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95章 有野獸出沒
白藍宮。
易可木眾人被白藍諾強行留在了白藍宮,易可木尚且悠然自若地飲茶,覺得此間美景很是親切,天兒也沉默地看著自己的主人,沒有多餘的語言。欒欒卻坐不住了,托著腮,聳耷著腦袋。
「這白藍諾到底想幹什麼嘛,把我們涼在這裡,好無聊啊。」欒欒有氣無力地說著,覺得手中香噴噴的茶也不香了。
她踱著腳,想要出去,卻被門口的守衛攔住了。
「啊啊啊——白藍諾,你給我出來!」欒欒抓狂了。
「丫頭,你就消停一會吧。」易可木掏了掏耳朵,笑道。
「你這死木頭,在這裡待了一天了,你不無聊啊?」欒欒不滿。
「還好啊,有佳人在側,又有這滿室馨香,挺不錯的。」易可木優雅地喝了一口茶,很淡定地將茶盞放下,問天兒:「天兒,你對這些花草可能識別?」
天兒搖搖頭:「這滿庭芳華皆是名貴草藥,我並不了解。」
「你可看見那一片耀眼的芍藥?」易可木問。
「芍藥?」天兒愣了愣,「主人可是說的那一片紅色的花?」
易可木點頭,「這滿院的花草皆是西海名花,皆有奇特功效,唯獨那一片芍藥極其普通,莫非這白藍城主獨愛芍藥?」
「那種花在西海叫作千葉蝶,也是一種名花。」天兒道。
「千葉蝶?」易可木疑惑了,「這種花就是千葉蝶?可,我記得可心說的千葉蝶是一種十分神奇的葯,與夢澤的芍藥有著天壤之別。」
「千葉蝶的確是一種很神奇的葯,在西海這種葯很少見,或許只是長得很像,天兒對花草不熟悉,許是我認錯了。」天兒道。
易可木點點頭,他沒有見過西海的千葉蝶,卻知道芍藥的藥性,且世間相似的草藥也舉不勝數,這並不稀奇。
「木頭,你怎麼也對花花草草感興趣呀?」欒欒蹦了過來,笑眯眯地問。
易可木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笑道:「像我這樣的人,不想對這些花草感興趣也不行呀。」
「哦。」欒欒頓時泄了氣,「也是,你身上那麼濃的藥味,定是長期服用藥物的結果。木頭,你想過治好你的病嗎?」
易可木一怔,突然不說話了。
病?有誰想拖著一身傷病苟延殘喘於世,為了治病,他走遍四海八荒,然而,終究是無力。
易可木笑了笑,「頑疾了,治與不治已經不重要了。我想若是哪天我無病無災了,會不會感覺不習慣呢?」
「木頭……」欒欒拉著他的衣袖,眼神暗了:「都這樣了,還說玩笑話,真是的……」
「人生在世匆匆數十年光陰,我若不活得瀟洒點,豈不是浪費光陰?」易可木好笑道。
欒欒嘟著嘴,坐在迴廊上獃獃地望著那一片火紅的芍藥,朦朧的燈光下,玉石折射的光澤讓這座庭院仿似被柔光籠罩的一片福地,流光溢彩,美輪美奐。然而,滿地霜華下,卻又是那麼凄迷。
欒欒扯著衣帶,許久不發一言。
「怎麼了丫頭?」易可木走過來,靠在欄杆上,低眉看她,淡淡的月華撒在她長長的睫毛上,讓她如靈動的月下精靈。
「其實我們一族的術法以治癒術為主,要是我當初好好學術法,肯定會有辦法救你的。」欒欒低聲道。
「傻瓜,要讓你一個小丫頭把我給治好了,那我豈不是太丟人了?」易可木笑著說,他看著她把玩腰間的七彩翎羽,忽然問道,「丫頭,常聽你提起你們一族,不知你是西海上飄零的哪一類族人?」
「我……」欒欒垂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姑姑說,我是比翼鳥一族裡最後遺留的族人了,她讓我來這片土地尋找自己命定的另一半,可是,我知道即使在這片土地上,也不會有我的族人,幾千年了,他們早該滅絕了。木頭,其實我只是想找到姑父,讓姑父回去看看姑姑,姑姑等了他六千年,等到走也走不動了,她的心裡還滿滿裝著姑父,她孤獨了一生,我不想她就那麼孤孤單單地死去。木頭,你說,世上真的會有命定的另一半,與你融為一體,如影隨形,生死相牽嗎?」
「自然是有的。」易可木笑著撫弄她柔順的發,發現這個丫頭安靜的時候,竟讓人生出些憐惜之感。
「真的嗎?可是為什麼姑姑和姑父卻相隔萬里,六千年無法相見呢?」欒欒道。
易可木看著她,本想說一些安慰的話,可是欒欒就是一個非常樂觀的人,她傷感了不過那麼一小會兒的功夫,就又有精神了。
「不想這些了,反正我還是相信『滄海易逝,唯愛永恆』的傳說,無論滄海如何變化,愛是每個人心中不變的執念,姑姑這麼說,我也這麼信。現在呢,我還沒找到姑父,既然先遇見你們,就先幫你們吧。」
易可木看著她又雀躍的樣子,不由失笑。
「呃,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欒欒突然跳了起來,奇怪地問。
她話音剛落,便聽得一聲獸一樣的吼聲從白藍宮深處傳來。
「是大石頭!」
欒欒驚呼一聲,也顧不得外間有守衛,飛身上了房檐,瞬間消失在夜色。
易可木驚了一下,難道欒欒當初說的是真的,野獸的聲音是從白藍宮傳穿出來的?
