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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廁所裏的石頭

  終於走完了一圈,陸征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江天德個子不高,身子已經有點微微發福,他笑起來很誠懇,讓人看了很舒服:“早知道征兒有傷在身,我就應該跟你父親商量一下,推遲些時日再過來,讓你這樣帶傷大老遠跑來,實在是我這個做長輩的考慮不周。”


  雖然江天德說得好聽,但是陸征根本不買賬,心想你跟我爸說有用嗎?我不信我爸沒把我的情況告訴你們。


  心裏雖這樣想,但他嘴上還是甜甜地說:“沒事沒事,家常便飯,習慣就好,我這個人就是欠揍,不被打不舒服。”


  “噗嗤”江白羽終於是忍不住了,最先笑出聲來,母親李彩英瞪了他一眼,他強忍住幾秒,接著再也忍不住了。


  陸征毫不在意,視若不見一般,臉上掛著很賤的笑容望著江天德。


  “好,好,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顯然,江天德對陸征的第一眼印象是非常滿意的,眼睛已經快眯成一條線了。


  一旁的李彩英也是看著陸征直微笑點頭。


  “哪有,我可不是能吃苦,而是去找打又打不過別人而已,不提也罷。”陸征擺擺手,一臉豪爽地笑了笑,像個十足的痞子。


  陳伯聽了陸征的兩句答話,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他的額頭上黑線密布,汗如雨下。


  江白羽笑得肚子都疼了,好在沒敢笑太大聲,坐的位置離江天德和陸征又遠,並沒有招人注意。他笑出了眼淚,看著姐姐江詩雲說:“姐,我開始喜歡你老公了。”


  江詩雲麵無表情地說:“那我讓給你好了。”


  江白羽連連擺手:“君子不奪人所好,何況你還是我親姐姐。這樣的姐夫還真是百年難得一遇啊。”


  聽了陸征的話,江天德一笑而過,無意在這個話題上跟陸征多談,轉而問道:“征兒對這樁婚事有何看法?”


  陸征打了個哈哈,頗有些無奈地說:“能有什麽看法,有看法也沒用,家裏的老頭子說了算,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咯,反正抗議無效。別說是要我娶江家的千金,就是要我娶一個奇醜無比的寡婦,我都不能有半句怨言。”


  此言一出,客廳裏突然鴉雀無聲,死一般的寂靜。


  江天德突然哈哈大笑,大聲說:“說得好,敢想敢說,我喜歡!承蒙陸兄厚愛,詩雲能做陸家的兒媳婦不知是她幾世修來的福氣,倒是委屈了征兒你,希望你多多體諒我們這些做長輩的良苦用心。”


  “體諒體諒,我當然能體諒。”陸征說,“人生八九不如意,結個婚還能把我逼死不成?我是比較看得開的,不委屈,反正女人把臉蒙了都是差不多的。”


  陸征這一番調侃的話,拿到這大雅之堂上,在這樣嚴肅的氛圍之下說出來,實在不合適。


  “姓陸的,你別欺人太甚!”江白羽終於忍不住一拍椅子跳了起來,眼看就要衝過來跟陸征大戰三百回合,但是卻被管家攔了下來。


  “放肆!這裏什麽時候輪到你說話了?”江天德朝江白羽怒目一瞪。


  “就是,”陸征隨口附和說,“好歹我也是你未來的姐夫,你就這麽跟你姐夫說話?還有教養嗎?”


  “放屁!”江白羽大喝,“我才不讓我姐嫁給你這種二百五!痞子!流氓!紈絝子弟!”


  “說得好!”陸征端起跟前的茶,悠然自得地品了一口,“可是有什麽用呢?”


  “老張,把他給我拖出去!”江天德怒氣衝衝地對管家吼道。


  江白羽被拖走了,剛剛要上演的好戲就這麽戛然而止,陸征心裏微微有些失望。陳伯朝他遞了一個“善意”的眼神,他裝作沒看見。


  接下來都是些閑聊,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基本是江家人問一句陸征答一句。江詩雲始終不開口,陸征也全當沒有這個人,對她隻字不提。


  今天來江家主要是商量陸征和江詩雲的婚事,而眼下看來江天德是鐵了心同意這門親事,李彩英更是舉雙手讚成把女兒嫁給陸征,雷打不動的。


  陸征的心裏開始著急了,既然江天德和李彩英這裏做不了文章,他隻能從江詩雲身上下手。


  好在今天的安排還挺多的,晚上還要跟江家人一起吃過晚飯再回柳川市。


  在此之前,江家人還特地安排了陸征和江詩雲兩人的單獨幽會,這對陸征來說真是一次大好機會。


  成敗在此一舉。


  南方的夏天又濕又熱,在古木森森的園林中卻有著別樣的陰涼舒爽,陸征認為世界上最先進的空調也造不出這樣的舒適。


  花紅柳綠,亭閣小橋,蟲鳴鳥叫,流水潺潺。


  陸征已經不知道轉來轉去走到了什麽地方,到處是大自然的氣息撲麵而來。江詩雲帶著他,兩人並肩而行,他不說話,她也不說話。


  她不說話,他也不說話。


  用江白羽的話說:瑪德,兩個人都是製杖!


