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提親(上)
第六十章提親(上)
奇峰翠巒的天台山,因水而生機勃勃。這水就是天台的母親河——始豐溪。
始豐溪的源頭來自鄰縣的大盤山,一路奔騰,沿途匯集數百條澗流小溪,由西向東,繞城而過,直入臨海市的靈江。
古時,始豐溪是天台縣通往縣境外的唯一水上運輸通道。日複一日,不知疲倦地履行神聖使命:在隋朝,國清寺前的七佛塔石材,就是在岩庵黑洞開采來,用竹筏運送到縣城起水上岸,再由陸路運送到國清寺。順流而下,把茶葉、苧麻、木材、棕線、白術等特產運送出去;逆水而上,又把綢布、洋油、糖類、香煙、瓷器等物品運送進來。始豐溪連接著海上絲綢之路。
今天的始豐溪,不再承擔運輸職能,她展示在人們麵前的是美麗景致:水上白鷺飛翔,水下魚兒唼喋,兩岸建起了始豐湖和濕地公園……四季蔥綠。
蔥綠中有一個賈元灘小村莊,新農村建設的樣板房又如一道新風景。村中有一家賈記私廚房,更是名揚遐邇。
唐誦誦指定母親楊嵐提親那天的午宴訂在賈記私廚房。唐誦誦選擇這家“私廚房”,是要體現娘家的苦心,因為她知道在天台就是最高檔的酒家,對司馬家和錢勝利來說,也不過如此,留不下特別的印象。
“賈記”每天隻做四桌菜,中午、晚上各兩桌。每桌價格不少於2000元,需提前三四天預約。其食材都是貨真價實的綠色食品。豬肉、牛肉、雞肉、鴨肉均是農家自養的,淡水魚也是野生的。蔬菜由村裏人專門種植提供,不存在反季節的,也不是大蓬內的……還有農家自醉的紅曲酒和自己配製的野獼猴桃酒和野覆盆子酒。酒錢另計。
楊嵐本以為這頓大餐應該放在能吃到從日本、澳洲空運過來的海鮮的五星級酒家。不想,唐誦誦固執地要她去預計“賈記”。
“不行,這頓飯,是娘家的名義請的,人家以為我們小氣請他們吃農家樂!”
唐誦誦覺得對她怎樣解釋都是多餘的,便來個下馬威:“不按我的做,你甭想房子!”
“好好好……我的少奶奶……”
楊嵐打電話過去預訂,對方說她是“生客”要先付500元押金,楊嵐隻好打電話給唐誦誦要她訂。其實,唐誦誦完全可以自己來訂的,之所以這樣做,無非是要讓楊嵐“長長見識”。
“老媽,您除了對兩個女兒發號施令,誰會買您的賬?”
楊嵐怏怏道:“好了好了……少奶奶麵子大!”
唐誦誦撥通對方電話,對方一聽她自報家門,高興地說:“是大美女,姐妹花!聽說你嫁給杭州富二代了,怎麽還記得我這個店小二呀……”
唐誦誦說剛才給你打電話的是我媽,對方忙說對不起對不起,多有得罪。
“賈老板,不要客氣。”唐誦誦說,“後天中午,我有杭州客人過來,你能不能來盤柳花魚?”
對方說:“後天中午正好還有一桌,這柳花魚……大美女,你也知道貨太少,隻夠做餃餅筒的配料……”
“一小份也不行嗎?我男朋友和他爹媽都來。”
“那太好了!祝賀你!祝賀你!我就破例為你做一小份吧。”
午宴搞定,唐誦誦打電話給妹妹。
唐詩詩一時無語。
“喂……喂……喂……你說話呀!”
斷線。
唐誦誦喟然長歎:“凡事怎麽都不能圓滿呢……”戲每每演到一個高潮,她都會臨陣逃脫,也許在這出戲中,她這個角度有沒有都無關緊要了。插個新角色也是一種精彩。唐誦誦自嘲地一笑。因為上午從錢家珠寶店回來後,司馬龍征求她的意見,提親那天,能不能邀請他的義妹錢曉娜一起去。唐誦誦心想,她的加入,隻會增加精彩,不會影響情節發展,何不樂而為之呢?!
戲?!生活真的如戲!這次提親的事又是一個佐證。不是嗎?為聘禮,一方遮掩,一方虛偽,而她自己從頭到尾作假。後天的午宴不過是事先設計好的一場戲嗎?隻有這樣去理解,唐誦誦才感到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合理的,是生活,用不著自責與糾結,否則憂鬱催人老,女人一旦憔悴,就失去價值。表哥說得對:愛講實力,被愛講本錢!女人的本錢就是美貌,不,還需要像她這樣的心計,會演戲的心計。
已近下班時間,窗外的天空變得灰暗起來,整個都市漸漸露出它的躁動和對夜的妖豔的迷醉。
唐誦誦佇立窗前,突然產生一種想去夜店放縱的念頭。不知什麽時候,司馬龍走到她身邊,貼著她耳朵說:“晚上想到外麵吃飯?”
唐誦誦轉臉笑道:“想想而已,你媽現在把我當大熊貓保護,不得去外麵亂吃。”
司馬龍說:“她就想早點抱孫子。耽誤了我們的浪漫時光!”
