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這怎麽能隨隨便便可以猜出來的，最後還是你白公子的那赤兔馬露出了問題的端倪，早上用膳前，李樸就一直在罵，什麽……，怎麽的大胃口，馬櫪裏倒了幾捆藳草莝料，還有許多雜豆，一晃就沒了，還把梳洗馬鬃的伺馬僮給頂翻了，說想殺了這赤兔馬，烹了肉胾來出口惡氣……”
“也不囉嗦這些了，反正就是這麽回事，所以我哥就沒來的及回按察院衙署，就直接去了知府廷堂。”
“原來這樣，華小姐昨天中午是不是去了外麵，中午的筵席上我白霂秋水惓惓，也找不到你們！”
“嗬嗬……，白公子可真情意棐諶，不過那天我們沒在筵席上，是因為我哥把我帶到了姑蘇的拙政園，我們一早就去的，直到快夜幕降臨了才回來。”
不知不覺的就到了知府府院廷堂，還從門闒外不遠就可以聞到飄出來的茉莉茶香。
“如果那天沒有陳茜的阻止，那趙鵬指揮史就會釀成大錯，本來少公子郭祺就因為大人的網開一麵，還有江湖上注重的人情世故，和規矩道義，所以那些盜賊才故意放出消息，把公子的藏匿之處堂而皇之的告知我們，這些就已經說明了這次劫持，是對知府府院的被迫妥協……”
“這個趙鵬差點要了我家祺兒的命，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莽夯貨，自以為有勇有謀，其實原來是剛愎自用的一介武夫。”
聽到華抒的一番理論和解釋後，並且結合當時在大名王客棧時的場景，郭琯聽後勃然大怒。
猛的椎了一下雲堂桌，那上麵剛倒的茶水振了一地。
茶水渣子碎沫還使勁的沿著桌腳往地板深入而去。
“那天晚上明擺著那些盜賊就混在人群中，或者藏在其它早已布置的暗陬處，如果那天處理了客棧掌櫃，或許真的將會有危險發生，我下樓就觀察了周圍的環境，發現周圍充滿了蕭颯的刀光劍影之氣，有種殺氣騰騰的感覺。”
白霂和華洛站在翬簷閌門外，聽的一清二楚，他們同時為劉斐那夜的挺身而出，鏗鏘有力的玫瑰芬芳，所散發出來的剛毅和那穰穰豐茂的氣質，感到如熱血奔騰的敬佩。
“其實小女也沒什麽，不過幸虧華抒按察使的及時趕到，才使我這個弱女子免遭趙指揮使的綁縛羈押。”
“哈哈……，小的這是受知府大人所托，去大名王客棧巡防的，隻不過正好聽到劉小姐那戛玉廡門的聲音，還有可以慴栗盜賊的膽識，這趙鵬那時起了官威野蠻，要準備對劉小姐不利時，我華抒才拍案而起，讓趙鵬服軟的。”
“這趙指揮使，乜乜踅踅的……，竟然會如此濫用本大人給他的職權，這次本大人要卸了他的指揮使之職，不懲罰何以整頓軍紀，何以上令下行。”
郭琯越想越氣，不起眼的小撮胡須卻明顯的在顫擺。
“知府大人，現在不宜倉促處理趙指揮使，俗話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趙鵬擔任指揮使多年，又與京都殿中的戶部尚書盧用大人過往甚密，在知府裏是盤根錯節，多有黨羽，現在唐突處理了他，可能會牽涉到其他人，投鼠忌器，正是如此！”
華抒作了個拳揖，目光睿智有神，熲熲發光。
“此事上策為暫緩處理，下策則既往不咎，以免給知府大人與下屬之間留下更深的間隙。”
“是的，姨夫，華抒說的對，那趙鵬也是性格魯莽和一時失察所致，並不是其心險惡，所以應該既往不咎，現在表弟的事情也已經過去，重心應該考慎這件事發生的原因，查明幕後的陰謀。”
“好，你們先各自回去吧！讓本知府現在一個人靜靜，如若有事，定與你們一起諮諏揆策！”
郭琯突覺一陣怠意襲來，手托著幾欲下垂的腦袋瓜子，乜斜著困眼，擺了擺手，且又揮了揮白色袖褾。
一旁的李樸已經知道了郭琯的意思，他馬上也示意劉斐和華抒先行回去。
“兩位還是先暫避吧！老爺現在要安靜的打個小盹，這幾天為了姑蘇城裏百姓的剡章奏折和諍訟文件書都批閱到深夜，還有那方圓的幾個縣的事情，知府大人都已經忙的焦頭爛額。”
華抒和劉斐都默默的走出了知府府院，邁出門桯時，簷花庭墀上葸隰茨菰，空寂人影，剛才門枋外的兩個影子也不知何時消失在簾廡裏。
“這白大公子，怎麽回事，剛才還一本正經的窺聽著我們的說話，現在怎麽杳無蹤影。”
“上午就挖苦鞭撻了他幾句，就變的這樣乜乜些些，分明是頑石一塊，好吧！就算我們剡紙易碎的娃娃親到此為止吧！”
劉斐還是有點生氣，總覺的心裏些許放不下忐忑，雖然自己向來都心存嫌棄，並且會冷眼冷語的數落白霂，令白霂如甕裏醯雞、失魂落魄。
但所謂芳馨廡門，怎可無心落於百草實庭。
“劉斐，剛才好象我妹華洛也好象趿著花緞鞋一般，在門外揞揜偷聽，現在突然什麽也沒看見，這華洛也真是的，管不住自己的腳，一點沒有一個大家閨秀的風采。”
“他們都走了……，也不知去了哪裏?”
