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逢春V
聽姜筠沒有遷怒責怪她的意思,逢春稍稍放下心來,逢瑤這死丫頭可真行,總拿這些敏感問題做文章,要是姜筠是個心胸狹隘的,或者是個腦袋拎不清的,她豈不是橫遭無妄之災……靜了一靜后,逢春才小聲開口再道:「二爺這些年,和韓越的私交挺不錯的,那以後……」
「以後,哪還有什麼以後……」姜筠啄了一下逢春的眉心,溫聲道,「事情我都與你如實說了,我既不怪你,也不生你的氣,你別放在心上,更別胡思亂想。」
逢春輕輕『嗯』了一聲,乖乖點頭。
紓解出來煩心事後,姜筠心裡頓時舒坦多了,他心裡再怒再氣,也不好真把韓越怎麼樣,他畢竟曾是自己的親侄子,他把那封信轉寄給韓越,已算是絕了這輩子的相交,拋開佔據心扉一整日的破事,姜筠輕撫逢春的肚子,關懷道:「寶寶今天乖么?」
「挺乖的。」逢春微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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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的天氣,已有些悶熱,逢則單手負在背後,面無表情地跟著韓府家丁前往柴房,在他身後,還跟著兩個年輕的小廝,其中一人捧著托盤,盤內擱著一隻青花茶盞,行不多時,幾人到了一扇木門前,韓府家丁伸手推開門,而後口內說道:「陶四爺,就是這裡了。」
「你先下去吧。」逢則聲無起伏地說道。
韓府家丁行禮告退後,逢則叫兩個小廝留在門外,自己邁步進到柴房,柴房內的空間並不大,遍眼及處,儘是霧蒙蒙的灰塵,牆角的一片破乾草堆上,坐著一個衣衫華麗卻分外凌亂的婦人,只見她雙手雙腳盡被繩子牢牢捆縛,口內還塞著一大團破布。
逢則提步走近,緩緩蹲低身子,目光平靜無波地看著逢瑤,曾經威風赫赫風光得意的陶家七姑娘,此時釵散發亂,兩頰紅腫,模樣可謂凄慘之極,兄妹倆對視片刻后,逢則伸手扯掉逢瑤嘴裡的破布團,然後,也不說話,只又緩緩站起身來。
「你來這裡幹什麼?」見逢則仿若雕塑一般站立不動,逢瑤忍不住先出聲問道。
逢瑤划爛陳梅香的臉、又踢掉她的孩子后,就被蜂擁進來的丫鬟婆子擒下,韓二太太聞訊趕來后,見到遠房外甥女渾身是血,差點氣得一佛升天,當下二話不說,親自動手掌摑逢瑤幾巴掌,又命粗使婆子們將她捆了,先丟到柴房看管,比起如何處置發落瘋兒媳,她最憂心的是,也不知孩子還能不能保得住。
「你犯下大錯,韓家要你償命,我如何能不來?」逢則臉上依舊無甚表情,似乎是在說與他完全無乾的話,逢則來韓府之時,只知逢瑤欲毀韓越逢春名聲之事,待到了韓府,又得知,就在韓越去陶家的空隙,逢瑤壞了府中姨娘的容貌,且還動手打掉了那位姨娘的孩兒。
逢瑤雙目赤紅,口內呵呵冷笑道:「韓越對我無情,就別怪我無義,我不得好過,那誰也別想安生!」
「你說韓越對你無情,那你五姐又有哪裡對不住你的地方?」逢則冷冷問道,若真的只想報復韓越,那往御史台投訴韓越寵妾滅妻、以及戕害韓越未出世的孩兒也就罷了,為何又多此一舉累上逢春。
逢瑤面色倏然又變得猙獰可怖,咬牙切齒地罵道:「我討厭她,我恨她,她不過是個小婦生的,憑什麼過的比我好……」
「時至今日,你還是半分悔意也無?」望著陷入魔怔裡頭的逢瑤,逢則聲音漠然地問道。
