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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0章 半個中原都要毀在它身上

  杜炎的話音剛落,文虎也急忙說道:「不錯,屬下等也追查到他們的行跡,有人在鎮口那邊看到他們,都已經離開,往東南方去,應該是去了三江大壩那邊。」


  裴元灝和我的眉頭立刻就擰了起來。


  三江大壩。


  這個時候除了我們,還有人會去三江大壩?

  不過轉念一想,我的心裡又有些疑惑:「他們去三江大壩幹什麼?而且——動作還這麼大。」


  「三江大壩……」


  裴元灝喃喃的念叨著這四個字,他突然想起什麼來,讓文虎把店家再叫過來,那店家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又匆匆忙忙的跑過來:「貴客還有什麼吩咐?」


  裴元灝問道:「我問你,三江大壩近期要開閘泄洪是嗎?」


  那店家急忙點頭:「是的,算日子就在這幾天。」


  「每次泄洪的時候,動靜大嗎?」


  「貴客這話說的,當然大了,每次一開閘,地動山搖的,房子都在晃。我們這些人倒是沒什麼影響,江上的那些打漁的,接連一個月都不能下水,可苦了他們了。」


  「哦。」


  「且不說開閘,就是準備開閘的這些天,都是天天下雨,難得見晴的。」他說著,歪著腦袋看了看外面,說道:「貴客來這兩天還算好的,沒下大雨,不過看這樣子,等到開閘的時候,只怕還要痛下幾場雨呢。」


  裴元灝點了點頭,擺擺手:「你下去吧。」


  那店家唯唯諾諾的又退下了。


  我回頭看著他,裴元灝說道:「三江大壩關係著周圍太多的州縣,一旦出了問題,半個中原都要毀在它身上。」


  我的臉色頓時就變了:「你是說——」


  「朕還不能確定,」他沉默了一下,說道:「他自己的人馬也在往西川走,如果這個時候搞出什麼事情來,他自己也討不到好。」


  我皺著眉頭道:「可不管怎麼樣,每次開閘事關重大,不能讓人去驚擾。」


  「朕當然知道這個道理。」


  他說完,回頭吩咐文虎他們幾個:「準備一下,朕今天也要去三江大壩。」


  我也和他同時回頭去吩咐杜炎,別人還好,文虎文豹兄弟立刻就勸道:「皇上,如果大壩那邊真的有危險,皇上不能親身涉險啊。」


  「是啊皇上,那些人目的不明,皇上還是不要親自過去得好。」


  他們還有話說,但我已經放下碗筷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換上一套乾淨利落的衣裳,仍舊在靴子里別了一把短刀。


  素素憂心忡忡的說道:「大小姐,那裡會不會有危險啊?」


  我笑了笑:「去到哪裡沒有危險?人在家中坐,禍還會從天上來呢。不過就是過去看一眼,你別擔心,在這兒好好的守著。」


  她一聽就變了臉:「不行,我要跟著大小姐!」


  「你不是擔心有危險嗎?」


  「有危險我才更要去啊!」


  又是這句老話,我哭笑不得,也知道爭她不過,只能讓她也好好準備一下,然後兩個人就下樓了。


  下去的時候,裴元灝也不在那兒,可是當我出去準備上馬的時候,卻看見他也換了一身利落的裝束走了下來,他的侍從從後面的槽房給他牽了一匹高大的駿馬過來。


  我說道:「陛下也去?」


  他看著我:「難道你以為,朕會放心讓你一個人去?」


  我沒說話將頭轉向一邊,看到查林和查比興也下來了,這件事當然也瞞不了他們,查林經過這兩天養傷,人要精神多了,但查比興還是憂心忡忡的扶著他:「你這樣的身體去騎馬,萬一傷口裂開了怎麼辦?」


