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3.第1273章 朕會用自己,鎖你一世
他一聲聲的追問——你要什麼?你到底要朕做什麼?
……
我在淚眼朦朧中看著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拚命的搖頭,淚水紛紛而落,我哽咽著抬手要推開他,但虛軟的手根本無力撼動他半分,這個男人一意識到我的抗拒,立刻更緊的抱住了我。
我無力的靠在他懷裡,眼淚沿著他胸前單薄的衣衫落下,不一會兒,就潤透了他的衣裳。
那冰冷的濕意,也隨著衣衫,傳到了他的心裡。
他一隻手攬著我,一隻手抓著我不斷掙扎,推拒他的手,放到了他的胸口,低聲說道:「朕好不容易,才把你召進宮來,你以為朕是為了什麼?朕就是為了讓你再回到朕的身邊,朕就是要把你留在身邊!」
「……」
「朕,甚至就想這樣把你關在這裡,永遠也不讓人見到你。什麼劉輕寒,什麼裴元修!」他說到這裡的時候,牙齒咬得格格作響,那種幾乎要咬碎人骨頭的恨意,讓我即使靠在他的胸前,被他滾燙的體溫所包圍,也油然而生了徹骨的寒意,「他們,都不要妄想再碰你!」
幾乎是泄憤的說完這句話,他的胸膛也劇烈的起伏著,好像再三壓抑,才終於壓抑住了內心的怒火。
然後,他低頭看向了我。
這期間,不管他說什麼,又如何的怒氣衝天,我都沒有再說一句話,眼淚已經幹了,卻又有淚水從眼眶內滑落下來,一滴一滴的落在他裹著我身子的龍袍上,淚水一點一點的暈開,像是龍袍上的傷。
他用力的抱著我,像是不敢看我的淚,沙啞著嗓子說道:「輕盈,你要朕怎麼樣呢?到底怎麼樣,你才肯心甘情願的留在朕的身邊?」
「……」
「你說!」
「……」
「哪怕,你要做皇后——」
我的心突然像是被人狠狠的捏了一下,一時間呼吸都痛得頓住了,我蒼然的開口:「陛下問我要什麼。」
「對,你要什麼?」
我不知為何,臉上還滿是淚眼,眼中甚至還盈著淚花,我卻突然淡淡的一笑:「陛下還記得,當初我第一個孩子流產的時候嗎?」
這句話像是一根燒紅了的針,透過他的身體也扎進了我的胸膛,我感覺到自己微微一顫,連他,彷彿也痛得壓抑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難得我和他,會幾乎同時,有同樣的感知。
原來,都沒忘。
我凄然一笑,說道:「陛下也這樣問過我。」
「……」
「我那個時候就已經回答過陛下了。算起來,已經過了十幾年了。」
「……」
「但我的答案,沒有變。」
他的呼吸一下子變得沉重了起來,好像我的答案變成了一塊巨石,壓在了他的心頭。
我慢慢說道:「你能給的,我都不稀罕了。」
「……」
「哪怕是這個後宮最尊貴的位置。」
「……」
「我要的,陛下你不止不肯給,還曾經親手毀了。」
「……」
「如今,又何必還要問我?」
這一刻,我已經聽不見他的呼吸了。
我大概也知道,自己今夜是很難善了,可是,他將我叫來,對我動手,這一地的狼藉,我滿身的傷痛,其實他也並不打算和我善了,和他走到這個地步,他不放手,我走不遠,這樣糾纏下去,又什麼時候才能到頭?
還是,真的應了我當初的那句話?
他想要和我糾纏一輩子,而這一輩子,就註定了互相傷害?
他似乎也想起了當初的那個夜晚,想起了我蒼白消瘦,像個幽靈一般站在他的面前的,說的那些話,頓時,他整個人都冷了下來。
我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又是兩行滾燙的淚,從眼角滑落。
走到這一步,我早就知道自己和他很難善了,可是,我卻不知道,自己和女兒都在他的手裡,他會如何對我,如何對待妙言?
難道,真的如他所說,會把我關起來,永遠沒有人能再見到我?
