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0 安得雙全法(3)
“師父,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剛剛聽說有人搶了你的圖,你怎麽會那麽不小心?”我一邊跟在他身後,一邊好奇地詢問。
昀端這個人脾氣我太了解了,平日裏雖然一副吊兒郎當的德行,不像個有為青年的樣子,可是認真做起事來卻少有人能出其右,從這些年白梓軒在北疆做出的功績來看,就知道他這個軍師究竟發揮了多大作用。
師父他老人家生平最討厭被打劫,敢從他手上搶東西,那基本上就是找死。可是如今看師父的樣子,被人輕易搶了貴重物品,非但沒有火冒三丈,反而一副從容淡定的樣子。
“雪時,你這句話就不對了,為師哪裏是被搶了呢?”昀端扭過頭,正兒八經地教育我,“你情我不願的才叫搶,為師此番可是恭恭敬敬地將圖給奉上的,又怎麽是被搶呢?”
“呃……”我有些跟不上師父他老人家的節奏,沉吟了半晌,終於悟出其中道理,我小心翼翼地將身子湊上前去一些,“師父,你莫非,叛變了?”
走在我身畔的玄色袍子的青年聽到這話身形一晃,但立馬穩住,轉過頭,表情一派安閑:“為師這叫,棄暗投明。”
陽光灑在他麵上,將他俊逸的麵容勾畫的更柔和。
我一直很好奇,當初白梓軒究竟承諾了師父什麽,才讓他這個徹底的自由主義者心甘情願過上那種被奴役、被壓迫、甚至要為他這個白姓王爺拋頭顱灑熱血的荒誕生活。我一直覺得,師父若是哪一天厭倦了這樣的日子,想重回自由與隨性,叛變白梓軒也不是沒有可能。
畢竟,誰都不能期待將一隻貓永遠留在身邊。
隻不過,我還是有些不解,我這個人自小便藏不住話,遂誠實表達了我的不解:“師父,您既然都叛……棄暗投明了,此時為何還要領我去白梓軒那裏呢?難道師父不僅要叛……棄暗投明,還打算落井下石?”
師父他老人家對於我將他想的這般猥瑣,有一些不滿,隻見他抽一抽嘴角,麵色有一些陰鬱,他說:“雪時啊,為師哪有那麽高尚的情操,不過是去找我們的清河王,拿回為師應得的東西罷了。”
師父應得的東西……會是什麽呢。我其實是有些好奇的。我靜靜跟在師父身後,突然想起白梓軒曾經告訴過我,師父他其實還有個妹子活在世上,我猜想,師父的那個妹子,怕是同這件事有什麽牽連。
白梓軒在朔州的這個落腳處,原本是個練兵場,場內建築不比江南建築的婉約精巧,全是黑牆黑瓦,入眼皆肅穆,道路上大部分兵士都在整理物資,擦拭武器,為馬披上戰甲,我隨在師父身後,走了沒有多久,就進了一個圍場——我散步時偶爾要經過這裏,也曾偷瞄過幾眼,常看到白梓軒在這裏練兵。
一進去,就見到一幫身披鎧甲的兵士將兩個人圍在中間,那些兵士的佩刀全部出鞘,閃著寒光,瞧他們表情,似乎隨時要衝上前去。注意到師父過來,立刻讓出一條路來,我拉著師父的衣角,走到近前。
被圍在中間的兩個人,一個身著白衣,麵目冷清,一雙眸子寒澈無比,另一個身穿黑袍,表情慵懶,眼睛細長而精致,正將一卷圖紙拿在手中把玩。
白衣青年喚作白梓軒,而黑衣男子,便是我那個愛開玩笑的夫君了——他仍頂著那張江湖遊醫的滑稽麵具,似乎要將這個玩笑開到底。
扮江湖遊醫無甚打緊,可是閑著無聊搶人家的東西,就有一些不大地道——我不禁這般腹誹。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目光往這邊一掃,嘴角扯出一個淡淡的笑,挑眉對白梓軒道:“王爺,方才不是問小民想要什麽嗎?小民要的東西,似乎已經來了。”
呃……你才是東西!我為他這一不妥當的措辭將拳頭握得咯吱咯吱響。白梓軒冰冷的目光嗖地一下掃過來,立刻害我打了個寒顫。
剛想往後退,就被師父撐住了身子,師父伏下身去,在我耳邊低低說了句:“雪時,別怪為師。”說著,竟然刷刷兩下點了我的穴位,我立刻不能動也不能開口,成了個木頭人。
我定定立在那裏,瞪著眼睛,心想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師父他方才說自己是來找白梓軒討債的,可如今為何又要點我穴道?這,這著實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
“雪時,暫時委屈一下。”師父歎一口氣,又這般道,“先看著再說。”
我欲哭無淚,心道師父呀,你不點我穴道,我也是要先看看的,您難道還怕我跟他們中的哪一個跑了嗎?可是師父他老人家,一點也不懂我的心思。
而場上對峙的兩個人似乎也沒有打算理會我,隻往這邊瞅兩眼,便繼續他們方才的談話。
“嗬嗬,什麽嘛,先生想要的,原來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白梓軒眯了眼睛,“一邊是關係天下大計的重要圖紙,一邊是個稍有些姿色的平凡女子,先生覺得,本王會吝惜後者嗎?”白梓軒竟然說出這番話來。
我心裏直罵他,同時也恨恨地想,他的這番關於女人的論調,我一點也不喜歡。果然男人的話悉數不可信,不論之前說過再多的情話,到了關係到自身利益的時候,也還是當舍便舍,毫不猶豫。古人有為幾兩白銀賣掉發妻者,如今他白梓軒為了這天下而賣一個慕容雪時,想想還真是劃算。
誰料不待南雲回話,他話鋒一轉,又這樣道:“不過,不管本王吝不吝惜,到最後要不要舍棄這個女人,也還是要看本王自己的心情,不巧的是,本王此刻並不打算放開這個女人的手。”
“哦?”南雲似乎也沒有料到他會這樣說,不由得愣了一會兒,但是回過神來,嘴角的笑意卻愈加深了,他的聲音有種裹著霧氣般的曖昧,“那這樣看來,小民手上的這張圖,便沒有什麽意義嘍?”
說著,頗為憐惜地看了一眼手中圖紙,那張圖突然就在他手中燃起來,不一會兒,便燒地隻剩灰燼,我的心一沉,不自覺看向白梓軒,他的麵上果然閃過細微的驚恐。
“這樣一燒,倒清淨了。”南雲將圖燒完之後,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似乎解決了一個棘手的東西。
“你……”白梓軒緊握雙拳,一雙黑眸緊盯著他,“你不覺得自己此刻,已將自己唯一的籌碼給毀掉了嗎。”
是啊,現在的他,要拿什麽來同白梓軒談條件?
我想到這裏,不由得一陣肝顫。
南雲卻無所謂地聳聳肩,隨後眯起眼睛,笑得很是妖嬈:“誰說我隻有這一個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