」
這個地方……
秦意下車后決定對它持保留意見。
有誰會在大晚上開車來博物館……參觀的?
而且還是包場。
唐御天領著他進去的時候,他還處在恍神階段。
直到他真的站在一樓展廳里。
展廳是圓形的,頂很高,設計的時候特意空出了一樓中央的視角,因此站在一樓往上看,能夠一覽無餘地看到圓弧形的高高的房頂。
周遭的玻璃櫃里展示著許多古文物。
秦意的興趣確實被勾起來了,他對這種歷史沉澱的氣息有種情結,一旦沉浸在其中甚至能夠廢寢忘食,加之這個世界的古文物,跟那個世界里的還是有些差別,所以當各類巧奪天工的作品出現在他面前,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不過他更控制不住的是唐御天的套路。
唐御天就像平時大街上,陪女朋友逛街的小男友似的跟在秦意身邊。
一開始秦意還懷疑有什麼鬼,十幾分鐘過去之後他徹底放下心。
應該就是普普通通地看個展覽。
秦意看到跟自己以前那邊類似甚至相同的東西時,還會跟唐御天咬咬耳朵,給他講什麼叫『環佩』,還有『司母戊鼎』。
但是毫無徵兆地——
周圍燈光突然暗下來。
那是最後一件展品,而且蒙著黑布,看不見裡頭裝著什麼。
唐御天牽著他走到展櫃前,然後命令他閉上眼。
秦意雖然不明所以,還是照做了。
緊接著,他感覺到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掛在他脖子上。
他兩扇睫毛不受控制地在空氣中顫了顫。
那是……什麼?
「知道長命鎖嗎?」唐御天替他帶上之後,從背後攬住他,貼在他耳邊,往日冷峻桀驁的眉眼此刻竟顯得無比柔和,「這把鎖,從我記事起就帶著它,後來年紀大了些才取下來。」
秦意低頭看自己胸前,果然垂著一把小小的,看上去稍微有些年頭的銀制長命鎖。感動之餘,心道,你才二十齣頭,按理說我這個奔三的人年紀比你還要大一輪。
唐御天可不管這些,他頓了頓,又道:「想了很久,沒什麼可以送你的……」他話音剛落,又自言自語地小聲說了句『嘖,都怪戒指送太早』。
這種自己跟自己置氣的樣子讓秦意忍不住發笑。
唐御天別過臉,咳了一聲,大概是有些緊張:「還沒有正式跟你求婚。」
秦意摸著胸口那把小巧精緻的長命鎖,不知道他準備說什麼。
其實想想,雖然沒有求過婚,但是該說的,兩人都已經說過了。
唐御天大概也是,千言萬語不知說哪句,話到嘴邊總覺得差了點什麼。
他擁著他,在博物館這個歷史氣韻濃厚的展廳里,簡要地回憶了一番兩人相識相遇的情形,終於找到點感覺。
「我愛你。」
他的聲音像一把無形的刀刃,劈開這漫無邊際的夜色。
「你走的不到24小時這段時間裡,我吃掉了兩盤青菜。如同嚼蠟,但是因為想你。」
「那天晚上我差點抱著那隻叫伊麗莎白的蠢貓睡覺。」
「我以為這種牽腸掛肚已經是極限,但是你回來了,每跟你多相處一分鐘,我都覺得自己可以愛你愛得再過分一點。」
秦意眨眨眼,卻不可否認,他的眼眶不受控制地濕潤起來。
緊接著唐御天又嘆息道:「我願意陪你去看這些從死人墳里挖出來的鬼東西,看上一天也無所謂,只要你喜歡。」
雖然覺得一個大男人流眼淚很沒出息,但他還是允許自己在特殊的日子裡放縱一次。
秦意聲音有點哽,不仔細聽聽不出哭腔:「……那是文物,不是什麼鬼東西。」
「好,文物,文物。」唐御天將他轉過來,讓秦意麵向自己,伸手用指腹替他抹眼淚,皺眉道,「怎麼還哭上了。」
秦意雖然眼淚止不住,但是心裡卻軟得不可思議。
「……都怪你。」
唐御天供認不諱:「怪我。」
就在他還想繼續幫老婆擦眼淚的時候,秦意頂著他那張滿臉淚痕的臉蛋,往他臉上湊。
他主動在唐御天唇上碰了一下。
嗓音有點啞,小聲說:「我願意。」
雖然這是預料之中的局面,但仍是讓唐御天愣住了。
或者說,他從未想過——我願意這三個字,居然能輕而易舉地將他的心炸成煙花。
然而這還沒完,秦意膽大包天地在他衣領上把眼淚都抹乾,然後抬起臉。
那雙剛哭過的眼睛,像是被水洗過後的夜空。灼灼生輝。
「唐先生,我……我也愛你。」
不,唐御天現在覺得煙花這個形容明顯不夠。
這哪是煙花,這簡直是十噸炸藥。
他恨不得把懷裡這個蠢貨摟進自己身體里。
然而半響后,他只是抬手揉了揉秦意的腦袋,輕聲問:「回家?」
「回家。」
夜漸漸深了,而明天,又將是嶄新的一天。
他們還有很長……
很長的一生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