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2章 倒是你，還懂她

  看出他的急切，我也並不隱瞞，將自己從那個店家那裡打聽到的消息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葯老聽著，眉頭漸漸的皺起，連眼角的皺紋也更加深了一些。


  等我說完了，他用力的攥著拳頭，半晌，才沉聲道：「她這，到底是要幹什麼啊？」


  「……」


  葯老抬頭看著我：「她，她說什麼，吃了那一頓之後，就不吃葷腥了。」


  「……」


  「她，她是不是要去——要去出家啊？」


  「……」


  我坐在那裡，也沒說話。


  其實，在聽到那個店家說那句話的時候，我的心裡也有這樣的懷疑。


  南宮離珠，和我不同，就算我再是絕望，我還有個女兒，我還有太多放不下的人和事；她和常晴不同，常晴身上背負著母儀天下的責任和重擔；她和楊金翹也不同，楊金翹的身上也有整整一個家族的重任；甚至——她和芸香都不同，芸香到底還有自己的事業，哪怕失去一切，她還有一個青雲綉坊作為她的精神支柱。


  南宮離珠……她沒有生育兒女的機會，她過去所有的「家」也早已經在她的世界里支離破碎，她唯一的依靠就是感情，甚至可以說，她活著，就是為了一個情字，但現在，她留下了那兩句近乎是指責皇帝薄情的詩句，也就是說，在她的心底，對裴元灝，對他們兩之間的感情已經徹底的絕望了。


  這種打擊對她來說，是致命的。


  以她的心性在這個時候選擇出家，我倒是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可是這樣一想，心裡就難免有些心酸，畢竟，她曾經是天朝人人艷羨的天下第一美人，這樣的女人最終的結局如果真的是古佛青燈相伴度餘生，不要說男人，連我這個女人也會覺得惋惜。


  葯老急切的看著我：「顏小姐，你說，她會不會真的去出家啊？」


  看著這位老人憂心忡忡的樣子，我急忙說道：「您老先不要著急，這裡是青唐城，可跟在中原繁華之地不同，這裡的寺廟如果要查是很好查的，皇帝陛下剛剛也說了，一定會找到她！」


  葯老說道：「我擔心的是，她如果再離開這裡，我們該往哪裡去找？」


  我搖了搖頭：「我想她應該不會再離開了。」


  「……」


  「這裡，應該就是她這一段路的終點。」


  葯老看了我一會兒，輕嘆了一聲：「倒是你，還懂她。」


  我淡淡的笑了笑，然後說道：「我只是有一點不太明白，如果她真的要出家，有太多的地方她都可以去，為什麼偏偏要到這裡來。」


  葯老一聽，立刻問道：「為什麼？」


  「這，我也不懂，」我苦笑了一聲：「現在，只希望能早一天找到她。」


  說著，我憂心忡忡的看著他：「輕寒的身體——」


  葯老說道：「你放心，有老夫在，不會那麼輕易的讓他死的！」


  我說道：「那我就放心了，我只是擔心，南宮貴妃心意已決，不是那麼好勸回來的。」


  葯老看著我：「皇帝他——」


  「他們兩的事，外人不好插手，」我想了想，說道：「但我相信，皇帝說了要把她找回來，就一定會把她找回來，您老放心吧。」


  「……嗯。」


  他遲疑著，輕輕的點了點頭。


  葯老也走了之後，我讓侍女們收拾一下這裡，然後自己上了樓，一走上樓梯口，就看見妙言的房門外，那個侍女正在打瞌睡，腦袋靠在牆上，睡得呼呼的。一看見她，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當年也曾經這樣靠坐在門口守夜打瞌睡的樣子，我不忍心叫醒她，便輕輕的開門進去了。


  一進屋，就看見妙言睡在床上，被子蓋得嚴絲合縫的。


  平時這丫頭睡覺很不老實，經常把被子踢到床下，今天倒是乖得很。


  我便吹熄了床頭的蠟燭，拉開被子一角也躺了下去，黑暗中，聽著妙言一聲一聲沉重的呼吸，我慢慢的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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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聽說了裴元灝連夜派出了一些人，大概就是在城內尋找南宮離珠的下落。


