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曾經的才子
柳川市星辰中學,從建成之日起,就注定不是一所普通的學校。據說,半個世紀以來,從這裏走出去的學子足以占據整個紅葉國各界泰鬥的半壁江山。
那一年夏天,一個男孩走進了這所傳奇的學校,他像一顆耀眼的新星,在這片無邊無際的知識的星辰大海中,閃閃發光。
他叫陸征,當他出現在星辰中學的師生麵前時,幾乎沒有人刻意注意到他,除了長得白淨之外,仿佛沒有任何起眼的地方。
但是,僅僅在一年之後,整個星辰中學,甚至是那些上了年紀的,見慣了大風大浪,寵辱不驚,德高望重的老師們,都被這個男孩震驚了。
沒有人能夠相信,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竟然精通武學、音律、政治、宗教、醫學、軍事、天文……諸多才能,旁人專精一門已是極難,這個孩子卻能夠集於一身。
而且,不管在哪一個領域,他都心無旁騖,不斷鑽研,以常人望塵莫及的速度達到登峰造極的境界,學識博古通今,可謂冠蓋天下。
僅僅一年,他就被星辰中學裏的那些桃李滿天下的目空一切的老師們譽為“天縱奇才”。
這樣一個怪胎,是人們無法想象的存在,似乎他的出現,就是為了證明人類的認知極限能夠達到何種程度。
陸征的到來,注定成為星辰中學載入史冊的重要一環,但是,這一環並不完全是光彩的。
因為陸征也是人,是人就會犯錯誤,很不巧的是,他恰恰就在星辰中學就讀的時候犯了無法挽回的錯誤。
陸征所犯的錯誤,是在任何聖賢都無法解釋和窺探明白的愛情上。那個不成熟的年紀,那種不成熟的情感,匯集在絕頂聰明又無比驕傲的人身上,注定釀成大禍。
遇到馮馨,是在陸征上初中二年級的時候。那天的陽光格外的明媚,灑在圖書館光潔的地板上,把整個知識的殿堂照耀得熠熠生輝。
陸征從書架上把一本《時間簡史》取下來,當整整齊齊排列的書本中間露出一本書的空隙時,他從這道縫隙中看到了一張讓他永生難忘的臉,仿佛是那無窮無盡的黑洞,完完全全地吞沒了他的心。
他打聽到這個女孩叫馮馨,他已經喜歡上她,從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
很老套的劇情,但是即便發生在陸征這樣的天縱奇才身上,他也無法看穿這一片粉紅色的迷霧。
陸征終於還是跟馮馨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而馮馨當場明確地拒絕了他,並告訴他,她現在隻想學習,不考慮其它的事。
馮馨當真隻想心無旁騖地學習嗎?那也未必,她沒有接受陸征,絕大部分的原因或許隻是因為陸征不夠帥。
是的,隻是因為陸征不夠帥。陸征不是不帥氣,隻是不夠帥。之所以不夠,肯定是因為有了一個參照物,而且這個參照物一定是比他優秀,客觀地把他比下去了。
他叫侯亮,是星辰中學公認的校草,而馮馨則是公認的校花。
這個年代的這個年紀,不流行才子佳人的搭配,流行的是帥哥美女的結合。
馮馨被無數的男生喜歡和追求,其中包括侯亮。侯亮也被無數的女生喜歡和追求,其中也包括馮馨。
所以馮馨幾乎想也不想就立即拒絕了陸征,即便陸征頭上的光環比侯亮耀眼得多。
這是陸征第一次遭受到挫敗感,而且是極為強烈的無法自拔的挫敗感。
他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輸,他更想不明白自己輸了為什麽會不甘心,他陷入了永無止境的困惑中。那些流芳百世的書籍,至高的名言真理,都無法為他解惑。
他對學習專心致誌,對知識探究問底,但他不知道在感情上是需要裝糊塗的,需要得過且過。太癡情的人,最悲慘的結局便是害人害己。
執著的人喜歡鑽牛角尖,至死方休。當一個不世的奇才鑽牛角尖的時候,就是他開始毀滅倒計時的時候。
又一年的夏天,陸征跟蹤馮馨來到公園,親眼看到馮馨在涼亭裏跟侯亮幽會,他怒火中燒,再也抑製不住突然爆發的情緒,衝上涼亭質問馮馨。
“你不是說不想談感情的事嗎!你不是說隻想好好學習嗎!”
馮馨被問得啞口無言。
一旁的侯亮冷笑:“虧你還是什麽才子,連這點道理都想不明白。”
陸征粗紅著脖子看向侯亮:“你什麽意思?”
侯亮再次嘲諷:“真是讀書死,讀死書,死讀書,越讀越輸。”
陸征怒吼:“你給我閉嘴!”