逢瑤哈哈大笑,笑聲凄慘而尖利,大顆大顆的眼淚滾出眼眶:「后不後悔,還重要麼?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她何嘗不知道,自己送出去的兩封信,以及弄死陳梅香的孩子,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麻煩,可是,她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她的棟哥兒死了,陳梅香那個賤|人卻有了,她恨得心口淌血,夜夜難眠,要是不做點什麼,她會發瘋的,如今瘋完了,「你們預備怎麼處置我?」
「兩條路,一生一死。」逢則語氣無波道,「你若想活著,從今以後,就到清一庵待著,不會有人探望你,也不會有人關照庵堂照顧你,直到你壽終為止,要麼,這裡已備下砒|霜茶一碗,你可以選擇自行了斷。」
逢瑤語氣幽幽道:「這是祖母的意思罷,真是好狠的心吶……再沒有別的選擇了么?」喝下砒|霜茶,自是一了百了再無煩惱,而永遠待在清一庵,要挨打受罵,辛苦勞作,更兼吃不飽睡不好,她曾經在裡面待過三個月,只每日看著那些犯錯女眷的生活,都覺頭皮發麻,生不如死。
逢則聲音譏誚地反問道:「就憑你犯下的錯,造出的孽,還想要什麼選擇?」
再不看形容邋遢的逢瑤一眼,逢則緩緩轉過身去:「你若是選擇永居清一庵,可以砸了砒|霜茶出來,我今夜就送你過去。」言罷,就大步走出柴房,守在門口的兩個小廝,卻一前一後進來,一個去解逢瑤身上的繩子,一個將擱著青花茶碗的木托放到逢瑤腳邊。
兩個小廝做完事後,又回到門口守著。
逢則已在三丈之外的一棵歪脖子柳樹旁邊站著,雙手負背,眼神無波地看著遙遠的天際。
已近黃昏,天邊濃霞似火,夕陽溫溫的餘熱灑在臉上,逢則一動不動地站著,三丈之後的柴房裡,傳來逢瑤的嚎啕大哭聲,一直哭,一直哭,哭的撕心裂肺,仿若鬼叫狼嚎,直到最後一縷霞光消散在天邊時,柴房裡的嚎哭聲終於止了,片刻后,傳來一聲清脆的碎瓷響,不多時,有痛苦難忍的呻|吟聲傳出來。
逢則仍是一動不動地站著,只緩緩合上了眼睛。
「天已經黑了,回屋去吧。」用罷晚飯後,姜筠陪逢春在庭院散了會步,之後又在廊下的搖椅里閑著聊天,待天邊最後一縷餘霞散盡時,姜筠笑著叫逢春回房。
逢春躺在搖椅里,慢悠悠地晃著:「時辰還早,慌什麼,叫我再看會兒星星。」
「星星,看星星……」快滿兩歲的軻哥兒,躺在逢春旁邊的小搖椅里,也跟著奶聲奶氣地強調道。
姜筠笑罵一句:「看什麼星星,天都黑了,該回屋睡覺了。」說著,伸手撈起癱在椅中的小兒子,將他抱坐在手臂上,輕勾一下他的鼻子,笑哄道,「好兒子,爹爹陪你回去睡覺,乖啊。」軻哥兒朝懶懶躺著的母親招手,口內嚷嚷道,「我要娘,我要娘……」姜筠捉住小兒子的小胖爪,放在唇邊親了一親,再道,「乖兒子,娘累了,要休息,明天再陪你玩。」
待姜筠安頓小兒子睡下,再回到主屋之時,逢春已回了房內。
屋裡的炕床上,逢春穿著很家常的衣裙,蜜合色的薄緞上衣,寬鬆的輕紗羅裙,只挽了簡單的髮髻,髻中戴了兩枚金珠簪,再別無其它妝飾,姜筠進到屋裡后,發現逢春又歪在炕頭看書,不由凝眉斥道:「已和你說了,晚上不許看書,你想叫我把你的話本書全部沒收么?」
逢春忙擱下書,嘟著嘴巴道:「才看了一小會兒。」
「一小會也不許看。」姜筠板著臉在炕床坐下,「只許白天看,晚上要早些休息。」
逢春臉色閑閑地攤手:「我也想早點休息,可是,我真的不困呀……」總不能叫她吃安眠藥,強制去睡吧。
姜筠黑著臉道:「那也不許看。」