唐誦誦說:“有了孩子更好,既有浪漫情懷,又有天倫之樂。”
“你想得真美!”司馬龍激動地抱住她。
過了一會,司馬龍見唐誦誦憂心忡忡的樣子,問她為什麽不開心。
唐誦誦說:“姐姐後天又有可能來不了……”
司馬龍說:“是病改變了她性格吧。不能讓她再拖下去。這次回天台,我們一定要再上山勸勸她!”
唐誦誦搖搖頭:“我們該做的都做了,隨緣吧……我隻是感到遺憾,這麽喜慶的時刻,唐家卻不能一起團圓。少一個人就少一份快樂!而這份快樂失去了就永遠無法彌補……”
司馬龍說:“那以後,我們就多去看看她,但願她能一天天好起來。”
唐誦誦不知為什麽流出熱淚,依偎在他懷裏:“阿龍,你真好!”
楊嵐十分看重提親的日子,那天,她穿上一件新買的連衣裙,戴上銀婚紀念唐誦誦為她買的鴛鴦表。左看右看仿佛都年輕了十幾歲。
楊嵐早早就拖著唐之風來到“賈記”等候司馬家一行。
賈記座落在臨溪的一排房子,院子裏的花草繁盛,兩株山茶花開得分外鮮麗,一叢修竹顯出雅韻。大壩外是一大片蘆葦,白絨絨的蘆花在夏風中搖出野趣和開闊的碧波。水上的竹排似動非動,幾隻鸕鶿時而棲,時而跳入水中……溪對麵有人在垂釣。
客人們一到樓上,看到窗外的景色,無不讚歎這是個好地方。錢曉娜還說她要在這裏住幾天哩!再聽服務員介紹起菜的特色,大家饞得口水都出來了。當服務員說到柳花魚的珍貴時,唐之風自告奮勇地說:“柳花魚還是讓我介紹吧,因為最近我受人之托走訪收集到了有關柳花魚的故事資料,不妨跟大家分享一下——”
司馬龍忙說:“唐叔叔是天台的文化人,對美食也很有研究,柳花魚的故事一定很精彩!”
唐之風笑道:“個人喜歡而已。柳花魚,也叫“黃魚”,是一種生活在水底的小魚,滾圓,又肥又鮮,最適合‘派’魚幹,‘派’成的魚幹,金黃金黃的故叫黃魚,又因為黃魚隻在柳花開的時令捕,叫柳花魚。捕柳花魚很特別,天台人叫‘擂黃魚’。‘擂’是捕魚的一種方法,過去生活條件差,就用數十隻廢物利用的碗底串結在一根2到3米長的稻稈繩上,這稻稈繩必須是用韌性強又耐水的糯米稻稈搓成。‘擂黃魚’一般需要兩個人參與,一人一邊提著稻稈繩,將碗底沉入水底,順水移動,黃魚在碗底的滾動聲和反光中,一齊向前遊,在水潭下出口處攔上網,慢慢地將魚‘擂’進網裏。”
“柳花魚隻有在始豐溪的水潭中生存。偌大的始豐溪,有無數個水潭但又不是每個水潭都有柳花魚。這就有了‘擂黃魚’的專利。專利屬於平橋鎮一個夏姓的小村子。他們每年在柳花開的時候,選個大太陽的日子,看中水直流的左右渦潭‘擂’,這樣的水潭不深,齊腰,又便於‘擂’。”
“當然,現在他們不在乎這個專利了。也不會再用碗底‘擂’,據說是用鐵盤子了……”
“這種捕魚方法,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太有意思了。”趙瑞麗開心地說,‘快接著說,快接著說……’
唐之風呷了口茶,又娓娓道來:“在最近的走訪中,我們有了一個重大發現,原來黃魚幹在曆史上還是貢品呐!明朝的時候,天台有個清官叫夏緱,一生不畏權貴,仗義直言,被後人所推崇。夏緱小時候,家裏窮。有個堂兄對他很好,平時照顧他,給他家送糧送菜。這位堂兄會‘擂’黃魚。夏緱進京趕考,便帶上堂兄送他的黃魚幹。夏緱成進士後,對堂兄說‘是你的黃魚幹給我帶來了好運。’弘治四年,夏緱進京受官為答謝吏部尚書王恕的知遇之恩,將一大袋黃魚幹送給他。有一次皇帝到王恕家作客,王恕用上了黃魚幹這道菜。皇帝吃了一口又香又脆的黃魚幹,連誇好吃好吃。並問黃魚幹的出處。王恕如實稟報。皇帝笑道,就是那個不想做官隻想做老師的夏緱吧。王恕說正是。皇帝搛了一隻黃魚幹,看了看,意味深長地說,你知道鮮魚的刺與魚幹的刺有什麽區別嗎?王恕笑答,請皇上指教。皇帝說,鮮魚的刺有彈性,你怎麽咬都不會斷,這魚幹的刺就一個硬字,但一咬便斷。王恕一聽便明白皇帝是指諫官的秉性就像這魚幹的刺。事後,皇帝把黃魚幹定為貢品。夏緱每年叫堂兄給他寄。隻是夏緱做事低調,此事一直未對外張揚。”
“這個夏緱肯定是給奸臣害死了吧。”又是趙瑞麗插嘴說。
唐之風說:“後來,夏緱的確被劉吉一幫陷害入獄,幸虧皇帝記得‘黃魚幹’,才恕他無罪。並一而再再而三地重用他。”
這時候,坐主賓位置的錢勝利感歎道:“黃魚幹的故事,對我們做企業的也有很大的啟發啊!對做錯事的人要處罰,對提意見的人要獎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