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4.第454章 君王雖愛蛾眉好
聽到奶媽的話,袁易初回頭看了她一眼,而奶媽也抬頭看了看他,那張清秀的臉上騰起了一抹淡淡的嫣紅。
袁易初的眼中透出瞭然的神情。
我躺在床頭看著這一幕,低頭一看離兒正在我懷裡打瞌睡,便抱著她輕輕的顛了一下,孩子原本迷迷糊糊的,突然被顛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立刻癟癟嘴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孩子一哭,我立刻道:「哎呀,孩子怎麼哭了?」
那奶媽一聽,也沒辦法跟著走出去,只能急忙回到床邊接過我手中的襁褓,離兒更是放聲大哭,她手忙腳亂的哄著,用手輕輕的拍著襁褓:「哦哦,不哭,好姑娘不哭不哭……」
我問道:「她怎麼突然哭了?」
奶媽慌忙說道:「可能是,可能是孩子困了,我把她哄睡吧。」
「也好,你就在這兒把她哄睡吧,我陪著她。」說完,我抬頭對袁易初說道:「夫君,你還是去書房吧,別耽誤了你的正事。」
袁易初點點頭,又看了我們一眼,便轉身撩帘子走了出去。
離兒在奶媽的懷裡被抱著慢慢的哄著,過了一會兒哭聲終於慢慢的小了下去,囁囁喏喏的吮吸著小指頭,慢慢的睡著了,奶媽這才鬆了口氣,我微笑著說道:「來,把離兒抱到床上來睡吧。」
她點點頭,小心翼翼的將孩子放到了床上,還一邊用手拍著,一邊嘴裡哼著歌謠,孩子的臉上還掛著一點淚,卻已經睡得毫無知覺,紅潤潤的小嘴唇微微翹著,顯得那麼無辜又可愛。
我小心的摸了摸她的臉蛋兒,輕輕的在心裡道:「對不起啦,離兒。」然後低頭,輕輕的親了她一下。
奶媽跪坐在床邊,看著我臉上浮起的微笑,輕輕道:「夫人,別擔心,孩子就是困了。」
「嗯。」我點點頭,抬頭看了她一眼,說道:「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夫人叫我柳娘就可以了。」
「柳娘,剛剛真是辛苦你了。」我說道:「對了,你來這兒做照顧孩子,一個月月錢有多少啊?」
柳娘忙說道:「一個月有三兩銀子。」
「哦。」我點點頭,看起來袁易初手筆還挺大的,三兩銀子好多人得掙大半年。這個柳娘應該也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容貌秀麗,做事也很勤快,只是——我看了看她臉上猶自染紅的紅暈,身上還散發著淡淡的脂粉香,輕輕的笑了笑。
孩子睡熟了之後,柳娘看我的精神也不怎麼好,就抱著孩子回屋去了。
等她一走,我便叫了人來,屋外果然有一些侍婢和護衛站著,對我也客客氣氣的,我讓他們把楊雲暉叫來,那個侍婢雖然有些躊躇,還是立刻就去辦了。
見了楊雲暉之後,我的精神就真的不濟了,昏昏沉沉的睡了許久,再醒來的時候,屋外的侍婢立刻進來服侍我洗漱穿衣,我讓他們把離兒帶過來,逗了一會兒孩子,楊雲暉便敲門走了進來。
他的臉上還是之前那種戲謔的笑意,一看見我,規規矩矩的拱手道:「夫人,已經照你的吩咐,給那個奶娘結了十兩銀子,打發她出府了。」
我笑道:「麻煩楊大人了。」
其實我並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官銜,從之前跟黃天霸和葯老那些人見面的時候看,他在袁易初身邊的地位應該是不低的,所以周圍的僕婦對他都十分恭敬,原本這種事也不該找他,可我現在認識的也只有他一個人,而且聽他說話的口氣,過去跟我應該是相熟的,也只能破格來麻煩他了。
楊雲暉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臉上似笑非笑的道:「不過在下不是很明白,那個奶媽是做得不好嗎?」
我搖搖頭:「不。」
「那是——」
「她做得太好了。」
楊雲暉看著我,沒有說話,只是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半戲謔的道:「不過,那個奶媽也是大人下令找的,夫人打發她走,也沒有跟大人說一聲?」
我笑了笑:「這原本就是一家後院的事,大人有正務要忙,不應該讓他操心的。今天麻煩楊大人,已經實屬不應該了,請見諒。」
我說完,朝他不卑不亢的點了下頭。
這一次,楊雲暉看著我,眼中多少透出了一絲愕然的神情,獃獃的看著我,好像第一次認識我一樣。
我看著他的樣子,輕輕道:「楊大人?」
「……」他看了我許久,像是自言自語的喃喃道:「你——你真的是,真的是你嗎?」
「什麼?」
我正疑惑著,外面又有一個僕婦走了進來,畢恭畢敬的道:「夫人,大人吩咐晚飯擺在這裡,讓奴婢來問問,夫人有什麼想吃的,吩咐下去廚房好做。」
