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5章 藥引
真是白天不能說人,晚上不能說鬼。我和輕寒都愣了一下,有一種背後說人壞話給人當場抓包了的感覺,也不知道剛剛我們說的話他聽到了多少,兩個人都有點尷尬的急忙站起身來。
「老人家。」
葯老的身上換了一件衣裳,不算太合身,顯然是玉公公臨時讓人給他找的,袖子有些太大了,腰也太寬鬆了,一條腰帶緊緊的束著,反倒顯得衣裳更空大了一些。
我依稀記得第一次和這位老人家見面的時候,是我們兩個人都身陷囹圄的時候,但即使是在那個時候,他蓬頭垢面,一身的衣裳都是破破爛爛的,都要比現在更自在得多。
可見,那麼多的折磨,未能打壓他的心性,可這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天翻地覆的變化,足以讓這個老人向命運低頭了。
他的臉上似乎也有些惘然的神情,看著我們兩,頓了一會兒,才說道:「兩位,不必多禮。」
我上前一步,道:「這一次,要勞煩老人家了。」
葯老搖了搖頭,又看了輕寒一眼,然後說道:「都是老夫做的孽,老夫若不來解,又有誰來解?」
我急忙道:「老人家不要這麼說,你也是——」
我的喉嚨一梗,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而他也抬起手來輕輕的擺了擺。
一時間,三個人站在房間里,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過了好一會兒,葯老慢慢的走到桌邊,將手裡的東西放到桌上,我這才看清,他拎著一個小藥箱,是他自己常年隨身所帶的,邊角都磨得發亮了,把蓋子打開,將裡面的藥瓶,針包一樣一樣的拿出來擺放在桌上后,他抬頭看著輕寒,說道:「劉公子請坐下,老夫先給你診脈吧。」
輕寒點點頭,走過來坐在了他的面前。
我頓時就不再說話了,站在輕寒的身後,看著他將袖子慢慢的挽上一些,露出了消瘦的手腕,因為太過消瘦的關係,手臂上的青筋和血管都能看得很清楚,葯老看了一眼,也低聲嘆息了一聲。
然後,便伸手過去,扣在了他的脈門上。
立刻,我屏住了呼吸。
外面的傾盆大雨還在下著,但這間屋子裡卻安靜得連一聲喘息都聽不到,輕寒自己似乎也有些緊張,咬著下唇,唇色微微的發白,緊張的看著葯老。
而葯老一句話都不說,只扣著他的脈門。
慢慢的,我看見他花白的眉毛微微的蹙起一點來。
我的心也慢慢的提了起來,幾乎就要提到嗓子眼,而下一刻,就看到他將手指輕輕的往上移了一點,又安靜的診了起來。
我的心都不知道應該放在哪裡了。
不知過了多久,葯老的眉頭一皺,突然說道:「不對!」
我的心一下子都要從胸口裡跳出來了,急忙問道:「老人家,他怎麼了?」
葯老抬起頭來看著我們,道:「劉公子,你中毒之後,一直到這些日子吃過些什麼,用過些什麼?都一一跟老夫說清楚!」
我和輕寒都嚇了一跳,我定了定神,急忙說道:「他中毒之後,就交給了慕華小姐。」
葯老立刻說道:「她已經跟老夫交代清楚了。」
我道:「後來,是妙扇門門主帶走了他。」
提到妙扇門門主的時候,我感到葯老的眉頭明顯的抽動一下,作為曾經長明宗的執事之一,我相信他對妙扇門肯定是知道的,但他顯然沒有進入妙扇門的機會,更不可能見到葉門主。
過了一會兒,他沉沉的道:「葉門主出手,又如何呢?」
我說道:「具體如何診治,我也不知道,但葉門主也沒能完全給他解毒。」
葯老的聲音有些涼意:「他們連藥引都不知道,如何能給他解毒。」
藥引?
我有些意外,雖然我知道很多藥劑都是有藥引的,但給輕寒解毒,需要藥引——什麼藥引?
不過,不等我細想,葯老又道:「後來呢?」
「後來,他趕到京城救了我。這一路上,因為葉門主一直讓人送了葯過來幫他抑制毒性……」
「是臨時抑制?」
「是的。」
「他服下之後,又如何?」
我看了輕寒一眼,他說道:「付下之後,就沒有什麼大礙了,平時,只是會咳得厲害。」
葯老沉沉的嘆了一口氣,道:「知道咳嗽得厲害,還不好好的?老夫診脈,看你還受過寒,也沒有好好調理。」
我輕聲道:「前些日子,在過潼關的時候,他——他在黃河裡泡了一陣。」
葯老倒抽了一口冷氣,像是不敢相信我說的話,瞪了我們兩個人半晌,才說道:「肺乃嬌臟,朝百脈,主一身之氣。傷了肺,不要說中毒,就是無毒,也難免要惹一身的病!顏小姐,你也是通藥理的,知道他這樣,為何不勸?」
「……」
這個時候,我也無話可說。
葯老嘆了口氣,然後又說道:「之後呢?他還服過什麼葯嗎?」
我急忙說道:「對了,阿藍還給了他一種葯。」
葯老一聽阿藍這個名字,就皺了一下眉頭:「藍姑娘,就是當初在金陵的時候,給你解毒的那位?」
我點了點頭:「她也是妙扇門的人。」
葯老沉默了一下,然後問道:「她給的葯,又如何?」
我說道:「輕寒吃了那種葯之後,剛開始並沒有什麼異常,但後來就突然開始毒發,而且非常厲害,讓太醫過來看了,說那種葯其實是激化了他體內的毒發。」
葯老道:「老夫診脈來看,劉公子在那個時候,就應該——,他是如何活下來的?」
輕寒抬頭看著我。
對於這件事,他自己也一知半解,我只告訴了他是皇帝給他想了辦法,但並沒有具體說明是怎麼回事,所以葯老問到這裡,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而我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後來,是皇帝陛下——」
「皇上?」
葯老微微一怔,抬起頭來看著我。
這時,他身後的大門又一次被人推開了,一陣雨水生冷的氣息從外面涌了進來,我們抬頭一看,只見裴元灝站在門口,淡淡的看著我們,說道:「是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