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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9.第789章 你願不願意,試著愛上我?

  我一直深愛著你。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睛里彷彿也恢復了往日的光彩,定定的望著我,好像要將我的人,將我的靈魂,甚至連影子,都烙進他的眼中,他的心裡,一輩子都不再放開。


  而我,已經說不出話來。


  我早就知道,他對我的感情,也曾經在奪嫡大戰之前,就聽到過他的心意,卻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直白的表白。


  每一個字,都重重的落在了我的心上,幾乎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甚至從不敢去想,我竟會得到這個男子一世的深情。


  想到這裡,一股心酸和愧疚湧上心頭,是為他這些年來白白的相思,也是為我這些年來的一無所知,我哽咽著道:「裴元修,你不要說了……我,我不配,我不配。」


  一邊說著,我一邊輕輕的將手腕從他的手裡抽出來,但立刻感覺到他一用力,又抓住了我。


  原本要掙脫他的手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現在我反倒不敢,生怕我掙脫他,萬一他再用力抓住我,碰到胸口的傷,那就不可救藥了。這樣一來,我只能不再動彈,就聽到他慢慢的說道:「我不想聽你說配不配,我只想聽你說,願不願意。」


  我一愣,抬起朦朧的淚眼看著他。


  願不願意?


  願意什麼?

  他的目光定定的看著我,道:「青嬰,我從來不想強迫你,可我也知道,如果不強迫你,你不會願意到我們這些皇子任何一個人的身邊。所以現在,我想跟你打個賭。」


  「打賭?打什麼賭?」


  「如果今天,我活不下來,自然是人死如燈滅,這天下如何,江南如何,甚至——你如何,都已經是我再也無法看到,也無法去關心的。」


  「……」


  「如果,我可以活下來,青嬰,」他抓著我手腕的手又用了點力:「你嫁給我,好嗎?」


  我一下子睜大了眼睛,好像一道驚雷在頭頂炸響,震得我失去了反應。


  他說什麼?

  他要我,嫁給他?!


  不,不行!


  我下意識的想要搖頭,可一對上那雙眼睛,雖然他全身都因為失血而冰涼了,可他的眼神,卻炙熱得好像燃燒著火焰。


  一時間,所有拒絕的話,都哽在了喉嚨口,想要搖頭的動作,也僵了下來。


  我……不忍心。


  因為我知道了,那雙眼睛一直在注視著我,十幾年來沒有放棄,即使在我嫁為人婦,失去記憶,將他完全忘記,甚至可能因為失憶而傷害了他,他也從來沒有放棄過。


  這樣的執著,讓我如何忍心去拒絕?

  更何況,他畢竟是我女兒的救命恩人!


  但,我更清楚的是,我不能因為這些事,就答應嫁給他!


  我沉默了很久,輕輕的說道:「可是我,我——」


  「我知道,」他搶過我的話頭,道:「你不想對不起我。」


  「……」


  「你不想在享受我給你的特權,在我愛了你那麼久之後,還要欺騙我。」


  「……」


  「因為——你不愛我。」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雖然很平靜,可我分明看到他胸口的那一點寒光劇烈的震動了幾下,啥時間他的呼吸都局促了起來,眉頭擰緊,好像在強忍著莫大的痛楚。


  看到這樣的他,我的心好像也被一根燒紅了的尖針狠狠的刺中,帶來一陣幾乎窒息的痛楚。


  和愧疚。


  是的,不管他多愛我,為我承受了多少年刻骨的相思,不管他是如何救走了離兒,又經歷了多少艱辛將離兒養大,可我終究,並不愛他,我的感情不能答應自己嫁給一個完全不愛的人,理智也不能允許我用自己的婚嫁去報恩。


  所以,註定要讓他失望。


  這一刻,我甚至有些恨我自己,為什麼沒有愛上他,為什麼要堅持那些見鬼的原則,為什麼就不可以騙一騙他,嫁給他?哪怕在江南的時候答應,讓他可以免受這些痛苦,就算現在,答應了他,也是善意的欺騙啊!

