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3.吻

——  “慕容雪時,你直到現在都不明白自己的立場嗎?”他壓低聲音這樣對我說,漆黑的眼睛裏滿是按捺不住的怒焰。我知道自己再一次成功惹怒了白梓軒,可也許是看他不開心,我鬱悶的心反而開朗起來,一種複仇的快感開始從我內心的某個角落洶湧而出。既然他不愛聽這種話,那我便講給他聽好了。


  “殿下您講的是怎樣的立場?雪時隻知道喜歡便是喜歡,討厭便是討厭,對於旭堯公子,就像剛剛說的那樣,雪時是喜歡他的,而至於殿下你,當然隻有討厭一種感情……”


  “你再說一遍。”他的眼睛盯著我。


  “殿下您講的是……”我以為他沒有聽清我的話,便預備再從頭說一遍。


  “最後一句。”他打斷我的話。


  “我討厭你。”原本還想著那麽長的句子,我還真不一定能原封不動地再講一遍,聽他這樣說,立刻脫口而出,說了便又有些後悔。


  “再說。”他的眼裏升起霧氣。


  “我……”我被他的眼神稍稍嚇道,不由得吞口唾沫,但是師父他老人家從小就教導我,什麽都能輸氣節不能輸,遇到強勁的對手露什麽都不能露怯。於是下意識地直了直腰板,覺得個頭這東西某種程度上還是挺能給人壯膽的,隻可惜個頭再高也高不過白梓軒,於是又覺得我的氣場不如他原是先天所致,怨不得後天修為。


  “怎麽不說了?”眉毛挑得高高的。“不過如果你說了,我可能會讓你後悔到跪在我麵前求饒。”他漫不經心說出這句話,前麵便是齋堂,守在門外的宮人看到是我們——也許隻是因為看到是白梓軒——立刻迎了上來,白梓軒稍帶著點煩躁地擺擺手,把他們屏退至一邊。


  “你快放開我。”我皺起眉頭,可他的力道卻更加的大了,我的手臂仿佛要被他折斷一般,後來終於忍不住叫出口,“疼……”


  “你也知道疼嗎?”他笑一聲,把我拖進殿內,空蕩蕩的菩薩殿裏隻有幾個小宮女在打掃,白梓軒一進門便命令她們出去,幾個小宮女見他臉色不對,立刻誠惶誠恐地退下,並將大門關了起來,這菩薩殿原本就昏暗,關上了門更是彷如夜晚,所有的聲響都隨著門重重關上的聲音而收到靜寂裏。白梓軒的表情在黑暗裏,雖然帶著笑意,卻陰森森得顯得更加可怕。


  “你要做什麽?你不要忘了,你是皇子的身份,如若被別人發現你竟與神社的巫師牽扯不清,然後將此事告到你父皇那裏,你要如何解釋?”我有些心慌,隻得拿這話來威脅他。


  “慕容雪時,你覺得我現在還有在意那些事的閑暇嗎?”他卻說出這句話,然後一把將我箍在懷中,我試圖推開他卻像先前一樣歸於徒勞,我早知道違背他的意願會被怎麽對待,卻仍然無法收起對他的反抗之心,他的身上背負著慕容府十幾亡魂,這樣的人實在應該受報應的……


  “你快放開,在菩薩麵前,你也不怕遭報應嗎?”我推了他幾下,都無法將他推開,反而更加緊地陷在他的懷抱裏。我想那個報應興許還在路上。


  “按規則來講,你是屬於我白梓軒的,所以無論什麽樣的事情,你都要遂我的願,你慕容雪時一生都別想違逆我。”他的聲音有些嘶啞,但卻說的認真,可這種“全天下都要拜倒在我麵前”的說話方式,是我討厭他的一個重要原因,在某種程度上,他與炎君很像,可是炎君隻是漠視一切,而他白梓軒,卻要掌控一切。


  他有野心,這種野心是他找到昀端的原因,我家師昀端父擁有他所需要的才能,那種才能可以幫助他奪得他想要的一切,包括天下。我一直不曉得為何帝王之子對天下能這般執著,後來我遇到一個對天下不那麽執著的皇子時,曾向他認真地討教過這個問題,他回答說:“這是個簡單的道理,因為奪得天下有很多好處呀,誰不想能站在這世上最高處俯瞰芸芸眾生呢,那大概是一種浮在天上的感覺。”


  他說的太抽象了,可能我年紀小,所以不大懂。他看我茫然,於是又淺顯地解釋了一下說:“當了皇帝之後,在你想玩的時候不會有人告訴你該去睡覺,在你想吃冰糖葫蘆的時候也不會有人告訴你吃多了會壞牙,而且吃東西穿衣服都不用付錢,還有很多美女會繞著你轉,這就不愁娶不著媳婦兒啦,等你有了兒子,也不用愁兒子的奶粉錢……”


