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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6章 一曲哀歌的序幕

  一想到是嬋娟在那裡,時時的窺探著我們這個地方,我的心中就不由的一陣火氣,臉上也露出了一絲厭惡的神情。


  裴元灝被我突如其來的厭惡神情給弄得一愣,下意識的回過頭,順著我的目光看去。


  「你在看什麼?」


  不過,小樓上的人似乎又走開了。


  他什麼都沒有看到,便又回過頭來看著我,微微蹙眉似在詢問,而我也不想說太多,畢竟嬋娟的事情沒有必要再提,便淡淡的說道:「沒什麼。」


  他被我弄得有些莫名其妙,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你打算何時啟程?」


  我這才回到剛剛的思路上,想了想,然後說道:「我要等輕寒也做好準備。不過他說,打算先把這個年過完。」


  說到這裡,我遲疑了一下。


  在他面前這樣說,豈不是邀請他在這裡過年。


  裴元灝自己似乎也感覺到了,他看著我,淡淡的笑了笑:「朕是不是打擾了你們?」


  「……」


  我沉默了一下,看著他已經盡量平和的態度,嘆了口氣,道:「就怕陛下嫌棄,山野鄉村,並沒有什麼熱鬧的。」


  他卻似乎有些感慨,轉頭看向這個寧靜的庭院,說道:「朕這一生,熱鬧得太多了。」


  「……」


  「也許,難得有這樣的寧靜了。」


  我看了他一眼,說道:「不過西川歷來都是這樣的安靜,這裡的人也都習慣了,希望不要有什麼人和事來破壞了這樣的寧靜。」


  裴元灝輕笑了一聲,說道:「是啊,朕這一次到西川來,難得的是見到了這裡的人能活得如此安靜,如此閑適,倒是令朕都羨慕了。」


  我苦笑道:「安靜還有,但閑適,怕是難再有了。」


  「哦?」


  「這些年來,西川的風調雨順,多賴三江大壩,如今三江大壩一毀,就接連下了一個多月的雨,這還只是在冬天,若到了春夏之際,只怕農民的一年,都要荒廢了。」


  他沉吟了一番,然後說道:「若將來時機成熟,朕可以和西川一起,重修三江大壩。」


  我抬頭看向他。


  他說道:「西川是一個好地方,這裡的人和風景,其實朕都很喜歡。」


  「……」


  「這樣的好地方如果沒落,的確會讓人惋惜。」


  「……」


  「朕,還是希望這裡能一如既往,成為一個天府之地。」


  我看了他一會兒,道:「陛下將來要重修三江大壩?」


  「若將來一切順利,朕有這個打算。」


  「三江大壩,可不好修。」


  「……」


  「裡面太多複雜的工程了。」


  「……」


  他聽見我的口氣有些微妙,抬頭看了我一會兒,臉上浮起了一點笑容來,說道:「朕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


  「你,可以放心。」


  我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目光堅定,平靜的看著我,說道:「你可以放心。」


  「……」


  其實,自從來到璧山,慢慢的從悲傷中抽身出來之後,我的心裡就不止一次的考慮過這件事,過去的,不說既往不咎,實際上我也沒有辦法再就查究,連母親都在其中扮演了一個角色,我又如何還能去深究?我能想的,只有將來。


  如果將來,真的能在西川,再修築起那樣一個浩大的工程,真正對西川有利的工程……


  我淡淡的笑了一下:「希望陛下不要忘記今天說過的話。」


  等到傍晚,輕寒辦完了事情回來,我跟他坐在桌邊,一邊吃晚飯一邊說了白天裴元灝說的那些話,他想了想,說道:「那是好事。」


  我說道:「不過,他的意思,要留在這裡過年。」


  輕寒笑了笑:「都已經到這個時候了,也沒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他若願意留下來,其實讓他見識見識西川的風土人情也不錯。」


  「……」


  「畢竟將來,西川終究是要和中原融為一體的。」


  「……」


  「他只有了解了這裡,才能真正的把這個地方的百姓當成自己的子民;在這裡生活過,才能真正了解這裡的人的喜怒哀樂,將老百姓當成是活生生的人,而不在是奏疏里那些陌生遙遠的樣子。」


  「……」


  「他和西川之間,若再有隔閡,對他不利,對西川,更不利。」


  我倒有些惘然,白天的跟裴元灝說話的時候,雖然說不必那樣戒備,可心裡上的戒備終究還是沒有撤下,所以對他說話的時候,我只想著他留在這裡會對我們有什麼影響,卻忘了,他留在這裡這段時間,若能對斯土斯民產生一份感情,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我嘆了口氣,道:「還是你想得周全。」


  輕寒喝了一口熱湯,又說道:「對了,之前下了那麼久的雨,鎮上的集市都沒擺了,這兩天天晴了,等到地上幹了,他們肯定是要擺出來的,有空的話,我們可以帶著他到鎮上去逛逛。璧山的風景你知道,是很不錯的。」


