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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0章 不想給彼此造成什麼誤會

  「你知道,她最想要什麼嗎?」


  這個問題讓我有些怔忪,我其實模糊的已經知道了答案,也下意識的不想從他的嘴裡聽到答案,但他轉過頭去看向舉著花枝不斷歡笑的妙言,已經慢慢說道:「她最想要的,是我們都能陪著她。」


  我的心像是被針扎了一下,一陣刺痛。


  誰,不想要這樣呢?

  誰不希望自己的爹娘都好好的陪在自己身邊,共享天倫呢?


  就連我,在那些塵封往事里,記憶深刻的,還是父親帶著我玩鬧,母親安靜的站在一旁微笑著看著我們的畫面。


  我如此,妙言自然也是如此。


  只是,我能回憶起的畫面不多,而她能有的,就更少了。


  想到這裡,我的心情也有些低落了下來,這個時候妙言將那花枝的兩頭抓在手裡繞成一個圈環在自己的臉上,跑到我面前來笑嘻嘻的問:「娘,你看好不好看?」


  我看著她被那黃燦燦的花朵映襯得越發粉嫩的小臉,微笑著伸出手去,輕撫過她的臉頰:「當然好看,我的妙言怎麼樣都好看。」


  「嘿嘿!」


  她笑得兩隻眼睛彎彎的,又往另一邊跑,去看看那邊有沒有新開的花,玉公公擔心她跌傷,急忙帶著幾個侍從跟了上去。


  我和裴元灝站在原地,一直等到妙言的背影消失在花叢中,我臉上的笑容才慢慢的斂了起來。


  我想了一會兒,平靜的說道:「我,我可以多來陪陪她。」


  「……」


  「僅此而已。」


  感覺到他的呼吸微微一沉,我轉過頭去看向他,說道:「請皇帝陛下明鑒,我不想給彼此造成什麼誤會。」


  「……」他也沉默了一下,然後做出一點笑容來:「好。」


  |

  雖說是陪著妙言走一走消消食,但因為遇上裴元灝,一逛就是一個下午,一直到有人送來了重要的書信,他看過之後立刻返回書房去處理,我才帶著玩出一身汗的妙言回到她的房間,眼看著她頭髮上,手上沾了不少泥沙,索性送她去沐浴。


  她在浴池裡玩水玩得不亦樂乎,我倒是被那熱氣騰騰的蒸汽熏得有點發暈了,便讓兩個侍女守著她,自己走到外面不遠的長廊上坐著,看著慢慢往西斜的日頭。


  這時,一陣香風襲來,轉頭一看,是常晴款款的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急忙起身:「皇後娘娘。」


  她微笑著抬手按住了我的肩膀,自己也坐到了我的對面,斜眼看了看那邊的浴室,笑道:「妙言在裡面啊?」


  「嗯,玩了一個下午,一身汗。」


  「聽說,皇上一直陪著你們。」


  「……嗯。」


  我看著她欲言又止,好像有什麼話要跟我說一樣,我坦然的一笑:「皇後娘娘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她難得見我這樣的坦誠,自己倒是愣了一下,然後才說道:「也沒什麼。」


  「……」


  「本宮只是看著兩天妙言很開心的樣子,有點感慨罷了。」


  「……」


  「你來,到底還是不一樣。」


  我微笑著說道:「其實,我也一直沒來得及向皇後娘娘道謝,妙言告訴了我,這一路上都是娘娘護著她,從京城出來那麼艱險,她卻沒吃太多苦。」


  她微笑著搖了搖頭,再抬頭看向我的時候,目光卻閃爍著道:「可本宮聽說,你卻吃了很多苦。」


  「……」


  我的笑容也慢慢的斂了起來。


  雖然我不想再提自己在京城度過的那段時間,也不想再提我是怎麼逃離京城,怎麼逃離那個人的手心的,可是來這裡已經兩天了,多多少少,他們都已經聽說了一些那邊吹過來的風,也應該知道,這一路上若不是輕寒,我會有多狼狽。


  看見我的神情變得凝重了起來,常晴沒有再說什麼,而是輕輕的揮了揮手,讓自己身邊的侍女都退下,等人都走了,她才說道:「其實,本宮也沒有別的要問的,只是,你跟劉輕寒,你們兩到底——」