眼見外間的守衛已經發覺欒欒逃逸,已經追了過來,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兩名守衛弄暈在地,匆匆吩咐:「天兒,想辦法拖住他們,我去追欒欒。」
***
黑夜被撕開一條細縫,他突然睜開眼睛,胸腔的血頓時逆流起來,衝擊著他的神經。
他緩緩站了起來,彷彿地底睡醒的野獸,他的身軀變得笨重,他望著頭頂那輪凄迷的月。
圓月漸漸變作了血色,當年的景象又清晰地浮現在那輪圓月之中。龐大的石怪,吃人的怪物,可怖的嘶吼……
天空中迴旋著刺破耳膜的聲音,以及古怪的咕嚕聲,然而那樣龐大而笨重的身形移動起來卻是沒有聲音,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奪取他的同伴吞咽起來。
血充斥著胸腔,攪動他飢餓的胃,他不敢動,已經不知道躲過幾批這些怪物的追殺,月光下這些怪物異常兇猛,滿是尖銳石頭的手將他的同伴撕成粉碎,那些血就順著石縫滲進了怪物的身軀,然後那些怪物以看得見的速度長成了小山那麼大!
他們一步狂奔,逃亡,廝殺,然而迎來的還是毀滅。他的隨從都已經變成了空氣中的血霧,最後一個衷心的奴僕用自己的身軀將他死死壓在石壁上,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掩住他的氣息,然而還是不能,那些怪物還在摸索著,無聲無息。
他就像在看一部無聲的皮影戲在黑暗中血腥的上演,沒有聲響,卻滿是恐懼。
那個怪物摸索許久,終於確定了這裡沒活物一般,緩緩移開。
就在他呼出一口氣的那一剎那,濃雲散開,一絲月光刺破黑暗,那樣清冷的月,以一種俯視眾生的姿態高傲地掛在山巔,透著一種無法逼視的冷芒,他就像一個虔誠的教徒一般,匍匐在它的腳下,發出獸吼的歡呼。
那些怪物發出一聲聲鬼厲一般的嘶叫,它們似乎在月光乍現的那一剎那,有了實體,睜開了猩紅的雙眼。剎那間,他看清了那些怪物,那些像石頭一樣的人形怪物,睜著銅鈴般大小的猩紅的雙眼,紛紛轉向了他。
那一剎那,天地失色,黑暗再次湧來,那些巨山一樣的石頭怪人就那般將他碾成了粉碎!
他驚恐張大眼睛,目光在觸及天上之月時,蒙上了一層血霧。
他開始拚命地跑,拚命地跑,彷彿逐月的野狼,堅硬的石縫裡,彷彿流淌著沸騰的血,他的身體奇異地扭曲起來,尖利的石頭穿透他的軀體,他用尖利的爪子撕裂包裹著石頭的肉皮,他驚叫著揮劍砍斷自己石化的手臂,然而在斷裂處像石筍開花一樣再次長出菱形的石筍,絞合成一隻血淋淋的手臂,他拚命地砍,拚命地砍,那隻手拚命地長,拚命地長。他突然意識到什麼可怕的事,用力握緊劍柄,一咬牙,反手猛的刺進了自己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