  但,不管怎麼責怪自己,那些話,我還是沒有辦法說出口。


  我感謝他救了離兒,也感動他這些年來的用情,但正如他所知道的——我並不愛他。


  我沒有辦法,答應嫁給一個我根本不愛的人,哪怕他再有恩於我,哪怕他再愛我。


  看著我痛苦得幾乎要咬碎自己舌尖的樣子,他卻反而輕輕的一笑,伸出手來小心的捏著我的下巴,讓我牙關一松,也不由的對上了那雙彎彎的,滿含著溫柔笑意的眼睛。


  「青嬰,不要這樣,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


  「人的感情其實是騙不了自己的,也許更騙不了別人。就算你真的騙我,我也能感覺得到,而我愛上的岳青嬰,也不是一個會欺騙愛她的人的女人。」


  「……」


  「我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我,也不是生來,就愛著你的。」


  我一怔,不知道他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一時也沒有開口,就聽見他平靜的說道:「沒有人生來就已經愛上了一個人,或者該愛上某個人;愛一定是一天一天,一點一點積累,慢慢的變成生死相許,而不可能是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就能一蹴而就。」


  「……」


  「哪怕真的因為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就愛上了,那是揠苗助長,那樣的愛原本就不穩固,如果對方不值得,那麼接下來的日子愛也會一天一天,一點一點的減少,消退,直到心冷,直到不愛。」


  「……」


  「我認為,愛是活著的,好像一顆種子,你給它土地,給它澆水,讓它曬太陽,它就會長。因為你願意讓自己去愛一個人,你才會願意去養活這顆種子。」


  「……」


  「屬於你的那一顆種子,我已經養活了,而且養大了;可屬於我的那顆,也許你還一直放著,因為你養活了別人的種子,就不用它了。」


  「……」


  「青嬰,我不問你會不會愛上我,我問你,願不願意把屬於我的那顆種子拿出來,好好的養一養?」


  「……」


  「青嬰,你願不願意,試著愛上我?」


  這個時候,我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是震驚,是感動,我沒想到他對愛情的看法如此透徹,又如此豁達,他看穿了人的感情的從無到有,從有到無,也能接受這所有的有無,他甚至不求一段感情,只求一個機會。


  願不願意,試著去愛上他?

  我能不能,愛上他呢?

  就在我的內心掙扎糾纏,心亂成了一團亂麻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的聲音,好像有什麼人急匆匆的趕來了。


  我剛一回頭,就看到大門被人一把推開,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屋內的燭火因為大門洞開突然襲入的一陣風而狂亂搖曳起來,照耀著那張黝黑的臉晦暗不明,也照亮了那雙眼睛里的焦急和驚惶,他一看到床上的情景,立刻擰緊了眉頭。


  我已經站了起來:「葯老!」


  來者正是裴元修的父親葯老。


  那些去請他的人動作很快,也的確是因為現在的情況危急,萬一裴元修有個什麼意外,這些人只怕都逃不過被殺的命運,而葯老一出現,也讓我稍微放下了一點心,鬆了口氣道:「你終於來了。」


  葯老的醫術,當初在給我解毒的時候,就已經窺見一斑,這樣一個妙手出現,裴元修應該可以逃過此劫吧!

  他什麼話都沒說,疾步走了進來。


  一走近床邊,裴元修胸口的那一點寒光立刻刺到了他的眼睛里,葯老微微的眯了一下眼睛,便立刻轉過身,將背上挎著的一隻木箱放到桌上,一打開,頓時寒光滲人,葯香四溢,裡面滿滿是各種保命的丹藥,一排排小刀,一包包銀針。


  他先拿起一隻小瓶,從裡面倒出三顆赤紅色的丹藥,直接遞到裴元修的嘴邊:「吃了。」


  裴元修張開嘴,立刻吞下了藥丸。


  吃過藥丸之後,葯老便不說話了,只是看著他,我站在床頭,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但卻很清楚這個時候最不應該做的就是問東問西,因為我是絕對幫不上忙的,便只看著,過了不一會兒,就看到裴元修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起來,嘴唇已經白成了一張紙,映襯著嘴角的獻血,看起來格外嚇人。


