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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6.第1746章 這個孩子,能有什麼名分?

  這句話說到這裡大概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她沒有再說下去,而是用一雙幾乎要被點燃的眼睛急切的看著我。


  而我,剛剛原本有些煎熬的五內卻反而冷了下來。


  原來是這樣。


  她的確考慮得比我多,不管是為自己的將來考慮,還是為肚子里的孩子考慮,雖然我不知道裴元修在這之前到底許諾了她什麼,但只要我在他們身邊,都不足以讓她安心,最好的辦法當然是除掉我,只是現在她也懷孕了,正如我之前所想的,比起之前的獵手,她現在的身份更像是一個獵物。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我自動離開裴元修的身邊。


  她在這個時候,拋出一個誘惑來。


  也的確,謝烽在的時候,我根本沒有任何機會離開一步,但今天,裴元修帶著謝烽去了滄州,這的確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是在平時,我大概腦袋一熱也就答應了,而周圍又是一片茫茫的雪原,如果我真的離開,以現在這樣的身體,恐怕走不出多遠,就會撐不住,再加上我的胎兒原本就不穩,流產,幾乎是順理成章的事。


  就算裴元修將我找回來,我對她的威脅,也降低了很多。


  她想的,的確是很周到的。


  想到這裡,我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點。


  韓若詩一見我臉上露出了笑容,頓時呼吸都更急促了一些,下意識的傾身向我:「顏小姐……」


  我抬眼看著她,說道:「多謝夫人,為我考慮得那麼周到,我真是——感激不盡。」


  她聽到我的話,頓時也明白我的意思了,臉上露出了一絲喜色來:「那——」


  「不過,」我又緊接著說道:「我並不打算離開。」


  「……!」


  這一刻,她整個人都抽了一下似得,好像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瞪大眼睛看著我:「什,什麼?」


  我平靜的說道:「我沒有打算要離開。」


  「……」


  這一回,總算是聽清了,也聽明白了。


  她像是被人從身後抽走了什麼東西,一下子靠進了椅子里,雙手都從扶手上滑了下來,怔忪了半晌之後,她還是不甘心的抬頭看著我:「你——」


  我平靜的說道:「讓夫人操心了。」


  她的呼吸都亂了起來,雙手又抓著兩邊的扶手,像是要讓自己穩住一般,再一次傾身看向我:「你,你居然,還要留下來,留在他的身邊?!」


  我只淡淡的看著她:「夫人覺得不可?還是,有什麼不妥?」


  她幾乎是按捺不住的脫口而出:「你難道就沒想過——」


  我眨著眼睛看著她。


  「你難道就沒想過,你跟在他身邊,有什麼名分嗎?」


  「……」


  「還有這個孩子,能有什麼名分?」


  她大概有些氣急敗壞,之前說話的時候極力的壓低聲音,生怕被人聽到這屋子裡的一點動靜,但這個時候,氣息都有些不受控制了,而對著她的激動,我卻反而比剛剛更加冷靜了一些,只淡淡的說道:「夫人覺得,我是為了什麼名分,而留在他的身邊?」


  韓若詩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不為名分留在他身邊,那你為了什麼留在他身邊?」


  「……」


  我沒有說話。


  她更加焦急的說道:「你難道,就真的一點都不為自己的孩子著想嗎?」


  「為自己的孩子著想……」我喃喃的重複了這句話,半晌,慢慢的說道:「當然,是要為孩子著想。」


  她一愣,越發疑惑的看著我。


  我卻很快收回了自己的心神,抬頭看了她一眼,說道:「失陪了。」


  說完,便扶著椅子的扶手起身要往門口走。


  韓若詩這個時候大概已經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也急忙站起身來,幾乎帶著一點惡狠狠的意味瞪著我:「顏小姐,錯過這一次機會,你,你可不要後悔!」


  我頭也不回,淡淡的說道:「我要後悔,早就後悔了。」


  「……」


  「現在,我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


  說完這句話,不等她再說什麼,我走過去推開了門。


  門外的花竹和小蓮,兩個人都帶著一點驚惶的神情睜大眼睛看著我,門一開,小蓮立刻從我的身邊躥了進去,飛快的跑到韓若詩的身邊扶著她的胳膊:「小姐,你沒事吧?」


  韓若詩沒說話,好像氣得不輕的樣子,差點就站不穩了。


  而花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確定我沒什麼損傷,就往旁邊退了一步。


  我很快走上了二樓,在進門的時候,聽見身後的腳步聲,花竹也一起跟了上來,我雖然沒有回頭看她,但也能感覺到她焦灼的呼吸,等推門進房的時候,她終於按捺不住似得開口道:「顏小姐——」