  早飯送來，就只是一些簡單的粥菜，不見葷腥了。


  昨晚吃了那麼多油膩的東西，正好清清腸胃，不過妙言卻顯得沒什麼胃口，捧著碗只喝了半碗粥就默默的放下了。


  我問道：「不多吃一點？」


  她搖搖頭：「吃不下。」


  我柔聲道：「今天開始你父皇要為三天後拜祭皇陵而齋戒茹素，廚房裡除了三餐之外不會再開火了，你不多吃一點，呆會兒餓了，可沒有東西給你吃的。」


  她還是搖頭：「吃不下了。」


  我嘆了口氣，也不再勸，讓侍女把碗碟都收下去。


  我擦了擦嘴就要起身，妙言急忙問道：「娘，你要去哪裡？」


  「娘今天要辦點事。」


  「可以帶著我嗎？」


  「不行。昨晚已經帶你出去逛過了，今天娘是要去辦點正經事，你跟去不好。你就在家好好的看會兒書，或者練一練刺繡吧。」


  她看了我一會兒，有些垂頭喪氣的說道：「知道了。」


  我讓她把她送上樓，想了想，又特地吩咐那個侍女：「好好的看著她，別讓她出去亂跑。不然皇上知道了，是真的會生氣的。」


  那侍女急忙點頭：「奴婢明白。」


  說完她也跟上了樓，我一直看著妙言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這才轉身走了出去，先是找到了輕寒帶來的人，吩咐他們出去打聽一下消息，才讓土司的兒子斯郎降措到了青唐城之後到底是住在什麼地方，打探回來之後立刻告訴我。


  我原想著就算他們動作再快，打探清楚也需要一兩個時辰的時間，但他們出去沒多久就回來了，告訴我，斯郎降措就住在城西。


  我詫異的看著他們：「怎麼你們打聽得那麼快？」


  那人回道：「原來，這府里的人就知道他住在那裡。那位才讓土司也經常來這裡做生意，所以他在青唐城內原本就有自己的宅邸，他的兒子來了，自然也是住那裡的。」


  「哦……」


  我點點頭，便說道：「那離這裡遠嗎？」


  「少說也要走兩個多時辰。」


  「那就趕緊去準備馬車吧，我立刻就要過去。」


  「是。」


  等到馬車也準備好了，我往外走的時候，還沒出大門就遇上了輕寒，他休息了一晚上，臉色倒是要比昨天好些，精神也更足一些，問我：「你這是要去——」


  「去找，那個什麼狼。」


  「咳……」他見我故意戲弄他，嗔了我一眼，然後說道：「可是，我不是說了嘛，這件事不必那麼急。」


  「故人相見，我過去看看他也是平常，你不要緊張嘛。」


  「誰緊張了？我只是——」


  「好啦，」我笑著打斷了他的話：「我真的就是過去辦正事，若他來這裡的目的跟我們沒關係，你也要鬆一口氣不是嗎？」


  他看著我堅持，便也無奈的嘆了口氣：「那你早點回來。身邊要帶夠人，我原本想讓查比興陪你過去，可他——，哎，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我笑道：「你放心吧。斯郎降措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我不敢說，但他不至於會對我有什麼威脅。我只要弄清楚了，就會很快回來的。」


  他這才點點頭，讓開了一條路，我立刻帶著幾個侍從走了出去。


  太陽一出來，青唐城內的升溫就很快，不一會兒昨夜餘下的涼意已經被徹底的蒸發了，火辣辣的陽光毫無遮蔽的直射在這座赤紅的城市裡，曬得每個人都睜不開眼睛。但是，也正因為這樣的溫度，大家反倒更加熱情了，一路上我都能聽到街邊各種口音，甚至不同語言的叫賣聲，格外的熱鬧。


  馬車穿城而過，在經過了最繁華的那一段市集之後，又慢慢的走進了一片風情別樣的城區。


  遠遠的，就能發現這一片的平房很多，白色的邊瑪牆在陽光下白得有些刺眼，在這些平房上密如蛛網的牽著許多的繩索，飄揚著各色的小旗子，五彩斑斕非常的絢麗。


  按照他們給我的方向繼續往前，馬車走著走著，前進就變得有些艱難了起來，因為這一片城西的地勢較高，再往前走就幾乎是在爬山了，我撩開帘子往前看去，就看見那高地上，有一座氣勢恢宏的宮殿，赤金色的房頂應著陽光反射出炫目的光芒，幾乎讓人睜不開眼，一條刻意堆砌夯實的，比周圍的平房還要高出一人多的高台路直直的通向那宮殿外面的大門。


  嗬，好氣派！

  之前他們說斯郎降措住在才讓土司宅邸，我就真的以為是普通的宅子，現在想來自己也是天真，才讓土司怎麼可能真的只住在普通的宅子里。


  這座依山而建的宮殿，倒比城內另一邊朝廷的官舍還要氣派。


  不過，一想到這個地方是青唐城，也就不覺得稀奇了。


  我們的馬車走過去，停在了那緊緊關閉的高大的門外，守門的幾個武士上前來問詢，我遞上了自己的拜帖，便坐在馬車裡，安靜的等待著。


  不一會兒，就聽見那緊閉的大門發出了一聲暗啞的響聲，大門打開了。


  斯郎降措一臉驚喜不已的表情從裡面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