  查林只擺了擺手,說道:「你又不是沒看見,葯老用了葯之後傷口都結痂了,哪有那麼容易裂開的。你怎麼變得這麼啰嗦了起來。」


  查比興扭他不過,也只能小心的扶著他走出來,上了馬。


  裴元灝看了看人也差不多了,便吩咐了一句「大家一路上都小心謹慎」,然後便一揮手,大家一起往前走去。


  我們出門的時候已經不算早了,街道兩邊的鋪子都相繼開門,路上也漸漸的有了行人,最近大概也的確是沒有什麼生人過這裡,所以大家看到我們這隊人馬都非常新奇的湊過來看熱鬧。還是和以前一樣,這個鎮上的女子特別的多,加上蜀地民風,女子的性情剽悍霸道,一個個都圍過來盯著裴元灝和查比興,還有杜炎他們看,自家的丈夫站在身後百般嘮叨也不聽。


  好不容易從那人擠人的地方出來,再往東南方向走了幾里路,江水的聲音就漸漸的清晰了起來。


  抬起頭來,還能從群山的間隙中看到騰起的水霧。


  越往前走,人煙越稀少,羊腸小道在群山之間環繞著,之前下過雨的路仍舊泥濘未乾,很難走,但是繞過一條山路之後,道路反倒寬敞了起來,只是兩邊的雜草叢生,幾乎有一人多高。


  我知道,我們已經非常臨近大壩了。


  這條路,顯然就是當年修築的大壩的時候修的,定然是為了便於運送土石,前幾天下雨,倒是把這裡沖刷得乾乾淨淨,即使騎著馬,也能感覺到地面透著一股沁人的涼意。


  我們策馬走上了那條大路。


  不過,文虎文豹兩兄弟騎著馬帶著一隊人走在前面,我和裴元灝,還有查比興他們走在中央,杜炎殿後。人雖然多,可大家一句話都不說,只能聽見馬蹄聲和他們的腳步聲,在這條大路上迴響著,越往裡走,雜草越高,幾乎已經有一人多高了。


  我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西山腳下,遇到衛陽的時候的情形。


  裴元灝看著我若有所思的樣子,道:「你在想什麼?」


  我說道:「你說,那些人來,到底想要幹什麼?」


  裴元灝愣了一下,才說道:「這個問題,我們剛剛不是已經討論過了嗎?」


  「……」


  我一想,的確剛剛已經想過這個問題了。


  想不出來答案,所以才先來這裡,至少不能太被動。


  於是我搖了搖頭,讓自己稍微清醒一邊,便繼續握著韁繩策馬往前,這條路雖然寬敞,但我知道前面是怎麼樣的,所以並不疾行,就這樣在荒草中央走了不知幾個時辰,雖然沒有太陽,但天色比之前更陰暗了不少,顯然已經到了黃昏,終於從那條雜草叢生的大路上走了出來。


  一走到路口,所有的人都呆在了原地。


  在我們眼前的,是一片碧藍的水域,一眼望不到邊,清風徐徐,泛起無數的漣漪,水面上蒸騰著薄薄的水霧,隨風飄散開來,不一會兒又凝結起來,煙波浩渺如同仙境一般,一時間讓人移不開眼。


  我聽見有些人發出了驚訝的低呼。


  所有第一次見到這個景緻的人,都會是同樣的表現,即使我小時候第一次看到這片無邊無際的水域,也同樣是目瞪口呆,被母親牽著往前走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驚嘆著問她:「娘,這是大海嗎?」


  迴響起那個時候,母親低頭看了我一眼,淡淡的笑了一下。


  她沒有回答我,但不知為什麼,現在回想起她當時的笑容,似乎有一種莫名的哀傷。


  是我的記憶有誤嗎?


  三江大壩雖然是當初朝廷出錢修建的,但的確對西川大有好處,正是因為這個大壩,蜀地的旱情才得到了緩解,及至後來,水旱從人,不知饑饉,蜀地成為了世人心中豐饒富庶的天府之國。


  為什麼我說起這個地方的時候,母親的笑容會有一絲哀傷呢?


  一定是我的記憶出錯了。


  所有的人對著這煙波浩渺的水域都在驚嘆不已的時候,裴元灝卻又回頭看著我,目光顯得有些複雜,道:「你在想什麼?」


  不知為什麼,他今天老是問我在想什麼,我想什麼很重要嗎?