逢春幽怨了一下沒有娛樂活動的古代,然後跟著姜筠回屋就寢,卸妝洗漱過後,逢春躺到架子床里側,姜筠放下帳子后,也脫鞋爬上床,因逢春的肚子還不算太大,是以,姜筠又動作熟練地攬住她,逢春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好,沉寂片刻后,聲音幽幽地問姜筠:「逢瑤做了這樣的事,韓家還能再容下她么?」
「若是我,不能。」姜筠沒有半分猶豫地回答道。
正所謂夫妻一體,若是妻子在窩裡,使勁拆丈夫的台,更甚者又對外張揚對丈夫不利的事情,這樣的妻子,哪個男人還敢要。
逢春不再吭聲,慢慢醞釀睡意入眠。
過了幾日後,又值姜筠的開葷日,當天,姜筠早早攆了三個孩子離開,小心翼翼地抱著媳婦纏綿了一回,事罷,姜筠雖覺不夠滿足,但身心已然舒暢不少,鼓著肚子做那事兒,逢春頗覺羞不可抑,臉頰紅的不得了,姜筠瞧她一幅忸怩害羞的模樣,忍不住親親她的紅臉蛋,輕聲低笑道:「都多大的人了,還羞成這樣?」
逢春輕輕啐道:「就你臉皮厚,不知害臊!」
因夜裡做了壞事,逢春第二天不免晚起慵懶,自從她有孕之後,早起的請安事宜,一律改為隨機,逢春一般是隔一日早去一回,其餘的日子,都是起床吃過早飯後,再拎著小兒子去明萱堂轉悠一圈,這一日因沒去請早安,逢春吃過早飯後,領著軻哥兒去明萱堂點了個卯即歸,回到如意苑后,逢春剛準備教小兒子數數,有丫鬟報說她的娘家嫂子蘇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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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快裡面請。」逢春捧著一天比一天大的肚子,笑著將蘇氏請到屋裡,軻哥兒小朋友牽著母親的裙角,好奇地望著來家裡的陌生人,逢春請蘇氏在炕桌一邊落座后,將挨在身旁的小兒子丟出去,含笑吩咐道,「軻哥兒,這是舅母,你給舅母行個禮,再說一句見過舅母。」
軻哥兒不幾天就要滿兩周歲了,在逢春的日常教育、外加一對兄姐的耳濡目染下,軻哥兒有模有樣地舉起小拳頭,撞在一起后,朝端坐在炕床上的蘇氏點頭,口內模糊不清地喊道:「見過六母。」
蘇氏輕彎下腰,摸一把軻哥兒的小臉,誇道:「噯,軻哥兒真乖。」隨侍丫鬟遞過來一個簇新的明藍色荷包,蘇氏伸手接過,笑容溫和道,「呶,舅母給軻哥兒頑的。」軻哥兒伸手接過,一臉的憨態可掬,「謝謝六母。」
簡單叫小兒子露過臉后,逢春叫奶媽領軻哥兒到外頭玩去。
「嫂子今天怎麼有空過來,是有什麼重要的事么?」逢春這般直問蘇氏,並非無的放矢,逢則還在為嫡母丁憂的三年內,作為其妻,若是沒有什麼重要事情,一般都會陪著老公在家服喪守孝。
蘇氏撥著喜鵲登梅的茶蓋,想了一想,問道:「五妹妹,這幾日……那個,五姑爺待你還好吧。」蘇氏不好意思直問逢春,你姑爺最近有沒有朝你發脾氣,或者冷落你的話,只得這般迂迴的問道。
逢春笑了一笑:「二爺一直待我很好。」頓了一頓,逢春主動說道,「嫂子是想問,七妹妹寄信給二爺那件事吧,二爺當天就與我提過了,沒什麼大礙的。」
蘇氏有些乾巴巴地回道:「那就好。」
逢春輕眨一下眼睫后,問道:「家裡既然已經知道這事,想必韓姑爺去過咱們家了,逢瑤……現在如何了?」其實,這些日子以來,逢春還挺想知道這件事的進展,不過,她不好著人去打聽,本來打算見韓氏的時候,順便諮詢一下的,誰知蘇氏剛巧送上門,那她不問白不問嘛。
「七妹妹她……已經歿了。」蘇氏扯著手絹,慢吞吞地說道,本來發生事情的第二日,她就要過來長公主府的,因又出現了一點意外,這才推遲了好幾日才來。
歿了?