就在我淚如泉湧,全身都在微微的顫抖的時候,他有些空洞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那,妙言呢?」
我微微一顫,睜開了眼睛。
他低下頭看著我:「妙言呢?我們的女兒,你就不管她了嗎?」
「……」
「難道你看不出來,妙言有多希望我們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她在你身邊的時候念著朕,在朕身邊的時候念著你,難道你就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嗎?」
我僵在了他懷裡,仰頭看著他,淚水又一次模糊了視線。
「我……」
「這些年來我們虧欠孩子的,除了你,除了朕,沒有人能彌補,難道你就一定要打破孩子的這個夢想?」
我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你不要再說了!」
我甚至伸手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可他根本不給我逃避的機會,用力的抓著我的兩隻手,掙扎著讓我面對他:「你不敢聽,還是說,你寧肯要讓這個孩子痛苦,寧肯讓她再一次接受當初的傷害,也一定要抗拒朕?!」
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狠狠的刺進了我的心裡,我痛得毫無反擊之力,甚至有一刻,我以為自己會就此死去。
也許,真的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不再面對他了。
我痛哭失聲:「你別再說了,不要逼我,不要再逼我……」
他咬著牙,用力的握住我不斷掙扎推拒的手:「朕這一生,也只逼過你一個人。」
「……」
「你還要朕怎麼樣呢?朕還能對你怎麼樣?」
「……」
我抬頭看著他,聽著他痛苦的說道:「難道,真的要朕殺了你,才能解脫朕,也解脫你?」
這一刻,我的心痛得無以復加。
難道,真的要用死,來解脫彼此?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
就在這時,寢宮裡突然響起了一陣哭聲。
原本,我的哭泣和他的喘息已經交織在一起,將這個寢宮的清靜徹底擾亂,甚至已經忘記了周遭的一切,但這個聲音一響起來,我和他都震顫了一下。
那哭聲是——妙言?
她在內室里哭了起來,而且哭聲越來越大,甚至不停的叫著我,叫著他。
我和裴元灝對視了一眼,頓時兩個人都掙扎著站了起來,只是剛剛我險些被他侵犯,身上雖然沒有傷,這一刻也幾乎完全虛脫無力,甚至沒有力氣撐起自己的身子,他急忙伸手將我抱了起來。
那厚重的龍袍還裹著我的身子,兩個人凌亂的頭髮甚至還纏在了一起。
我被他抱在懷裡,也嚇了一跳,下意思的道:「不要。」
他聲色俱厲:「這個時候,不準說不要!」
說完,便抱著我往裡走去。
從外間到內室,不過短短的一段距離,但無數的帷幔飄飛,珠簾晃動,他用力的抱著我,讓虛軟的我只能無力的靠在他的胸前,聽著他的每一次心跳,每一聲呼吸,彷彿這段路也變得無盡的漫長了。
終於,我們走進了內室,他將我輕輕的放到了床邊。
床上的妙言還沒醒,可是不知她在夢裡見到了什麼,哭得很厲害,兩隻手不停的在空中抓著,好像想要抓住什麼,甚至——想要求救一般?