  江詩雲穿著純白色短裙,修長的腿盡顯無疑,一件粉色的短袖,簡簡單單,沒有多餘的點綴,也不需要什麽點綴。她就像森林裏的一個迷人的小精靈,走到哪裏就點綴了哪裏。


  園林最東邊有一條石子路,隔著高高的柵欄與外麵的馬路並行,此刻他們二人正走在這條石子路上。柵欄外的路人的驚鴻一瞥過後,心裏就想著,自己是那女孩身邊的那個木乃伊該多好啊。


  陸征看出來其實江詩雲很高挑,身材說不上婀娜但很細長,和她走在一起雖然有點沉悶,但是卻讓人心神鎮定,那是一種妙不可言的感覺。


  這個女孩天生有靈性,他不由得這樣想。


  走著走著,陸征突然哈哈笑出聲來,江詩雲停下腳步疑惑地看向他,想知道是什麽事情讓他這麽開心。


  笑完了,陸征說道:“沒事,我隻是想開個頭,我覺得咱倆得好好談談。”


  江詩雲繼續往前走,她終於是開口說話了,聲音清脆如風鈴聲一般,但口氣讓人感覺很老練:“路不平,你看不清楚,多小心。”


  陸征愣了一下,興致勃勃地問:“你怎麽知道我看不清楚?”


  江詩雲不以為意:“今天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你是瞎子,而隻有我和二叔知道你並不是,你隻是看不太清楚。”


  陸征感覺這小妮子說話還帶刺,不悅道:“既然你知道了,那麽……”


  “知道又如何?”江詩雲反問,“你以為我想嫁給你?別說你的眼睛出點問題,你就是真瞎,我也得嫁。”


  陸征覺得在這件事情上受委屈的還不隻是自己一個人,他有些同情地說:“話不能這麽說,既然大家都有心反對這門親事,那麽我們就得聯合起來抗爭。”


  說著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你看不到我的真麵目,我也看不清你長什麽樣,說明我們兩個並不是因為長相問題而嫌棄對方,而是因為都覺得不合適,這是一種多麽純潔多麽高尚的情操,所以我們要堅守下去,不能坐以待斃。”


  “說得好。”江詩雲用先前陸征對江白羽說過的話回贈陸征,“可是有什麽用呢?”


  “有用,怎麽會沒有用!”陸征憤憤地說,“隻要你一句‘不嫁’,我必然揭竿而起,順勢響應,不怕大事不成。”


  江詩雲淡淡地說:“你眼睛瞎,莫非心也瞎?我告訴你,我做的努力絕不比你少。我累了,不想再鬥下去了。你要是心裏不舒坦,就全當我欠你的好了,往後的日子裏做牛做馬補償你。”


  陸征理直氣壯地大聲說:“廢話!當我陸征的老婆,當然得做牛做馬了!難道你還想當公主不成?做夢!”


  江詩雲不搭話,自顧自地往前走。


  陸征急忙跟上來,見來硬的不成,便來軟的,他用哀求的語氣說:“姑奶奶,難道就沒有商量的餘地了嗎?我聽說你長得很漂亮啊,為什麽非要賴在我身上,你們江家又不缺錢……”


  江詩雲冷聲說:“聽說你長得很帥啊,你們陸家也不缺錢,你為什麽非要賴在我身上?”


  陸征說:“我不是非要賴在你身上不可,我隻是不能拒絕跟你結婚,因為……因為……唉,反正我說不清楚,總之就是我不能拒絕。”


  江詩雲一字一頓地說:“我——也——是。”


  陸征狠狠地跺了跺腳,咬牙切齒說:“我警告你,我是基佬,我不喜歡女人,你看著辦吧。”


  “我不在乎。”


  “我有家暴傾向!”


  “我也有。”


  “我是性虐狂!”


  “我也是。”


  “我有艾滋病!”


  “嫁雞隨雞。”


  “握了個草,我服,你贏了……”


  拋開別的不說,陸征覺得他跟這個江家大小姐還挺談得來,尤其是鬥嘴的時候,簡直讓他欲罷不能。在一些比較狗血和極端的問題上,江詩雲總有自己的一套見解,每每讓陸征聽得一愣一愣的。


  陸征也越來越喜歡找一些稱得上是齷齪的話題來跟江詩雲聊,他就是想知道這個女孩究竟是怎樣一個奇葩。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問。”陸征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支支吾吾地說。


  “你既然都這麽說了,難道不是非要問的嗎?”江詩雲很不客氣地說,對於陸征那些亂七八糟的問題,她已經見怪不怪了。


  “那我可就問了啊,你可別紅著臉說我不要臉。”陸征說,“你還是不是處女啊?”


  “是。”江詩雲麵無表情而且極為幹脆地回答。


  “壞了,你是處女,可我不是處男啊。”


  “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啊。”


  “你為什麽在乎?”


  “因為我是直男癌。”


  “挺好的。”


  陸征愣了一下,然後悻悻地說:“你真的沒處過男朋友?”


  “沒。”


  “不是吧?”陸征有點不敢相信,“你長這麽大都沒談過戀愛?”


  “有什麽奇怪?”江詩雲淡淡地說,“憑本事單的身,不行嗎?”


  “行行行……你有本事,幹啥都行。”陸征頓時腦袋都要炸了,“既然你這麽有本事,為什麽不繼續單著啊?”


  “我是想繼續單著,但別人不希望如此,一山還有一山高,我能有什麽辦法。”


  “……”


  陸征覺得江詩雲這個奇葩真是廁所裏的石頭,又臭又硬,怎麽說都說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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