“怎麽,戳中你的痛點了?”
兩個驕傲的男孩,在極為可笑的情況下,發生了可笑的口角,然後可笑地扭打在一起,最後再也笑不出來。
在馮馨驚恐的目光中,陸征失手將侯亮從假山上的涼亭推了下去,侯亮的整個身體狠狠地摔在下邊水泥小道上。那張滿是鮮血的臉仍是麵對著涼亭裏呆若木雞的陸征,那張不斷冒出血泡的嘴微微彎曲,好似在微笑。
他朝著陸征微笑,仿佛在說:“最後還是我勝了,而你,則輸掉了一切。”
這一張猙獰的微笑著的臉,從此便成了陸征夢中的常客,總是在不經意間狠狠地懲罰他。他不敢相信,也不敢承認是自己親手殺死了侯亮,他不願想起這件事,因為對他來說太可怕了。
陸征自然沒有受到任何明麵上的懲處,甚至連他的家人都不被告知有此事發生。警察來調查,了解了三個孩子的身份後,就直接下了結論:侯亮是失足摔死的。
但是,此事過後,曾經的天縱奇才不複存在,一個渾渾噩噩的流氓誕生了。
他害怕回憶,抑鬱自閉,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他害怕麻煩,得過且過,隻要活得安逸,怎樣都行。他自暴自棄,再無追求,生怕受到別人的關注。
他成了一個矛盾的集合體,浪蕩的紈絝子弟。
……
屋內潔白的燈光柔和得像清晨的薄霧,有一種朦朦朧朧的感覺。江詩雲和洛秋思靜靜地坐在馮馨對麵,聽她講陸征的過去。
這間屋子不大,家具很少,簡單整潔,不失美感。馮馨確實是一個人住,而且生活似乎很單調,從家裏擺放的東西上麵看不出她的興趣愛好。
她說完了一段往事,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江詩雲和洛秋思默默地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之色。陸征的過去,竟然還有這麽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
此時的江詩雲心中還有疑惑,她仍舊記得當日在荒島上,陸征親口說過的那句話。
“遺憾自己有始無終,遺憾自己做了傻事,遺憾自己沒有負起責任。”
這段話跟馮馨所描述的往事,根本就對不上號,要麽是馮馨說了假話,要麽就是她刻意隱瞞了什麽事情。
“侯亮真的死了嗎?”江詩雲試探性地問馮馨。
馮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搖了搖頭,平靜地回答說:“我不清楚,自從那件事以後,我再也沒見過他,也沒有了他的消息。”
“你和陸征的關係真的像你描述的那樣嗎?”江詩雲又問,“就隻是他追求你而你沒有接受?”
馮馨有些詫異地看著江詩雲:“那你認為會是怎樣的呢?”
“不對。”江詩雲認真說道,“如果隻是這樣,他不會稱你為他的初戀情人。”
馮馨更為詫異了,一雙美目似乎要射出光芒來:“他竟然會告訴你我是他的初戀情人?那麽你又是他什麽人,朋友?我不相信。”
江詩雲鄭重回答:“我是他的妻子。”
奇怪的是,聽到這個答案的馮馨卻並不顯露出驚訝之色,仿佛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微笑著對江詩雲說:“你是一個被上天眷戀的女人,請好好珍惜他,他太辛苦了。”
江詩雲奇怪道:“什麽意思?”
馮馨輕輕一歎,不想多說下去,回憶這些往事對她來說也是一件極為痛苦的事。
離開馮馨的住處,江詩雲仍是滿腹的疑團,她想向馮馨問個究竟,但馮馨再也不願多說,並且下了逐客令。
走到樓下,正午的陽光正燦,暖洋洋地照在兩人身上,不遠處的街道開始熱鬧起來,雖然地處偏僻,但勉強還能看到幾個人影。
一輛鏟車從圍牆外邊開進來,直接把小區的圍牆給撞破了。江詩雲看著這一幕,眉頭微微皺起。
洛秋思早已快步上前,站在鏟車麵前,指著司機嚷道:“你這人幹什麽呢,幹嘛把人家的圍牆撞破?”
司機很委屈地回應道:“我正在進行拆遷工作啊,這是正常的作業,合理合法的。”
“拆遷?”洛秋思很是不解,“就拆人家的圍牆?”
司機把眼神往洛秋思身後的居民樓一瞥:“整棟樓都要拆。”
洛秋思怒了:“你們怎麽能亂來,不知道樓裏還有人居住嗎?”
司機一臉的莫名其妙:“這裏哪還有人住啊,早在一年前就全都人去樓空了,連隻老鼠都沒有。”
洛秋思直愣當場,半響才回過身去,和江詩雲一樣用驚疑的目光看向那棟破敗的居民樓。
沒有人住?那剛才見到的馮馨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