“唉！千裏迢迢的來了知府府院，好不容易和大姨媽能團圓在一起，這葭莩流浪的心也總算有了可以撫慰的地方，想不到反而卻令人更加的閔然失落，更加的孤單淒零。”
“劉小姐……，你這是……，不要憂傷惆悵了，也別多想那些過去的煩心事，還是去鄙人的按察使廨堂去坐一會吧！給劉姑娘泡杯姑蘇的‘到客茶’，怎麽樣，或許可以清濯一下自己的神情，淡淡的忘卻過往之事。”
“好吧！就去華大人的按察使衙署走走，本來這幾天也想好好的在知府府院裏逛逛，聽說知府藏書閣裏，金繩玉檢，嫏嬛福邸，有許多瑯笈雲書的新鮮寶貝。”
劉斐看了看溫情脈脈的華抒，這來姑蘇時，幸虧住的大戶人家就是華抒的山村莊院，遇上了這位宅心仁厚的華抒按察使，在沿途的千裏跋涉中，過崎嶇山澗，岑嶅溝壑，都是華抒一路帶過來的，並且那嶺中樹林裏的盜寇，如若和華抒沒有過往之交，說不定自己被擄過去，就此還做了壓寨夫人。
真是感慨萬千，心扉滌蕩。在少公子郭祺的讀書室裏，劉宸夫人正在教誨郭祺識字。
這讀書房在知府府院後麵的並列六間的小廂房內，府堂正麵不遠處梧檟桑柞，薥葵香多，疊嶂幾楹廊廡，其中有一間為東廡，是郭琯和劉宸的寢帷。
後院廂房一間是公子郭祺的書齋，還有一間則是一位教書先生住的，以前曾在姑蘇城內辦過私塾和學館，專門開課授徒。
隻不過因年事已高，本著隱退人事紛擾，想回老家做一餿翁，垂釣於江湖，不料卻被郭琯給請進了這姑蘇知府，薪銀為年祿一千兩。囿於郭琯的赤忱和為官的清廉，所以這老學究也就住進了知府，做起了荷蓧杖人，挑起教授郭祺學業的擔子。
“請喝茶，兩位慢用！”
丫鬟晨晨一直在劉夫人的身邊，端茶倒水，自是輕盈。
“昨夜本夫人和我家老爺商量了一下，想請白公子做我們郭祺的讀書先生，教誨祺兒的所有功課，不知白公子意向如何?”
華洛坐在旁邊，也感覺很奇怪，她心裏噗呲一笑，並且鬼鬼祟祟的瞟覷了一下旁邊正襟危坐的白霂。
“這……，稟夫人，晚輩初進知府，夫人曾問及晚輩白霂，晚輩言入秋要上國子監，如若現在在知府當了伴讀書生，生怕會因此貽誤廡殿學期……”
“白公子何必因此推脫呢！本夫人也知道你和我家的茜茜有過懵懂合巹、花燭堂前，也算是翕趿糾糾，鳳鸞同儔。”
劉宸見白霂頓時臉色晬然溫潤了些許，本有推卸難堪的偃蹇窘態緩緩褪去，遂又溫凊十分的嗢噱笑道:“哈哈……，本夫人也會替白公子在我家這倨傲嬌冷的小丫頭麵前說叨說叨的，現在茜茜也沒了我這可憐的妹妹，並且太尉也舂縞北漠，心情肯定非常憂傷低落，難免性情上會一反常態，動不動就會脾氣上來，大發牝威，所以本夫人就此還誚嗬了我家茜茜，還成了什麽丫頭片子呢！”
“話說年輕人縱橫相間，乍分乍合，啻啻磕磕也屬常事，所以白公子就不要去計較你未過門娘子茜茜對你的刁蠻憮敖！”
“聽過劉夫人的一番點撥，晚輩才覺雲翳頓開，看來我白霂還是沒有了解劉斐，這八年多以來，時光匆匆，卻不知娘子心曆多舛，夙夜憂傷……”
白霂麵容慚怍，深深閉了眼瞼，若擗踴於心，泫淚似乎從眥處暗菼而落，忽然他清色純眸一睜，環堵之室，頓覺光色熲潁，然後犖犖大端的啟朱唇說道:“夫人如若不嫌棄，晚輩願意做少公子郭祺的讀書書生，並且執荻作畫，嘔心教誨，使公子學業有成。”
原本正打算過幾天馬上要回京都的白霂，不想卻被劉宸的隻言片語，給啖以誘惑似的打了退堂鼓，也不糾結這入秋上國子監的操觚染翰學業，更忘了白寇曾在廡門庭墀外，囉唕幾番的要白霂護送完劉斐後盡快回府的厲令。
可如今剛好公子郭琪缺了這個口，而劉宸也對白霂比較上心，看著白霂既溫厚又很順眼，完全就像以前自己在太尉府裏嘀咕躊躇的郭琯，何況做一個伴讀書生何樂而不為，並且這知府薪銀也出的不低，夠自己以後在國子監讀書的一些花銷，省的讓別人看不起，說自己是紈絝子弟，仗著禦史大公子的搢紳門庭，囉唕媵侍婢女，狎猥京都風月樓的瓊花玉液，以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來打發因劉斐對自己的薝棘之心，消磨失落時光。
現在做了郭祺公子的伴讀書生，並且劉夫人更是棐諶相留，還準備對陳茜開通疏導，變成一個乖乖女，劘一劘她身上帶刺的薝棘，使之嬌波溫婉，柔和近人，所以白霂又激情四射，枯荻複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