我急忙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妙言,妙言別怕,娘在這裡!」
他也伸手去握住了妙言的另一隻手:「妙言,爹也在這裡。」
彷彿是我們的手,又彷彿是我們的聲音,給了她一點安慰,終於,妙言慢慢的平靜了下來,滿是淚水的眼睛睜開看向我們,混沌了許久,終於輕輕的道:「爹……?娘……?」
一看見她醒過來,我終於放下了心:「妙言,沒事了。你怎麼了?」
她還看著我:「我夢見,夢見有人欺負娘……」
「……」
「娘,你沒事吧?」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不知道那個護國法師給她招魂,到底招回了什麼,可看起來,她像是一點一點的回想起了過去,也一點一點的懂事,至少剛剛那一句話,就不像是前兩天那個天真無邪,懵懂無知的孩子能說出來的。
我急忙要安慰她說沒事,但話還沒出口,妙言的眼神突然變了。
她看到了我狼狽的衣衫,凌亂的頭髮,甚至,還有龍袍掩飾不住的,頸項間大片淡紅的痕迹——那都是剛剛裴元灝留下的。
妙言的眼神一下子變得驚恐了起來,撐起身來:「娘……」
裴元灝彷彿也意識到了什麼,頓時僵在了那裡。剛剛施暴時那不顧一切的男人,此刻彷彿也成了一個束手無策的孩子,他也許並不悔恨,這個男人也沒有悔恨的時候,只是不知道該如何應付眼前這個場景。我咬咬牙,急忙堆起一臉的笑容,說道:「剛剛娘趕著過來看你,凍壞了。你爹把袍子給我穿,不過,娘根本穿不上。」
說著,我還把一邊的衣裳往上拉了一點:「你看,是不是大了好多?」
妙言還有些發矇,看看我,又看看裴元灝:「是嗎?」
他忙不迭的點頭:「是的。」
這一下,妙言終於鬆了口氣似得,又癱軟的躺了回去,喃喃說道:「爹,千萬不要欺負娘啊。」
裴元灝頓了一下:「爹沒有欺負她。爹不會欺負你娘。」
「……娘不能被人欺負,不然,娘會哭的。」
「……」
「妙言最怕看到娘哭了。」
這一刻,我的眼淚幾乎又要湧出來,只能自己死死的壓抑著,伸出手去輕撫著她的臉頰:「娘也最怕看到妙言哭啊。」
妙言卻像是又沒聽到這句話,眯了眯眼睛,然後輕輕的說道:「爹爹不要欺負娘,爹爹要好好的愛護娘。」
「朕當然會。」
妙言聽了,眯著眼睛笑了起來。
而這一眯,就沒睜開了。
我們兩還趴在床前小心翼翼的守著她,過了一會兒,卻聽見她均勻而綿長的呼吸,這孩子,臉上還掛著淚花,卻又睡著了。
只不過,她的睡容顯然沒有了往日的天真無邪,也不再有無牽無掛的輕鬆,雖然就這麼平靜的睡著,我也能看到她的眉頭時不時會微微的蹙一下。
這一次,招魂回來的她和之前的她大不相同了。
我的心,不由的也有些發沉。
這個孩子,到底還要經受什麼,才能普通的孩子一樣,又屬於自己的喜怒哀樂呢?
就在我心痛如絞的時候,一隻手伸過來,輕輕的抱住了我,我急忙回過頭,就看見裴元灝坐在我的伸手,這一抱,就幾乎將我整個人都籠進了他的懷裡,而他也沒有看我,只是溫柔的注視著妙言:「你看,孩子只有看見我們兩,才能安靜下來。」
「……」
「就算孩子不懂事,說不出自己的心意,難道你還看不明白嗎?」
我咬著下唇,不說話。
他又往前挪了一點,這一次,兩隻手環住了我的腰肢,下巴也放在了我的肩膀上,輕輕的廝磨著,說道:「你說你什麼都不肯要,那麼朕問你要一個東西。」
我沙啞著道:「你要什麼?」
「朕問你要一個機會。」
「……」
「給朕一個機會。」
「……」
「也是給孩子一個機會。」
「……」
「難道,你真的願意讓孩子看著我們兩相爭,對立,這一生都不得安寧嗎?」
「……」
「過去,她還小,不管什麼謊話我們都可以圓過來,但現在呢?她一點一點的恢復,更是一天一天的長大,我不信你看不出來,妙言其實比別的孩子都早慧,你自認還能再圓那些謊?還是,你覺得妙言看不出來?」
「……」
「我們明明可以給她一個幸福的生活,為什麼你一定要把這個幸福撕碎成兩半?」
他的話有多溫柔,他手上的力道就有多重,我能感覺到自己又一次被他禁錮,不僅無法掙扎,甚至連掙扎的力氣,都被他抽走了。
我低下頭,看著沉睡的妙言,她什麼都不知道,她在祈求不要有任何人傷害她的母親,不知道,所有的傷害,都在我心裡最深處。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輕輕道:「你能用這個孩子,留住我一時,但總不能用她,鎖住我一世。」
身後的男人沉默了一下。
他慢慢的低下頭,用唇輕輕的摩挲著我的肩膀,然後一路親吻著,一直吻到了我的耳根——
「到那個時候,朕會用自己,鎖你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