  我抬頭看了她一眼,說道:「不是我跟他。」


  她一愣。


  我淡淡的一笑:「是我和他。」


  常晴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什麼?什麼意思?」


  不知道是剛剛的熱氣未散還是什麼原因,我自己也感到臉頰和耳朵有些發熱,低著頭輕輕的說道:「他,他說,他會改掉他的脾氣,也讓我忘記過去,他說,他想要和我在一起。」


  「……」


  「而我,也答應了。」


  常晴微微睜大了眼睛。


  她看了我好一會兒,像是終於弄懂了我那句話的意思:「你們……說好了?」


  「嗯。」


  見我眼角眉梢透著的笑意,她似乎也有些感慨,許久才輕嘆了一聲:「兩情相悅,真是難得。」


  我低頭笑道:「這個年紀了,也不說什麼兩情相悅,能平平安安的相守就是福了。」


  「是啊,能平安的相守,就是最大的福氣了。」常晴說著,眼中透出了一點淡淡的羨慕的意味來,又說道:「那你跟他,你們接下來是怎麼打算的?」


  我說道:「大事未了,我們兩也沒辦法打算太多,不過——」


  「不過什麼?」


  「他把他的家業都交給我了,下一步,我們還是會先回西川的。」


  「哦?!」


  常晴愕然的睜大了眼睛。


  她雖然身為太師的千金,又早早的入宮做了皇后,也算是見多識廣,但聽說一個男人將自己的家業都交給一個女人,顯然也是聞所未聞,非常的驚訝。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道:「那他現在——他聽你的?」


  「也不是,誰有理聽誰的。」


  「哦。」


  「不過大事上,還是他在拿主意。」


  常晴沉默了下來,神情複雜的看了我好一會兒,說道:「他,他是不是已經恢復記憶了?我看他的樣子好像——」


  這個時候我才想起來,還有這一樁,劉輕寒撒的那個彌天大謊,不僅僅騙的我一個人,所有的人,都被他騙了。


  於是,我站起身來說道:「請皇後娘娘恕罪。」


  「……」


  「他不是恢復了記憶,而是,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失憶。」


  「什麼?!」


  常晴這一下是徹底的驚呆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他一直就沒有失憶?他什麼都記得?」


  我點了點頭。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


  過了好一會兒,還有些不敢置信,說道:「他真的是從一開始就在裝?從,從救你出天牢?還是在大火之後……?」


  她太過驚訝,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了,我低著頭,輕輕的說道:「他,他在救我到集賢殿,點燃那場大火的時候,曾經很擔心的說他燒了老師的那些古籍,老師不會放過他,我當時也只是戲言,說自己曾經也惹傅老生氣,只要裝無辜,老人家就打不下手。誰知他,他就應了我那句話,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失憶過,他一直在裝。」


  「……」


  常晴愕然的看著我。


  她半天都沒有再說一句話,我想,她一定想到了這些年來發生的所有的事,過了許久,她輕輕的搖了搖頭,喃喃道:「這個人,太可怕了。」


  「……」


  「尋常一個謊言,騙一個人兩個人,騙一天兩天;厲害一點的謊言,騙一群人,騙一兩年;可他,他騙了所有的人,騙了整整五、六年!」


  「……」


  「而且,沒有一個人看穿他。」


  「……」


  「太可怕了!」


  我聽見她一口一個「可怕」,雖然也知道,這件事對她的影響,對她的打擊很大,但還是感到心驚,急忙說道:「請皇後娘娘恕罪,他當時——只是為了救我,真的沒想那麼多,至於後來他裝失憶,也實在是沒有別的路可走,才出此下策。」


  她見我帶著歉意,嘆了口氣,伸手輕輕的擺了一下,讓我坐下來,然後說道:「過去的事,都不提了,但本宮總算知道,為什麼那天,皇上會大發雷霆了。」


  「……」


  「輕盈。」


  「嗯?」


  我抬起頭來看著她,常晴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慢慢對我說道:「本宮不是要——不是要說什麼,但,他的事情,你最好全都要知道。」


