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請客

  還舒服不舒服?


  謝知非氣得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


  “晏姑娘的愛好,很與眾不同啊!”


  “那是當然!”


  晏三合甩開胳膊上的大手,冷著臉走下來。


  托這紈絝的福,她想試一試棺材舒適度的想法,再一次泡湯。


  “湯圓,我們走!”


  “晏姑娘!”


  謝知非想著季府的糟心事,趕緊追出去,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


  “京城這麽大,能碰著也是緣分,一起吃頓飯吧!”


  “……”


  晏三合看著他。


  謝知非硬著頭皮道:“有些事情不好明著說謝,一頓飯姑娘再不賞臉的話,我……”


  晏三合:“你是有事找我?”


  謝知非:“……”


  她難道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回回他話沒說完,她就猜出來了。


  謝知非索性坦誠道:“姑娘猜對了,有件事情確實想問一問。”


  “找地兒吧!”


  謝知非:“……”


  原本以為還得費一番口舌,結果她就這麽爽快的答應了?


  謝三爺心說:還真不習慣!

  ……


  謝三爺請客吃飯的根據地在春風樓。


  夥計把菜上齊後,謝知非一抬眼,朱青、丁一便識相離開。


  湯圓卻猶豫著沒動。


  按理她也該走,隻是晏姑娘到底是個姑娘家,三爺又是個男子,謝家規矩男女七歲不同席……


  “湯圓,你也下去!”


  晏三合知道有外人在,謝紈絝找她的事情,便沒法子說出口。


  “是!”


  門掩上,一男一女相對而坐。


  乍一看,男的俊,女的美,多好的一道風景線。


  再細看……


  男人眼裏的光透著探究,女人眼裏透著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意。


  謝知非端起茶盅。


  “這一杯,我以為茶代酒,感謝……”


  “說正事!”


  晏三合最不喜歡謝家人的一點,就是說話喜歡彎彎繞。


  比如眼前這個謝紈絝,明明心裏急得要命,臉上還得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處處透著虛偽。


  數次交鋒,謝知非總算是明白過來,眼前這個主兒的性子,就一句話:有事你說活,沒事滾遠點。


  “是這樣。”


  他也不再繞彎。


  “季家老太太的棺材蓋確實裂開了,我與季家有幾分淵源,想替他們打聽一下,姑娘嘴裏的高人是誰?要怎麽才能找到?”


  “他們信?”


  “都到了這個份上,寧可信其有,也不能信其無。”


  “哪個份上?”


  “啊?”


  “季家的倒黴,到了哪個份上?”


  謝知非對她並不隱瞞,“抄家滅族的大難。”


  拖太久了,已經禍及兒孫。


  晏三合在心裏感歎一聲,“高人是誰我不能說,但中間人的名字我知道。”


  謝知非:“是誰?”


  晏三合:“一個叫李不言的人。”


  “李不言?”


  謝知非習慣性的誇上一句:“真是個好名字,一聽就是個有學問的人。”


  晏三合垂下目光。


  她替李不言感到心虛。


  謝知非:“要怎麽找這個人呢?”


  晏三合:“我離開雲南府後,就再也沒見著這個人。”


  謝知非:“那他家住哪裏?”


  晏三合想了想:“雲南府,福貢縣。”


  謝知非一聽是雲南府,當即站起來,一把拉開房門。


  “去和季家人說一聲,到雲南府福貢縣,找一個叫李不言的人。”


  丁一:“是!”


  謝知非:“叫他們速度一定快,不要再耽誤了。”


  丁一:“爺放心。”


  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下,困為挖墳一夜沒睡的勞累一下子壓下來,謝知非慵懶的靠在椅背上。


  “這菜都是京城相當有名的,雲南府吃不著,你多嚐嚐。”


  謝知非沒什麽胃口,懶得筷子。


  晏三合自顧自沉默著吃著。


  謝知非習慣了她這副樣子,一邊喝著溫茶,一邊目光時不時飄到她身上,掃一眼。


  幾眼掃過,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他問什麽,她答什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似乎也太乖巧了些。


  這人身上的刺呢?

  “晏三合。”


  晏三合抬頭看他。


  謝知非原本想問一句“李不言事情,你沒騙我吧”,話都到舌頭上了,目光掃見她麵前挑出的菜,頓時瞠目欲裂。


  “你怎麽不吃蘑菇?”


  “不可以嗎?”


  “你為什麽不吃?”


  謝知非突然從椅子上跳起來,沉著臉質問。


  晏三合覺得奇了,“我為什麽要吃?”


  謝知非雙掌“啪”撐在桌上,身子往前一傾,死死地盯著晏三合:“你什麽時候開始不吃的,說!”


  “謝三爺審犯人呢?”


  晏三合被惹毛了,秀眉一挑,緩緩站起來,冷冷道:“請問我犯了什麽罪?”


  謝知非:“……”


  晏三合:“湯圓。”


  門打開,湯圓匆匆進來,“姑娘?”


  晏三合:“去結賬。”


  湯圓:“???”


  不是說好三爺請客的嗎,怎麽又變成晏姑娘自個掏錢吃飯了呢?

  “還是自個掏錢的好。”


  晏三合淡淡地看了謝紈絝一眼,“吃什麽,不吃什麽,沒人敢挑你毛病。”


  謝知非:“晏三合,我不是這個意思?”


  晏三合:“那你是什麽意思?”


  謝知非啞口無言。


  人的心湖,深不見底。


  露在外頭的是別人能看的;藏在水底的,是別人不能看到的,也是自己沒法子說出口的。


  湯圓見兩人扛上了,趕緊逃出包間去付賬。


  這飯已經吃不下去了,晏三合走到門口,腳步一頓。


  “是不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就沒有資格挑這挑那?也沒資格吃什麽,不吃什麽?”


  謝知非一屁股跌坐在椅子裏,雙手撐著額角,表情似痛苦,似後悔。


  門外的朱青掙紮了一會,還是走到自家主子麵前。


  “爺今兒行事有些過了,往常杜姑娘不吃的東西多了,也沒見爺說什麽。”


  “我說的是那回事嗎?”謝知非一拍桌子。


  朱青糊塗了,“不是那回事,那是哪回事?”


  爺和你說不著;


  爺和所有人都說不著!


  謝知非冷笑:“去雲南府的人出發幾天了?”


  朱青雖然不明白好好的,爺為什麽會突然問起這個,卻還是正色道:“大半個月了。”


  “那就快了!”


  謝知非的呼吸漸漸重了,像是在壓抑著什麽,隻是那張俊郎無比的臉上,卻什麽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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