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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5.第1795章 難道,你不想報仇?

  究竟,誰勝?誰負?


  每個人的心裡都糾著這個問題,每個人的眼睛也都專註的看著那兩個人,生怕錯過了一絲一毫的細節。


  而就在這時,我聽見了風中傳來「叮」的一聲細響。


  那聲音很輕,幾乎瞬間就被吞沒在風中,但又非常的清晰,穿雲裂石般的傳到了我的耳朵里。


  定睛一看,竟然是謝烽手中那把長劍的劍尖斷裂了,跌落在了雪地里!

  而就在這同時,宇文英的面前,那片雪地上突然出現了一點紅,又是一點,緊接著,數點血紅滴落在白雪上,瞬間被凝結成了冰!


  這是——


  一旁的花竹和雲山眼力最好,她們已經大聲道:「師傅!」


  他們兩立刻就要衝過去,但謝烽只是抬起一隻手,就阻止了他們的行動,我能感覺到他的胸膛在剛剛那一段時間的壓抑之後,此刻劇烈的起伏,好像要裂開似得,就這樣憋了好一會兒,他提著那把斷劍,終於慢慢的,慢慢的轉過身去。


  而另一邊的宇文英,他也慢慢的轉過身來。


  他手中的馬刀,完好無損,但握著刀的那隻手,微微的有些顫跡,一縷細蛇般的血跡慢慢的從他的袖子里流淌下來,沿著刀身滑落下去,滴在雪地里。


  一時間,大家都驚呆了。


  即使我這樣睜大眼睛,連眨眼,甚至連呼吸都不敢,生怕錯過了眼前一分一毫的變化,可剛剛那一瞬間,我卻還是沒能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甚至連花竹和雲山,她們兩的臉上也全然都是茫然無措的神情,顯然對剛剛那一瞬間發生的事,並沒有看明白。


  怎麼,謝烽的劍就斷了?


  怎麼,宇文英就受了傷?


  既然是這樣,那這一戰,算是誰勝?誰負?

  就在大家都有些茫然的時候,謝烽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劍,雖然頭一天晚上,我看到他擦拭這把劍的時候,就像是一個男子看著自己心愛的姑娘,那種繾綣情深讓人動容,但此刻,他的眼中卻反倒沒有太多的悲哀,甚至在抬起頭來看向宇文英手中染血的馬刀的時候,眼神中更透出了一絲欣賞和安慰來。


  他點了點頭:「不愧是宇文家的白山馬刀,名不虛傳。」


  宇文英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背脊,說道:「我也沒有想到,謝家的後人能有這樣的武藝,讓人欽佩。」


  話一說完,他的臉上猛一抽搐,劇痛彷彿如排山倒海之勢的襲來,讓他再也難以堅持,手一松,那把染血的刀就落到了地上。


  刀,還是完好無損的。


  我聽見周圍的人直到這個時候,才有人出了一口氣,大概剛剛沒有一個人敢放肆呼吸,都在等待著決定命運的這一刻,但當這一刻來臨的時候,卻沒有多少人真的明白,到底輸贏為何。


  想到這裡,我不由的皺了一下眉頭。


  而就在這是,一陣馬蹄聲響起,一騎人馬,慢慢的從人群中走了出去。


  是裴元修!


  我有些詫異的看著他慢慢的策馬向前,周圍的人還有想要上去阻攔的,但看見他一抬手往後撥了撥,就沒人敢跟上去了。


  他要上去做什麼?

  我蹙著眉頭看著他的背影慢慢的走進那漫天風雪當中,背後那高大漆黑的城牆,凌亂的風雪,更襯托出這一刻的蒼涼來,他一直走到了離那兩個人不過十來步的距離才停下了馬。


  一看到他走過來,那兩個人的臉上都起了一點變化。


  宇文英不顧自己的手還受著傷,立刻就俯下身去要撿起地上的馬刀,但手指卻幾乎已經不能動彈,他咬著牙,將那隻手掌按在雪地里,讓冰冷的雪凍僵了自己的手,然後再用那隻幾乎不能動彈的手把住刀柄,慢慢的拾了起來。


  刀柄上的血將那隻冰冷僵硬的手徹底染了個血紅,可他臉上的神情,卻是非常冷靜的,謹慎的戒備。


  謝烽一看到他撿起刀,立刻往裴元修這邊走了一步,但立刻又謹慎的停了下來,道:「公子——」


  裴元修只點了一下頭,然後說道:「兩位,好精彩的對決。」


  「……」


  「此次北上,就算我一無所獲,能看到近日的對決,倒也不虛此行。」


  一聽到他這句話,別人還好,我立刻聽到了旁邊傳來一陣很凌亂急促的呼吸聲,轉頭一看,是另一邊的馬車上,韓若詩跟我一樣,大半個身子都探出了窗外看著這一場對決,但聽到裴元修這樣說話,她的臉上立刻露出了慌張甚至不悅的神情。