逢春大吃一驚道:「怎麼會?」
就算韓越真的惱羞成怒,最多休了逢瑤就是了,逢瑤怎麼就會死了呢。
蘇氏望著逢春嬌艷如花的面龐,低低嘆氣道:「五妹妹想是不知道吧,七妹妹不只給五姑爺寄了一封信,她還給御史台那裡也去了一封,密告韓姑爺寵妾滅妻,作風不端。」
「還有這種事?!」逢春驚上加驚,逢瑤這是想毀了……韓越的仕途啊,這個名聲一旦被御史言官坐實,職位貶謫都是輕的,嚴重的,可能連官職直接丟掉,以後想再圖謀起複,只怕也得大費周章。
蘇氏扯著手中的絹帕,語聲低緩道:「那一日,韓姑爺拿著兩封書信,氣洶洶地來家裡尋爹,說是要休了七妹妹,叫咱家去把人接走,祖母當時就把你四哥叫了去,待你四哥到了韓家,才知,七妹妹趁韓姑爺去咱家時,竟把韓姑爺屋裡一個有孕的姨娘打小產了,還拿碎瓷片划花了那個姨娘的臉蛋……」
逢春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逢瑤……她這是瘋了?!」
蘇氏陡聽丈夫說這事時,也覺心中駭然,這個小姑子……也太瘋狂了,頓了一頓,蘇氏再道:「你四哥去韓家之前,祖母就已經說了,不管怎樣,陶家不會收留被休棄的出嫁女,只給了七妹妹兩條路,第一條是,永遠留在清一庵待著,陶家權當她已經死了,第二條是,給她一碗砒|霜茶,叫她自行了斷。」
「她是……自盡的?」逢春輕輕問道。
蘇氏輕輕點頭:「是,清一庵不是普通的庵堂,大戶人家犯了錯的女眷,有好些都被送進了那裡,進到那裡之後,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生生要被折騰掉一層皮的,不少富貴大戶的女眷,因受不了裡面的折磨,尋死的人著實不少,七妹妹想是不願去遭那份罪,就……」
逢春無感可發,便低頭不語。
「還有那位又小產又毀容的姨娘,也沒熬過去,前幾天也沒了。」蘇氏又緩緩補充一句,「祖母恐這事對你有影響,便叫我過來看看,如今五妹妹的日子一如既往,我也就不多留了,妹妹好生養著,我就先回去了。」
蘇氏走後,逢春就一直望著窗戶發獃,中午吃飯的時候,也沒啥很大的胃口,待到姜筠下午回來時,發現昨晚還撒嬌可愛的媳婦,變的有點神色蔫蔫,姜筠自己去換罷衣裳,然後攬著身子柔軟的逢春,口內頑笑道:「我的大心肝兒,怎麼了這是,不會一天沒見著我,就想成這樣子罷。」
逢春嘆了口氣,然後將從蘇氏那裡得知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姜筠。
姜筠聽罷,也沒多作表示,只道:「別想太多了,好好過咱們的日子吧。」
逢瑤服毒自盡踏上黃泉之路,逢春雖然心情變得低落,但並非因為傷心之故,她,只是一時有些感慨罷了,當下輕點了點頭,溫聲回道:「我沒有多想,只是有些感慨罷了。」說著,拋開那些閑雜的思緒,苦著臉蛋說道,「天越來越熱了,我這個夏天可怎麼過啊。」
馬上就是五月了,逢春的身孕也差不多有五個月了,如此掰著指頭一算日子,今年的暑熱季節里,逢春既不能大肆用冰降溫,也不能隨意吃井水湃過的新鮮瓜果,中秋時節常吃的螃蟹宴,她今年也沒有口福了,一想到這些孕中瑣事,逢春就忍不住給姜筠哼哼抱怨。