  我想了想:「那也行。」


  「而且,」他笑著看著我:「也可以順便去辦一點年貨了。這算起來,是我們兩在一起過的第一個年呢。」


  聽到他的這句話,我突然一陣恍惚。


  然後才想起來,是啊,雖然我和他已經相識那麼些年了,甚至也有過婚嫁,但算起來,我們兩人真的還沒有在一起好好的過過一個年,就算是當年在吉祥村的時候,過年的那一天,他被人抓走,之後一連串的事情發生,讓他們再也沒有辦法平靜下來。


  那個年,反倒成了一曲哀歌的序幕。


  不知怎麼的,我的笑容變得有些酸澀了起來,道:「是啊……」


  他的臉色也攏上了一層陰影,顯然,也是想起了當年,想起了劉大媽——他的養母,想起了冰冷的雨天里那一場分別。


  我抬頭看著他,說道:「我們現在,不會再那樣了。」


  「……」


  「我們和當年,都已經不一樣了。」


  他看著我,過了許久,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

  因為下了一個多月的雨,加上西川本來就是陰冷潮濕的天氣,即使這兩天出了太陽,也著實曬了兩天才堪堪把地面晒乾,不過,人是閑不住的,天氣稍微好了一點,大家就都出門了。


  這天傍晚,素素和採薇跑回來,說鎮上熱鬧了起來,好多人都擺起了攤子。


  今晚有夜市。


  裴元灝聽說了,想了想,轉頭看向輕寒:「你沒有宵禁?」


  西川是沒有朝廷,沒有官衙的狀態,一個人掌管這一方的土地,也就掌控了這一方的百姓,宵禁戒嚴,都是他一個人說了算。


  輕寒搖了搖頭:「沒有。這裡的人都是些老實巴交的百姓,況且有我的人在璧山守著,沒事的。」


  裴元灝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可你還是應該小心一些。」


  「……」


  「不管是為自己,還是為了身邊的人。」


  他這話,不說客氣不客氣,但到底是管到別人的事了,正好輕寒身邊還有幾個跟著他辦事的隨從,臉上的神情都有些緊張了起來。


  但輕寒聽了,只想了想,然後笑道:「嗯。」


  他又說道:「不過最近可以不必如此緊張,畢竟快要過年了,天雷都不打吃飯人,更何況是快要過年的時候。」


  裴元灝也笑了笑。


  氣氛稍微的緩和了一點,輕寒說道:「我和輕盈打算去外面逛逛,陛下有沒有興趣一起?」


  裴元灝看了我一眼。


  他大概認為我是一定會阻攔,或者露出抗拒的神情,卻沒想到我只是站在那裡,倒也沒有多說什麼,於是笑了笑:「也好,看看這邊有什麼新鮮的。」


  於是,三個人便結伴出府。


  看樣子只有三個人,可我知道暗地裡一定有人在旁邊跟著,護著,雖然輕寒沒有宵禁戒嚴,可畢竟之前出現了五叔公和裴元修的人馬在三江口作亂,加上江陵的人馬想要趁虛進入三江口的事情,他一定也在周圍加派了人手。


  不過,這一切都不妨礙一個月的連綿陰雨之後,大家的熱情。


  天色剛黑,集市上就已經非常的熱鬧了,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小商販們擺好了自己的探子,便開始賣力的叫喊著,加上大家說話的,談笑的聲音交織在一起,一派人聲鼎沸的景象。


  裴元灝似乎有些意外:「這裡好熱鬧。」


  從他退出京城之後到達的許多地方,多少都受到了戰火的侵襲,要麼就是百姓被驚擾,哪裡還敢像這樣出來經營自己的生意和生活,可西川畢竟離那些都太遠了,這裡的老百姓近百年來也都過著這樣閑適的生活,所以,他們受到的影響倒是不大。


  也才有了眼下這樣的情形。


  他一路走著,漸漸的幾乎也忘了我們的存在,只顧著看周圍的那些新奇的東西,還有遊走四方的貨郎挑著擔子,走到他身邊兜售,沒有人知道彼此的身份,他甚至還彎腰下去看擔子裡面的東西。


  一群小孩子也圍了上來,都去看稀奇。


  我和輕寒站在旁邊,看到這一幕,忍不住也笑了起來,輕寒說道:「說起來,可能他這一生,也難有這樣的時光吧。」


  我笑了笑,回過頭,就看見身後,一條映著兩岸的燈火,明晃晃的河流。


  我說道:「輕寒。」


  「嗯?」


  他轉過頭來看著我,又順著我的目光,看向了身後的河流。


  我說道:「那個時候我剛到這裡,看到你在河邊,你是不是放了一盞河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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