  “哦。你這樣說我就明白了。”我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又抬起臉來問他道,“那你怎麽不想當皇帝呀?你現在娶不到老婆大概跟你不想當皇帝有關。”


  他神情幽怨地看我一眼,說:“我老爹是得花柳病死掉的。”我於是哦了一聲,想明白了很多道理,我想那道理白梓軒不懂。


  “說,你對那梅旭堯,還喜歡嗎?”後來成為皇帝但是那時卻隻是個皇子的白梓軒問我。


  “姓白的,你不覺得你是在無理取鬧嗎……我究竟是你的誰,我為何一定要回答你這些無聊的問題啊?!唔……啊……”


  我還沒說完,他的唇便已覆到我唇上,那個黏膩霸道的吻使我頭腦發昏,整個人因為生氣和害怕而顫抖起來。那時的我真的受夠了他的輕薄,卻無計可施……


  “張開。”他命令道,我一直以緊緊閉著嘴的方式來反抗他的強吻。聽到他的話,更加地決絕地閉緊了雙唇,後來索性連眼睛都閉上。


  “我倒要看看,你能堅持多久……”他這句話帶著邪魅的氣息,與其說是威脅,倒不如說是引誘,我早在心裏做好準備,無論怎樣都不能對他低頭,可他換了方式,不再霸道而猛烈,而是吻上來又離開,複又吻上來,這樣淺嚐輒止式的,一點點消磨我的耐力。


  “沒有男人告訴你嗎,你的味道很好……”他忽然湊到我耳邊,說了這樣一句話,他的鼻息噴到我耳朵裏,我的心立刻砰砰跳起來,呼吸也漸漸變得急促,我的身體有些不受控,一時間竟然忘了應該趁這個機會,從他懷中掙脫出去,可剛剛意識到這點,他便又吻了上來。


  “乖,張開嘴。”他的語氣軟下來,仿佛化了一半的雪水,我奮力搖搖頭,身體早顫抖不已。


  “隻是接吻而已,沒有你想的可怕。”他的手放到我的腰上,用哄騙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此時的他仿佛在勸一個小女孩吃藥一般,在黑暗的空間裏,我仿佛更加容易脆弱,也更容易看不清事情,也許隻是一時鬼迷心竅,也許隻是驚訝於他的勸誘語氣,我在他再一次吻上來的時候,微微張開了嘴,他抓住這個機會,讓 自己的舌頭探進去。


  這種完全不能自控的情況,我還是第一次逢到,先不說那莫名其妙的悸動,單隻是我不能自控這一點,已經是個危險的信號。我沒有想到,白梓軒的味道,竟然會讓人眷戀上……那無疑是個危險的念頭,我知道,就像是年少時代,在冬日裏和小夥伴去沫藍河“渡水”一般,凍得結實的水麵,很有可能在某個地方隱藏著陷阱,一個不小心,便可能掉到冰冷刺骨的水中,永世長眠,可是就像是那小心翼翼埋藏在心底的某種僥幸心一般,會暗暗覺得那個倒黴的家夥應該不會是我吧,那麽多人在這冰上走,掉到洞裏的怎麽可能偏偏是我?


  據說在那幽深黑暗的水中,建造有河神的宮殿,在通往宮殿的道路兩旁,點燃著長明的青燈,個個都是蓮花的形狀,傳說那飄忽不定的燈火會照亮命運的長線,溺水的亡者沿著那條路走,最終便會看到命運那頭的那個人——那個自己如果活下去,便有可能遇到的人。


  啊,為何我會突然想到那時聽到的傳說故事呢……


  而且明明已經證明了那隻是毫無根據的傳言啊……


  是啊,我不是曾經掉進那水裏一次了嗎?冰冷刺骨的水像是一個巨大的怪獸,將我小小的身體拖向永無之境,包圍我的隻有寒冷和黑暗,而並沒有傳說中的青燈火焰。


  “慕容雪時……”白梓軒緩緩從我唇上離開,我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聽他說:


  “怎麽渾身都在發抖?原本就小,再這樣縮成一團,好像我一隻手都能把你握上……”他說著,把我揉進懷裏,那樣的動作,像極了正在戀愛中的男子,我知道自己不能接受這種胡亂的設定,可是對於他這種霸道的舉止,竟越來越沒有反抗的力量。


  “你就承認了吧,在我麵前你隻有繳械投降的份。”溫柔笑起來的眉眼,霎時間清晰起來。


  “白梓軒,你……”我的喉頭有什麽東西卡在那裏。


  仿若一根長刺。


  “我什麽?”低眉淺笑,若山間飄雪。


  “你……是不是真的看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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