  「……」


  「別讓他再騙你。」


  我說道:「他說過不會的。」


  常晴這才點了點頭:「那就好,本宮知道,你做事也是有分寸的。」


  這個時候,夕陽已經斜斜的快要靠近地面了,火紅的光芒照在她白皙的臉上,卻並沒有讓她顯得更健康,更有血色,反倒顯得更加蒼白,好像一尊冰雕似得,她又問道:「對了,這兩天,本宮看著皇上那邊又忙了起來,好像有不少的消息傳出去,要找人?」


  我點了點頭:「找南——找貴妃娘娘。」


  「她?」


  常晴微微一愣:「她不是被她父親帶走了嗎?」


  「後來,又發生了很多事。」


  我將在金陵發生的事情大致跟她說了一邊,她聽得連連咋舌,在聽說南宮離珠逃離金陵孤身上路要來尋找裴元灝,可直到現在都沒有她的一點消息時,她憂心忡忡的說道:「她會去哪裡呢?外面兵荒馬亂的,她孤身一人,千萬不要出什麼意外——」


  說到這裡,自己都不敢說下去,生怕一語成箴。


  我急忙說道:「皇後娘娘也不要太擔心,她連金陵府里那一場大亂都能逃過,我想也是吉人天相,現在皇上讓人四處去找她,總能有點消息的。」


  話雖這麼說,但其實我自己也明白,外面兵荒馬亂,已經不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時候了,裴元灝的話出了山西,還真的就未必管用。


  可南宮離珠,就沒人知道她在哪兒。


  只希望,她真的能吉人天相。


  這時,妙言從那邊的浴室里走了出來,她洗得一身香噴噴的,看見常晴陪我坐在長廊里,急忙過來行禮,然後又靠在我身邊,對常晴說道:「皇後娘娘,我想讓娘今晚陪我一起睡,可以嗎?」


  常晴笑著說道:「當然可以,你們母女倆難得能到一塊兒。」


  「太好啦!」


  她笑眯眯的對我說道:「娘今晚就不要去那邊了!」


  我在旁邊坐著,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他們兩給定了下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當天晚上,我就住在了妙言的房裡。


  第二天,也是陪著她用過早飯,然後她自己很主動的提出要念書寫字,我正好想看看她的功課,便陪著她;吃午飯的時候裴元灝又來了,陪著我們用了飯。


  如是者兩三日。


  我一直沒有再回那邊廂房。


  有的時候也想回去看看,可妙言卻將我纏得很緊,她一撒嬌,我就心軟了,也許做了母親之後就是這樣,自己成了一個風箏,而女兒的手裡,就有那根看不見,卻無時不刻不存在的絲線。


  這天下午,我帶著妙言在花園裡散步,原本想要往廂房那邊走走,可沒一會兒,裴元灝又來了。


  這兩天的天氣暖得很快,催生出許多花苞,有些骨朵兒漸漸的能看到裡面鮮紅嫩黃的顏色,院子里的春意越來越濃,甚至能聽到一些鳥雀悅耳的鳴叫,妙言在我們的注視下四處亂跑,跟著她的一群小太監都累得氣喘吁吁的。


  我和裴元灝站在原地,也沒有說什麼。


  只是中間玉公公來了一趟,好像跟他說了什麼消息,他讓玉公公去請什麼人進來。


  我沒有聽清,而正在這時,妙言笑眯眯的從另一邊跑了回來。


  她兩隻手背在背後,一直跑到我們面前來站著。


  看她一臉要搞鬼的模樣,裴元灝笑著說道:「怎麼了?手裡藏著什麼呢?」


  妙言說道:「父皇,娘,我有一份大禮要送給你們。」


  「哦?什麼大禮?」


  我也饒有興緻的看著她,只見她背在背後的兩隻手繞過來,將兩枝桃花舉到了我們的面前。


  「兒臣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這首詩是我白天跟她才念過的,沒想到這麼快,她就用上了。


  我笑著接過那支桃花,裴元灝也面滿笑容將那支桃花接過來,對我說道:「朕還是第一次收到這麼風雅的禮物呢。」


  就在這時,玉公公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皇上,劉公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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