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22章 血荊棘青鳶
回到驛站,天色漸明,天空露出了魚肚白的顏色,海天一線間,亮開了一條明亮的線。
欒欒打來熱水,為宸羽的擦拭身上的血跡,可是宸羽傷得十分嚴重,胸口像是被誰擊穿了一般,有一個巨大的窟窿,血流不止,渾身的傷口像是裂紋,一直沁出血珠。水盆里的水都被染得緋紅,她換了一盆又一盆,還是照樣被染紅。欒欒十分堪憂,這個人到底是有多少血呀,這麼個流法怕是遲早要流干呢。
欒欒沒法,只好繼續施展她時靈時不靈的治癒術,開始為宸羽治傷,但宸羽傷得實在太重,她平時也沒下功夫修行,耗盡靈力才堪堪癒合宸羽胸口的大傷,便累得伏在宸羽身上大睡了起來。
錦陌和延熙在隔壁,延熙上的很重,又中了蟻毒。錦陌探著延熙的鼻息,再看了一眼延熙身上黑色的血跡,臉色變得凝重。他解開延熙的領口,悉悉索索落出許多碎片來,竟是一些斷裂的玉石,有一塊碎片正好鑲嵌在頸上的傷口上,以致於他被巨蟻咬中的傷口沒有太深,不致致命。
錦陌都不由為延熙感到慶幸,被西海的海怪所傷,經過這樣的折騰也該必死無疑了,這塊玉應該是來自深海出的碧落吧。
錦陌拔出劍,毫不留情地將他頸上發黑的腐肉剜掉,粗略地包紮了一下。他身上本帶有治療西海各種海怪之毒的靈藥,但西海與宸羽一戰,隨身攜帶的大多物什都落入海中,丹藥也盡數作廢,延熙雖然所中之毒不是太深,但若不及時控制,定會落得如那些漁民的下場。
更何況,今日東槐抵達延洛城,身為城主的延熙若不出面,只怕東槐又有說辭了,錦陌權衡了一下,決定先回延洛城。
「砰砰砰」
正想著,門外突然響起了粗魯的敲門聲,片刻,門就被人撞開了。
「姑父醒了,你快過去啊,我留不住他……」欒欒氣喘吁吁地闖進來,滿臉通紅,想來也是急了。
「他要走?」錦陌問,腳步已經走了出去,掩去了所有異樣的神色。
「宸羽醒來后,非要去找小靜,他身上還有傷呢……」欒欒幾步跟了過來,還不忘講述著那邊的情況。
還沒說完呢,前面的人猛地停住了腳步,欒欒險些撞到錦陌,她從錦陌背後探出一個腦袋出去,看見迴廊轉角處站著一黑衣男子,宸羽。
宸羽臉色蒼白,連嘴唇都沒有了血色,黑色的衣衫雖然看不出血跡,卻隱隱能見有些許的濕潤。那樣碎了的傷,就算能夠暫時癒合,那也只是表面,真正的傷害源自於他和小靜的「婆娑之影」。
「聽說你要走?」靜靜看著眼前逞強的男子良久,錦陌蹙著眉問。
宸羽露蒼白著臉點點頭:「小靜好容易有了眉目,我不能耽擱。」
錦陌一皺眉,「小靜對你就那麼重要,你不要命了嗎?」
宸羽目中頓時有了怒色,「我和小靜的事,你根本不懂!」
「那你告訴我,小靜是什麼?她不過是一隻雪琉璃,雖有生命也不過是一件藝術品,而你……」
錦陌話未說完,宸羽陡然一怒,一把抓住錦陌胸前衣襟,目中怒火熊熊燃燒,「我不准你這麼說小靜,小靜和她們不一樣!」
錦陌冷冷笑了起來:「就因為小靜是因你的恨而成長的嗎?你恨什麼?你要報復什麼?」
宸羽渾身一震,抓住錦陌衣襟的手緊了又松,鬆了又緊,兩人就這樣對峙著,欒欒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來緩解氣氛。
「姑父……」欒欒弱弱地喚。
宸羽冷眼一掃,欒欒立時嚇得噤聲,躲到錦陌身後,不敢多說,心裡卻在嘀咕,傷成這樣了還那麼凶……
宸羽盯著錦陌,手背上的青筋隱隱凸顯,他終是冷哼了一聲,鬆開了手,「你當知道我要報復什麼,你不需要知道我的過去,你只需知道,雪琉璃遊戲中,只有你爭我奪,勝者為王。我追尋小靜不為別的,只為她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你根本不懂這七年歲月,小靜帶給我的是怎樣的色彩?」
錦陌的語氣也軟了下來,「小靜對你再重要,你也要惜命,你看看你現在都傷成什麼樣子了?」
宸羽一頓,垂下了眼,「無妨。」
無妨?