  我搖了搖頭:「沒事。」


  他看了我一眼,然後又轉頭看向了前方,然後說道:「這個地方——你應該來過不少次了吧?」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


  小時候的確來過很多次,但這裡的風景從來沒有看完過,因為大壩攔截江水之後形成的這一片水域,的確就像是內陸的一片汪洋大海,常人花幾天幾夜也走不到邊,即使我們現在這個地方已經是中段,要走到大壩那邊,也要花很長的時間。


  裴元灝道:「那,應該往哪裡走了?」


  我看了看周圍的景緻,然後伸手往東面指了一下:「那邊。」


  因為是陰天,天黑得比平時更早,才剛過酉時不久,我們就已經看不清路了,文虎文豹讓人點燃了火把,沿著江邊走了許久,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的時候,才終於找到了一片較為平坦的灘地,便決定先在這裡駐紮休息一晚。


  東西都是現成,他們的動作也很快,不一會兒,幾個帳篷就搭建了起來。


  幹活的事自然累不到我們,下了馬之後,我就一個人慢慢的走到了江邊,眼前一片晦暗,連水流的聲音都很小。


  這裡其實也不算是江流,只是大壩築起攔截了江水之後刻意留存的一片水域,倒像是一個裝納江水的庫房,但我知道,這個庫房可金貴了,淹沒了數十個州縣,幾十萬人背井離鄉,原本的水勢其實很低,但現在,我們看到周圍那些連綿起伏的低矮山巒,都已經是當年的山巔了。


  我蹲下身去,借著身後的火光仔細辨認著水域,還能看到腳下鬆軟的沙土,上面有許多小小的黑洞,這對我來說也並不陌生,下雨之後蚯蚓會從泥地里鑽出來,留下許多這樣的小洞。當年我跟著母親來這裡釣魚,每次都是在雨後,用幾根蚯蚓就能釣回滿簍肥壯的魚。


  只可惜,現在是沒有那樣的閑情了。


  不僅沒有那樣的閑情,反倒時時刻刻心神都是緊繃的。我蹲下身,伸手過去浸入冰涼的水中,將掌心不知何時冒出的冷汗洗掉,這時,身後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裴元灝走到我身後,看了我一會兒,然後沉聲說道:「你在想什麼?」


  又是這句話。


  我沒有立刻說什麼,仍舊將手掌泡在水裡,一直等到掌心的燥熱也隨著江水的冰冷慢慢的降下來之後,才回過頭看著他。晦暗的光線下,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覺得他的眼睛在這個夜晚顯得有些閃爍,彷彿此刻他的心境。


  我突然說道:「陛下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


  那句話,他這一天顛來倒去的已經不知道問了多少次了,剛開始我也沒有多去注意,這個時候才終於回過神來,他應該是有話想要跟我說,才會一直這樣。


  果然,聽我這麼一問,他原本有些複雜的神情這個時候變得恍惚不定了起來。


  我還很少看到這樣的裴元灝。


  很多時候,他都是非常的精明內斂,而且能謀善斷,猶豫不決拖泥帶水這樣的事從來不會在他身上發生,但今天,他好像有些反常。


  不,應該說是,靠近三江大壩之後,他變得有些反常。


  我又說道:「陛下有話要說?」


  「……」


  他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朝我這邊又走了一步。


  一陣風吹過,水面泛起了一陣浪花拍打著岸邊,濺起的水花也隨即浸濕了我的衣角,看見他走到水邊也停下了腳步,那隻手仍舊用力的握著掛在手腕上的玉石,幾根指頭在不斷的用力摩挲著。


  我說道:「陛下到底要說什麼?」


  他又看了我一眼,目光閃爍得更厲害了。


  但是,過了一會兒,卻聽見他暗暗的嘆了口氣,然後說道:「沒什麼。」


  我蹙了一下眉頭。


  不過就在這時,杜炎從旁邊走了過來,稟報道:「皇上,顏小姐,周圍已經巡視過了,並沒有什麼人跡。」


  我和裴元灝都點了一下頭。


  他又說道:「可是,這不太尋常。」


  「哦?」


  「如果照那些人所說,他們是要到三江大壩來見什麼人,不論如何,都應該會留下一點蹤跡才對,但我剛剛派人四處看過了,的確是一點痕迹都沒有。」


  裴元灝想了想,道:「難道,是那個店家聽錯了,他們不是到這裡來?」


  杜炎想了想,說道:「若真的是聽錯了,沒有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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