我笑著搖了搖頭,道:「照常就好,不必特意做什麼。」
「是。」
那僕婦又朝我行了個禮,然後轉身走了出去,我回頭看向楊雲暉,卻發現他臉上又露出了一絲瞭然的神色,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一番,笑道:「不,你還是你,只是……你沒有顧忌了。」
我越聽他的話越覺得奇怪,正想問他,他已經笑著朝我一拱手:「下官告退了。」
說完,便轉身走出去了。
我躺在床頭,多少也有些明白,卻還是模模糊糊的,看楊雲暉的樣子,好像我過去和現在有很多不同似的,可自己也不是太懂,正想著,懷裡的離兒又活泛了起來,她用手抓著我的衣服,嘴裡咕嚕咕嚕的不知道說著什麼,玩得悠然自得。
看著女兒可愛的樣子,滿心裡的警惕、算計、心機,什麼都煙消雲散了,我笑著低下頭,用鼻尖輕輕的摩挲了一下她的額頭,柔柔的笑了。
到了傍晚,袁易初從書房回來,看我靠坐在床頭逗孩子,也微笑著走了過來:「累不累?」
「唔,不累。」
我笑著搖搖頭,看他的臉上卻有幾分倦怠的神情,便讓人送了熱茶來,他喝了一口漱漱,人才舒服了一些,跟我一塊兒逗孩子,外屋已經有僕婦在擺飯了。
他一邊用手指逗著孩子,一邊看了看我,像是不經意的道:「我聽說,你把奶娘打發了。」
「嗯。」
「怎麼好好的打發了?」
「她的身上脂粉味太重了,這樣的人最好不要讓她帶孩子,離兒就是因為這樣總是哭。」說完,我看了他一眼:「你沒聞到嗎?」
袁易初倒是愣了一下,像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問,半晌,搖了搖頭。
「也無所謂,反正只是一個奶娘,打發了就打發了,夫君有正務要忙,不必掛心這些。」我笑著說著,又抱著離兒親了一下,道:「況且,我還是想自己帶離兒,才能和我的女兒更親一些。是不是,離兒你說是不是?」
離兒被我逗得咯咯笑了起來。
袁易初坐在旁邊,出神的看著我,我微笑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的波動,淡淡的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看了我一會兒,起身道:「出去用飯吧。」
。
接下來的日子倒是過得很平靜,我的身體慢慢的調養著也有了起色,不久就能下床到處走走,才發現自己住的竟然是州府的一個行館,這樣看來,我的丈夫官職真的不低,來來往往行走的官員都帶著警醒的神情,大氣不敢出一口,見到我,也都規規矩矩的低頭行禮。
也因為這樣,我覺得行館里氣氛越發壓抑,好幾次都想出去走走,可袁易初卻不讓,只說我的身體不好,我也沒辦法,每天只能看看書、寫寫字,打發時間。
這天,天氣正好,我鋪開了宣紙,揮毫而書——
烈士擊玉壺,壯心惜暮年。
三杯拂劍舞秋月,忽然高詠涕泗漣。
鳳凰初下紫泥詔,謁帝稱觴登御筵。
揄揚九重萬乘主,謔浪赤墀青瑣賢。
朝天數換飛龍馬,敕賜珊瑚白玉鞭。
世人不識東方朔,大隱金門是謫仙。
……
寫到這裡的時候,就停筆了,正對著紙上墨跡未乾的字微微的發愣,就聽見身後一個熟悉的低沉的聲音道:「怎麼不繼續寫下去?」
我一驚,回頭一看,卻是袁易初走到了我的身後,正笑著看著我。
我嘴裡還咬著筆桿,這個時候也有些臉紅,微微一笑,將狼毫放回了桌上,笑道:「後面的四句,寫出來也沒意思。」
他又看了一眼紙上的詩句:「你喜歡李白的詩?」
「嗯。」
「以前沒聽你提過。」
「是嗎?」
說到這裡,他自己卻像是警醒了一下,沒有再說下去,兩個人都沉默了一下,我微笑道:「夫君沒有去書房做事嗎?」
「哦,今天天氣不錯,我帶你出去走走,想去嗎?」
「要!」我一下子高興起來。
他看著我欣喜的樣子,也笑了笑,揮手讓僕婦們進來服侍我穿衣著裝,我難得能出門,倒是十分的高興,很快便梳妝好了,與他一同出了門,只是在走出去的時候,他回頭,又看了我寫的詩一眼。
坐在馬車上,一路搖搖晃晃的,車夫也是聽了吩咐,趕車趕得不快,一路上看到外面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熱鬧場景,我的精神也好了許多,他坐在車廂的另一頭,悠然的品著車上準備的酒,只看著我微笑。
不一會兒,馬車停了下來,我往外一看,卻是停在了一處酒樓的門口,已經有小二過來迎門了。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他說道:「之前聽——聽人說,這裡是揚州最好的酒家,所以帶你過來試試。」
我點點頭,他先下了馬車,然後扶著我也走了下去,站定之後一抬頭,就看到酒樓大門上一塊大大的匾額,上面寫著——二月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