笫十八章因為遊戲
第十八章因為遊戲
在返杭的高速公路上,司馬龍顯得異常興奮,時不時按下車窗下班,把手伸向窗外,張開手掌抓住風。此刻,風變得如粉團般的柔軟而光滑。“柔美的質感”,司馬龍心中突然冒出這樣的句子。這個靈感的閃現,對喜愛廣告設計的司馬龍來說,又是一種興奮。而所有這一切都應該感謝這場遊戲。
七天前的情形又一次浮現在眼前。
杭州濱江新城的一家名叫香榭麗舍的法式西點坊。司馬龍和錢曉娜坐在一個雅致的包廂裏。幽柔的燈光下,錢曉娜的五彩發色似乎能與濱江新城的夜光媲美。
錢曉娜嬌嗔地問司馬龍想吃什麽。司馬龍說,想吃大排麵。
“這裏不是大排檔。”錢曉娜譏諷道,“想不到法國留學三年,還是個癟三!不,不,不應該說是勤工儉學,吃的是打折的麵包屑和免費的蕃茄醬。”
司馬龍:“我去法國是學東西受用,不是享受。”接著又用法語說道:“無法溝通……”
錢曉娜英語就隻有小學那點水平還得留著,更何況法語了。這明擺著是打她的臉。
“下次吃飯,我還得帶翻譯。”錢曉娜傲慢地瞟一眼司馬龍,按響服務器叫來服務生。
服務生說:“對不起,我們這裏什麽翻譯都沒有。菜單上有中英文對照。”
錢曉娜麵帶慍色,訓斥道:“沒有,不能給我叫一個嗎?!”
“對不起,這似乎超出了我們的服務範圍。”
“這叫增值服務。”錢曉娜教訓道,“開個價,馬上給我叫。”
“這個我作不了主。”服務生怯生生地說,“我叫胡總來。”
服務生走後,司馬龍不屑地乜她一眼:“什麽增值服務,簡直就是無理取鬧!”
錢曉娜理直氣壯地說:“這叫無理取鬧嗎?這叫有錢能使鬼推磨,我給錢,他們能不去叫嗎?”
司馬龍搖搖頭,又用法語說:“金錢能扮你美貌,卻改變不了你內心的醜陋。”
錢曉娜啐道:“罵我是不是?”
“錢家的千金,誰惹得起!”
“惹不起躲得起是不是?”錢曉娜得意地說,“誰叫你長得又帥又有才,誰叫你家我家是世交,誰叫我看上你,你想躲也躲不了。”說罷,雙眸生彩。
司馬龍避開她的目光,喝了口水。錢曉娜笑了笑,起身繞過桌子,挨到他身邊坐下來。司馬龍毫無反應,喝過水就翻看手機。
“來的路上,你媽又給我打電話了。”錢曉娜說。
“又是去你爸的珠寶店!”司馬龍說,“拜托了,豬(珠)寶貝,晚上恕不奉陪。”
作為億利公司董事長的獨生女,其父錢勝利對女兒是寵愛有加,百依百順。比如錢曉娜愛買各類首飾,他就幹脆開了一家珠寶店,滿足女兒的購物欲。錢曉娜屬豬,父親就為她定製了一款“豬”玉佩,又昵稱女兒珠(豬)寶貝。她喜歡這個昵稱。但今天,這昵稱一出司馬龍的口,她就覺得變味了。
“你罵我豬,你是什麽?”錢曉娜柳眉倒立,“你就是猴屁股!猴屁股!”
“對!對!我!我是猴子屁股坐不住。”司馬龍欠起身子說,“我走,不成嗎?!”
“你是猴王!你是猴王!”錢曉娜嗔嗔道,“等翻譯來了,你就用法語點菜,讓你重回巴黎的美好時光。”
“到此為止吧。”司馬龍說,“我就來份意大利麵。”
“你要相信有了錢,什麽服務辦不成?!”錢曉娜得意洋洋地拍一下司馬龍肩膀。
大堂經理來了。她說:“這個增值服務,我們真的無能為力。”
“我不會讓你們白找,我會給你們大價錢!”錢曉娜大聲嚷道,“開價吧!”
大堂經理陪笑道:“您真別為難我們了。”
“你解決不了是不是?那叫你們的總經理來!”錢曉娜的樣子是咄咄逼人。
司馬龍向大堂經理擺擺手,她會意地微微一笑走開。
“你這什麽態度!”錢曉娜戳著她的背影喝道,“走,我們不吃啦!”
走到大街上,司馬龍揶揄道:“你終於明白錢不能解決所有問題的。”
“你什麽意思?”錢曉娜氣憤地吼叫,“別在我麵前裝清高了。如今的社會是認錢不認人,有錢OK,沒錢ON!”
“這社會沒你想的那麽陰。”
錢曉娜覺得她是被人打了一巴掌,必須要回自己的麵子。她說:“那好呀,我們不妨來一場遊戲。你身無分文,滾出杭州城一個星期,如果你能活著回來,我再也不找你,如果你死了,我就在殯儀館跟你舉行婚禮!”
司馬龍心裏一懾,駐足看她一眼,幽暗的燈光下,她的臉有些恐懼。司馬龍轉念一想,笑道:“此話當真?”
“我珠(豬)寶貝從不改變對錢的信仰!”