錦陌為之氣結,他知道宸羽的性格,當年在沙漠中只剩一口氣的時候,他都能以驚人的意志活下來,如今他若不是傷得極重,怎會昏迷許久,他突然想起什麼,皺眉道,「你在海底到底遇到了什麼對手,傷你至此?」
宸羽臉色一白,下意識撫著心口的傷,眼神幾度變化之後,他突然抬起眼道,「那個女子,你是否救下了?」
錦陌一愣,不知與那女子又有什麼關係,但他還是點點頭,「救下了,她是海市的難民,叫青鳶。你為何要救她?」
宸羽道,「帶我去見她。」
「等等。」錦陌攔住他,「你知道黑蟻的毒如何解嗎?延洛城城主現在生命垂危,不能耽擱。」
宸羽一頓,揚眉,「他對你很重要?」
錦陌沉吟道,「七年前我接任父親爵位奔赴西海,是延熙對我肝膽相照,這些年如果不是延熙左右逢迎,我在西海的日子只怕沒有這樣安穩。」
宸羽淡淡應了一聲,算是明了,他從懷中摸出一朵黑齒花,遞給錦陌,「這是黑齒花,能解百毒,你將它敷在患處,方可解毒。」
欒欒一把搶過黑齒花,興奮道,「這不是幽曇婆羅花嗎?你真的有幽曇婆羅花耶!姑父,你告訴我幽曇婆羅花到底在哪裡好不好?」
宸羽瞥了她一眼,不理她,欒欒傷心地埋頭打九九。
錦陌道,「欒欒別鬧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幽曇婆羅花又不會跑,你總有一日會找到的。」
「可是姑姑快不行了呀……」欒欒沮喪道,「六千年,姑姑早就老了……」
錦陌拍拍她的小腦袋,「等此事一過,我帶你去藍魅之國。」
「真的嗎?」欒欒雀躍起來,「還是錦陌最好了,錦陌錦陌錦陌……只要你帶我找到姑父,我就嫁給你,姑姑說,以身相許是最大的回報了!」
錦陌尷尬地咳了一聲,笑得百媚生,「這事以後再說,你去給延熙解毒,天快亮了,我們還得趕回延洛城。」
欒欒發現,錦陌其實也很好看耶,她花痴地點點頭,很是歡快地答應了。
錦陌將宸羽帶到青鳶房間之時,青鳶已經醒了,見是錦陌,趕緊跪在地上,將頭埋得很深。
「青鳶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錦陌看她卑微的樣子皺眉道,「抬起頭來。」
宸羽卻毫不客氣,「告訴我,小靜在哪裡?」
青鳶一抖,縮成一團,顫聲道,「青鳶不認識小靜。」
「你還狡辯?」宸羽冷了下來,他一把將青鳶提起,冷然道,「那雪影呢?可認識?」
青鳶抖得更厲害了,「認識。」
「她在哪裡?」
「我,我不知道……」
「你與她在一起,怎麼會不知道她的行蹤?」宸羽冷冷道。
錦陌見青鳶嚇得厲害,攔住宸羽道,「你別心急,這個女子有一位嗜賭成性的相公,我已命人將其關入延洛城地牢,相信定能審問出什麼?」
青鳶嚇得撲通跪在地上,「求大人放過我家相公,他什麼都不知道!求求你了!」
「那你便告訴我,小靜在哪裡?」宸羽用力抓住青鳶的左肩,冷冷逼問。
青鳶掙扎著,只覺得肩膀都快被捏碎了,青鳶眼中閃動著淚花,仍然堅持道,「我,我真的,不知道。」
你!
嚓。
宸羽猛地撕裂她左肩的衣衫,宸羽手中劍憑空出現,架在對方的脖子上,冷酷一笑,「你還要裝到何時?血荊棘青鳶。」
青鳶頓時臉色慘白,無話可說。
血荊棘?!
錦陌一驚,抓住青鳶的左肩仔細一看,果見一朵血色的荊棘花躍然於青鳶白皙的左肩上,錦陌踉蹌著退了一步,臉色蒼白,口中有低語喃喃。
宸羽見錦陌異常,皺眉問,「你怎麼了?」
錦陌瞬的抬眼,是從未有過的驚慌,「血荊棘?她身上有血荊棘胎記……」
宸羽皺眉,盯著她。
「漓兒,是漓兒回來了嗎?」錦陌突然抓住青鳶,「漓兒,真的是你嗎?」
那雙眼裡帶著某種無法言說的熱切,錦陌從未這樣失態過,那麼多年,他血戰沙場,奔波海外,早已磨成了冷血生硬的性子,為什麼,此刻……
此刻有什麼掠過他的心間,讓他靜如止水的心掀起滔天巨浪,他怔怔地看著青鳶,喃喃地喚著漓兒。
若不是宸羽親眼所見,他怎麼也不會相信錦陌會有這般失態的神情。
「錦陌?」宸羽拉住他,「你做什麼?」
錦陌眼神瞬的冷下來,攔在青鳶身前,「她是漓兒,你休想碰她!」
「漓兒又是誰?」宸羽有些頭疼,他在想,他是不是有些草率了。這個人,他也是七年未見,還能信任嗎?
「漓兒是……」錦陌突然一震,眼中閃過一抹痛色,彷彿一種魔咒一般讓他全身痙攣起來,突然彷彿無法承受那種痛苦,錦陌咬著唇,彎下腰,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緩緩開口,「她是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