  這個時候,葯老從藥箱里拿起了一把剪子,一轉身看到我,便說道:「你先出去,關上門。」


  我點點頭,急忙就往外走,在回身關門的時候,看到裴元修還躺在床上,那雙眼睛固執的望著我,我咬咬牙,還是先關上了門。


  院子里,已經一片漆黑了。


  那些侍從守在各個角落,一個個都嚇得面無人色,看到我出來,全都驚恐卻又期待的望著我,好像想要問,又不敢問。


  我只輕輕說了一句:「戴罪立功,才是你們現在改做的事。」


  這話一出,他們都點了點頭,也不再看我,而是謹慎的注視著周圍去了。


  我慢慢的走到了院子中央。


  雖然時間過去了大半夜了,但彌散在院子里的那股硝煙硫磺味還沒有散去,隱隱的,還殘留著剛剛的歡笑和熱鬧,可一轉眼,就已經全都變了。


  原來,世事真如此無常。


  想到這裡,我又忍不住回頭去看房子的後面,那一片漆黑的山林。


  傷裴元修的人到底是誰?


  這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裴元灝?這不像是他的做法,如果真的是他,我也不可能還好好的呆在這裡;顏輕塵?他不敢,至少他不可能在我離裴元修那麼近的情況下讓人行刺,換句話說,他還不敢得罪我;申嘯昆?他最有可能,可他剛剛才在九江站穩腳跟,又得到魏寧遠的助力,有魏寧遠在,這個人能把握整個大局,他應該會勸申嘯昆把全副精力放在自己勢力的經營上,不可能到這裡來行刺裴元修。


  可如果不是他們,又到底是誰?

  是誰,能在我的身邊蟄伏這麼久,只為了今夜的一擊即中。


  這個人,一定很了解我和裴元修的關係,所以知道守在這裡,終有一天能等到裴元修的出現;而我也明白,為什麼第一次賊人入室行竊,會有一支弩箭幫我,因為在這些人的計劃里,我是一個誘餌,如果我被賊人傷了,甚至殺了,他們就不可能等到裴元修了;而第二次,我被賊人劫道,他們卻沒有出現,因為他們的目的是刺殺裴元修,而不是保護我,他們自然不會跟著我出行,所以那一次的危機,他們根本不在場,自然也談不上出手相救。


  也就是說,這些人的目的性極強,只有一個,就是殺裴元修,今夜這一箭,是直接射中了裴元修的心,人的心見鐵即死,他們一定是看到得手了,就立刻離開,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只是——


  裴元修現在還沒死。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口中箭,都沒有立刻死去,但不管怎麼樣,我還是叩謝上蒼的。


  他沒死,他沒死……


  他沒死,可他卻又同時給了我一個難題。


  願不願意,養大屬於他的那顆種子;願不願意,試著去愛上他;願不願意,嫁給他?


  我到底應該怎麼回答,怎麼辦?

  就在我掙扎不已的時候,遠處的揚州城上空閃耀出了一片絢爛的光芒,幾乎將半個天幕都照亮了。


  也照亮了我黯然的眼睛。


  這個時候,我才有些恍惚的反應過來,是新年啊。


  揚州城會有徹夜的煙火表演,只怕那裡人人歡呼,家家慶祝,是一片歡樂的海洋吧,可我眼前這個小院子,卻充滿了清冷和傷懷,還有一個人,如今在我的家中,生死未卜。


  這真的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這個年,過得好難啊……


  我嘆了口氣,輕輕的低下頭,突然,背後的門被打開了,一陣光亮從地上延展開來,我一驚,急忙回過頭,就看到葯老從裡面出來了,他先是關上了門,然後慢慢的走到我的面前。


  我急忙問道:「葯老,他的傷勢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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