“那好,我現在就離開杭州城。”
想到這裏,司馬龍開心地哼起小曲。這場遊戲不但讓他贏了,而且讓他有了意外收獲。
在司馬龍眼中,錢曉娜是:漂亮,但傲慢,有錢,但無理,年輕,但世故,簡直就是一朵曼陀羅,豔麗,妖嬈,但全身有毒。可是,母親一定要他與錢家聯姻。他說他與珠(豬)寶貝三觀不合。母親卻說你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就夠了:她要嫁人,你要結婚!司馬龍說:“媽。您這是什麽邏輯?”母親拉過兒子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媽放棄公職,從初中開始陪讀,一直陪讀你到法國巴黎。這是什麽邏輯?愛的邏輯。我們家和錢家聯姻,是門當戶對,是壯大基業,是不斷發展,利在當今,功於未來,同樣是愛的邏輯……”
在法國留學期間,司馬龍與一位台灣籍的女生很投緣,兩人一起陶醉於盧浮宮的藝術世界,母親看到苗頭,立馬幹涉。她說:“一名漁夫家的村姑,跟你門當戶對嗎?”兒子不聽,她就把錢曉娜喚到巴黎。錢曉娜心領神會,一下飛機就去找那名台灣姑娘,給她一個下馬威:“我是司馬龍的未婚妻……”
現在終於可以解脫了。司馬龍又一次推開車窗玻璃,用手抓住粉團一般柔軟光滑的風。
然而,車子剛過關嶺隧道,母親趙瑞麗打來了電話,她要司馬龍到杭州馬上回西溪別墅家。
司馬龍說:“我要去公司,晚上再回家。”
趙瑞麗說:“必須先回家!”
司馬龍氣憤地掛掉電話。
不一會兒,父親司馬強來電話了。他耐心地勸兒子聽媽媽的話先回家。
“爸,我和曉娜的事自己已經解決,她?多管閑事!”司馬龍委屈地說。
“你先回家,安撫安撫你媽媽。”司馬強說,“你現在這樣跟她對著幹,她一生氣,又犯病怎麽辦?”
“我不管。”
“你這不是跟我也過不去了!”司馬強說,“以後,在家裏誰還會支持你?”
司馬龍想了想,說:“那好吧……”
這是一幢歐式結構的獨立別墅,但園林景致卻是中式的,花草樹錯落有致,涼亭、噴泉點綴其中。
司馬龍一進院子,那隻亞馬遜鸚鵡就嘣嘣地叫著:“歡迎回家……歡迎回家……”
司馬龍跑過去跟鸚鵡逗了逗,再進屋。
趙瑞麗五十多歲,保養得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得多,那身段子還是有凹有凸有風韻。此刻,她正橫身躺在大廳沙發上看AP裏的宮鬥劇。那表情隨劇情起伏喜怒無常……見兒子回來了,旋即坐正身子,瞪眼道:“去給我把思思拿來。”
司馬龍討好地一笑:“媽,您還有心思玩鸚鵡,說明您不生氣了!”
“叫你去就去!”
司馬龍見母親吆喝起來,不敢多嘴了。
司馬龍把籠子放到茶幾上,鸚鵡望著趙瑞麗叫道:“您好!您好!”
趙瑞麗拍著籠子說:“思思,你聽好了,今天我要審問司馬龍,如果他撒謊,不跟我說實話,你就告訴我。”
“好……好……”思思跳起來。
司馬龍忍俊不禁地一笑:“媽,您當思思是測謊器了,可我在您麵前從不撒謊,用不著這一招。況且,鸚鵡隻會饒舌!到時候幫了倒忙。”說著,一屁股坐到她身邊。
“別嬉皮笑臉了,給我站起來!”趙瑞麗喝道。
司馬龍做個鬼臉跳起來,畢恭畢敬地立在母親麵前。他發現母親真的很生氣,喘著粗氣。
“我問你,你這次離開杭州是不是早有預謀?”趙瑞麗板起臉“審問”。
“什麽預謀?”司馬龍搖搖頭,說,“媽,您是不是看宮鬥劇看上火了?!這場遊戲是豬(寶貝)提出來的。要有預謀也輪不上我吧!”
趙瑞麗說:“她一句玩笑你就當真了?!豈有此理!你馬上去向她賠禮道歉!”
司馬龍還沒開口,鸚鵡叫道:“真的……真的……”
趙瑞麗衝著鸚鵡吼叫:“思思,你怎麽也開起玩笑來了?”
鸚鵡轉起圈子:“思思真的……思思真的……”
司馬龍想起心中的詩詩,禁不住笑出聲來,走到鳥籠前,逼著鸚鵡說:“詩詩好不好?”
鸚鵡高興地跳進來:“詩詩好……詩詩好……”
趙瑞麗懵了,又訓斥道:“思思,你別再搗亂了!司馬龍,你給我過來!”
司馬龍走到母親麵前討好地說:“媽,我肚子有點餓了,您能不能親自為我燒碗陽春麵?”
“你答應媽去給珠寶貝賠禮道歉,我馬上去燒。”
“媽,您真別為難我了。”
“你去不去?”
“……”
“去不去?”
“……”
“你到底去還是不去?”
司馬龍發現母親開始喘粗氣,想了想,支吾道:“我去……我去……”母親笑道:“我這就去給你燒陽春麵。”
司馬龍說:“我現在肚子飽了。”
司馬龍一走,鸚鵡又說“詩詩好……詩詩好……”趙瑞麗氣憤地拍著鳥籠,說:“你還要自吹自擂,看我怎麽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