  感覺到我在看她,她瞪了我一眼,又立刻調轉目光去看向前方。


  我輕輕的搖了搖頭。


  而那一邊,宇文英冷冷的看了裴元修一會兒,傲然道:「既然如此,那你就退吧。」


  「退?」


  裴元修彷彿笑了笑,我甚至也在他的聲音里聽到了一絲笑意:「我為何要退?」


  宇文英冷冷道:「剛剛對決之前我們已經說定,如果我贏了,你們就從哪兒來滾回哪兒去!」


  裴元修道:「可眼下,宇文先生贏了嗎?」


  宇文英一蹙眉,轉頭看向謝烽。


  謝烽看著他,一時也無語。


  他們一個人手受了傷,另一個人的劍被打斷了,要判斷誰贏誰輸,還真的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裴元修平靜的說道:「在我看來,兩位的這場對決,旗鼓相當,不分伯仲。」


  宇文英冷冷的看著他:「所以呢?」


  「所以,」裴元修淡淡的說道:「我要進城。」


  一聽到他這話,周圍的人都微微的騷動起來,而宇文英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陰狠,他立刻冷冷說道:「既然你說旗鼓相當不分伯仲,那你現在就想要進城,算什麼?」


  裴元修幾乎是微笑著看著他,那笑容在這樣的冰天雪地里,甚至透著幾分溫暖來。


  「因為,你們別無選擇。」


  「……!」


  宇文英的臉色一僵。


  謝烽聽到他這話,倒也像是才有些回過神來似得,看了看宇文英,又轉頭看向了那風雪中安靜的矗立在後方的高大城牆,一時間像是明白了什麼。而裴元修又策馬慢慢的上前了幾步,幾乎已經走到了他們兩個人的中央,然後說道:「宇文先生,如果你們有的選擇,如果天津城真的還有任何餘地,今天站在這裡的,就不會是你一人,一刀。」


  「……」


  「誰都知道,我的幾十萬大軍不可能無功而回,你一個人,一把刀,更不可能抵擋我的軍隊,之所以站在這裡,你不過是要盡自己的最後一分力。」


  「……」


  「或者說,你想要殺身成仁?」


  宇文英的臉色驟然變得蒼白起來。


  裴元修的話,似乎已經直指他的內心,將他的心事完全剖析出來,大白天下。


  難道,真的是這樣嗎?

  裴元修一隻手持著韁繩,一隻手指著前方高大的城樓,慢慢的說道:「所以,不管你們二位的對決誰勝誰負,天津城,我是非進不可的。」


  「……」


  「如果你輸了,那麼大開城門,我不費一兵一卒,更不用殺城內的一個人。」


  「……」


  「如果你贏了,可能反倒要死一個人。」


  「……」


  「那個人,就是你!」


  他越說,宇文英的臉色越蒼白,到最後甚至已經跟冰雪同色,我懷疑宇文英此刻的心跳都已經被凍結了,全身的血液似乎也已經凝結成冰,他獃獃的站在那裡,整個人已經失去了剛剛那如刀鋒出鞘一般的犀利和氣勢,只剩下一種深入骨髓的寒冷來。


  難道真的是這樣?


  難道,是因為天津城無法選擇,所以他才會以一人,一刀,出城來阻止裴元修的大軍?


  為什麼會這樣?


  天津城到底發生了什麼?

  還是京城,裴元灝到底又做了什麼?

  我心中那一路以來就不曾離去的不安在這個時候越發的劇烈,甚至已經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來,雖然外面風雪大作,我捏著帘子的那隻手已經凍得完全沒了知覺,但這個時候我反而更急切的探出頭去,想要弄清楚前方發生的一切。


  就在這時,宇文英突然揚起手裡的刀,反手一挽,馬刀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幾乎刺眼的寒光,而寒光中更帶著猩紅的血色,刺得人眼睛發痛。


  但這一次,我沒有閉眼。


  所以,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刀鋒帶著雷霆之勢,卻是揮向了自己的脖子!


  不——!

  我嚇得整個人都戰慄了一下,下意識的要開口阻止,而就在這時,比我的聲音更快的,是謝烽的人,他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手中的斷劍猛地一揮,在刀鋒已經要襲上宇文英咽喉的時候,硬生生的架住了那把刀!


  「當」的一聲!

  這一聲響,和剛剛他們對決的時候那一擊又不同,刺耳的聲音幾乎刺激得大家都驚了一下,謝烽用盡全力,一下子把宇文英手中的馬刀打開。


  兩個人的刀劍,哐啷的落在了雪地里。


  如同這一刻,兩個已經完全脫力的人。


  宇文英神色惘然,盯著地上的刀鋒血跡,過了好一會兒,慢慢的說道:「你為什麼要阻止我?」


  「……」


  「難道,你不想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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