  我回過身,對她說:「花竹,我剛剛在裴夫人房裡也沒顧上吃東西。你去廚房說一聲,讓他們再照著做一份送上來。」


  花竹愣了一下,沒想到我還會想要吃東西。


  但她皺著眉頭,不甚放心的刀:「可是,顏小姐——」


  「花竹,」我打斷了她的話,說道:「不管你剛剛聽到了什麼,既然沒有什麼事發生,也就最好不要傳出去。」


  「……」


  「就算你師父,也會這麼做的。」


  花竹的神情複雜,看了我好一會兒,說道:「但是,不管發生了什麼,我都不會隱瞞我的師父。」


  我淡淡的一笑:「這是自然。」


  我這麼一說,她放心了,而我也放心了,她點點頭轉身下了樓,而我也回到自己的房間,並且關上了門。


  韓若詩想要讓我走,這件事,其實我一點都不意外。


  她現在不敢輕易的動我,讓我主動離開,反倒是最好的選擇。


  但我,卻不能離開。


  大概在她眼裡,我是打定了主意要留下來,或者說,最重要的是,要留在裴元修身邊,生下屬於他的孩子,然後跟他雙宿雙飛什麼的……想到這裡,我控制不住的冷笑了一聲。


  她要這樣想,也就隨她了。


  我從來就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更何況這個別人——是韓若詩這樣的女人。


  只不過——


  我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戶,看著陽光下那條長長的路,路的盡頭,是滄州。


  已經被圍困了一個多月的滄州城,到底是什麼樣的慘狀,我只能在腦海里描繪,但我知道,任何自己的想象,都不及現實殘酷的萬分之一,此刻滄州城內的景況,大概只能用人間地獄來形容。


  而裴元修從一來到這裡,就一直對我遮遮掩掩,可以肯定,他並不願意讓我知道滄州的事,因為,他一定不想我「多管閑事」。


  但這個「閑事」……我看著外面一片蒼茫的雪景,心裡也透著一點說不出的難熬。


  我很清楚,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時間,如果能短時間內攻破滄州,打開京津門戶,這是再好不過的,就意味著他能準時和勝京的兵馬匯合,那麼拿下京城,大概就不會太難了。


  所以,他當然是想要急切的破功滄州城。


  那麼,要阻攔他的路,只有一個做法,就是讓滄州城久攻不下。


  可是這樣一來的代價,就是滄州城內的人間地獄,還要再繼續下去。


  只這樣一想,我都覺得五內具焚,好像有一把火在焚燒著我的內心,這種感覺讓我有些難以承受,我想了很久,又伸出手去,將窗戶推得更開了一些。


  雖然今天的天氣沒有像昨夜那樣風雪大作,但外面畢竟是一片冰天雪地,窗戶只打開一線,就有徹骨的寒氣源源不斷的從外面湧進來,窗戶打開這麼多,幾乎整個人就像是置身在冰天雪地當中了。


  我的慢慢縮回了凍得發紅的手。


  |

  裴元修是在傍晚的時候回到驛館的,剛一回來,就聽見僕從說我有些不舒服,他連衣服都沒有換,就立刻上了樓。


  我躺在床上,聽見了樓梯被踏得蹬蹬蹬的聲音,好像要垮掉似得,下一刻,那沉重的腳步聲已經走到外面,門被砰地一聲推開。


  他衝到床邊:「輕盈,你怎麼了?!」


  我睜開有些滾燙的眼皮,看著他焦急得,幾乎帶著怒意的眼神,又有些有氣無力的閉上了眼睛。


  一看我連回答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更是咬了咬牙,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話,自然是問服侍的人。


  館驛的僕從急忙說道:「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上午的時候還好好的,可中午,顏小姐就吃不下東西,說胸悶,後來,就說身上有點發軟。讓大夫來看了,說是顏小姐有點著涼,所以——」


  他的眉頭都擰緊了:「著涼了?」


  他急忙伸手來摸了一下我的身上,其實我並沒有病得太重,只是吹了一會兒涼風,有點鼻塞頭沉,但他剛剛從外面回來,手上冰冷,這麼一摸我,立刻刺激得我哆嗦了一下。


  他急忙道:「輕盈,你難受嗎?」


  我看了他一眼,只憔悴的閉上了眼睛。


  跟在他身後進來了還有一些人,有幾個我不認識,只有謝烽是熟悉的面孔,他也皺起了眉頭:「讓大夫來看了嗎?」


  那僕從小聲的說道:「這裡有一個大夫,可也看不出什麼來。」


  當然,在這樣的驛館里,能記得派一個大夫來,就是不錯的了,自然不會有什麼神醫在這裡服侍。


  這時,他身後跟來的幾個人里,有一個小聲的說道:「既然是這樣,那不如公子就索性帶著顏小姐——,當然還有夫人,去滄州吧。我們在城外也有自己的館驛,那裡的大夫要好得多。」


  謝烽似乎還有些猶豫,說道:「公子,你先不要急。我看顏小姐的狀況,也不是太嚴重,可以休息片刻再——」


  他的話沒說完,就看見裴元修充耳不聞,俯下身來抱起我,將一旁的毯子裹在了我的身上。


  他說道:「立刻讓他們備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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