「好姑娘,真是難為你了。」姜筠雙目中帶著同情與憐憫,輕輕撫著逢春氣色紅潤的臉蛋,「我雖恨不能以身相替,但……」他的確無能為力。
逢春面帶苦惱地捧著臉蛋,輕嗔道:「少說風涼話,我又要遭十個月的罪,全都是因為你。」
姜筠莞爾輕笑道:「我也沒辦法,誰讓咱們又有兒女緣分了。」
逢春輕輕哼了一聲,頓時無話可說,兩人都正值大好年華,夫妻間的敦倫之事,自然比較頻繁,姜筠又不像別的爺們,偶爾還會去開墾澆灌別的土壤,是以,她中標的幾率明顯會稍高一些,她真誠希望,這一胎就是最後一個了,以後千萬再別有了,阿彌陀佛,佛主要保佑她哦。
與逢春所求的願望不同,孟氏一直在期盼兒媳婦牛氏趕緊再有孕,她還沒抱到孫子呢,同樣也期盼女兒姜籮趕緊再有孕,她還沒抱到外孫子呢,至於隨夫遠行就藩的姜籬,孟氏近來收到了她的書信,內容喜憂參半,喜的是,姜籬如願以償地懷了身孕,憂的是,靖郡王姑爺府里多了好幾朵漂亮的鮮花。
孟氏又不能去信指責郡王姑爺,說你只能守著我的女兒,不許碰別的花花草草,只能期盼佛主保佑,願小女兒一舉得男,也好能拴拴她姑爺的心。
漸入盛夏,肚子愈來愈大的逢春,果然過得難受不已.
姜筠心疼之餘,除了對她千依百順外,更是屢次囑咐膝下三個兒女,不許惹母親生氣一星半點,誰要是不聽話,不好意思,你們老爹也要發威了,嫤姐兒和晏哥兒已經懂事,自然謹遵父命,軻哥兒年歲還小,有時候不免出現點纏人的癥狀,姜筠便拎他到一旁,進行一通長篇大論的教訓,順便打屁股五下以示懲罰。
「呵呵,二爺,就你那麼點力道,連蒼蠅都拍不暈吧。」逢春挺著七個來月的肚子,在屋子裡蹣跚地散步鍛煉,她也很想懶著不動,叫丫鬟們給她打扇扇風,可惜不行呀,為了能平安順利地生孩子,恁有再多的懶惰之意,逢春都得一一克服。
訓完小兒子后,姜筠已遣他出去玩了,屋內又只剩了夫妻兩人,姜筠一邊扶著逢春溜達,一邊笑道:「沒辦法,實在是捨不得打。」
逢春扯扯嘴角,口內一陣陰陽怪氣道:「你倒是個慈悲的爹,我卻是個狠心的娘……」她有許多回都把娃娃揍哭了。
「別這麼說。」姜筠溫柔而笑,「教育孩子,也講究鬆弛之道,我松你弛,正好相得益彰……唔,走的差不多了,可以歇歇了。」說著,扶逢春往炕床走去,將逢春在炕上安頓好后,姜筠撐開自己的摺扇,給自己和逢春打起一陣陣的涼風。
逢春靠在竹枕上,撫著逐漸鼓成球的大肚子,唉聲嘆氣道:「唉,還得再熬兩個月,不,等把這小東西生出來,還有一個月的坐蓐期,唉……」
聽逢春唉聲不止,姜筠拿起一塊細絲絹帕,輕輕替逢春拭額上細汗,不待他開口說話,逢春已再絮絮叨叨道:「等坐完月子,又得操這小東西的心,起碼兩三年不能安寧,哎喲喂,這麼一想,我這一輩子,就顧著懷孩子、生孩子、養孩子了。」等她生不動時,又得為這一串娃娃張羅婚事,唉,多麼悲催又單調的一生。
姜筠拿開拭完汗的手,在逢春嘴唇上輕輕一啄,低聲道:「你辛苦了。」
逢春彎眉一笑——好在,這個男人知道她的辛苦。
漸入八月,眼瞧著就是中秋佳節,逢春的肚子也又大了一號,嫤姐兒時常摸著母親的大肚子,在猜這個到底是弟弟還是妹妹,逢春摸摸女兒的小腦瓜,待到九月份,就能真正揭開謎底了,雖然太醫又私下透漏,這胎還可能是個男娃。
過了中秋,陶家傳來陶老夫人情況不大好的消息,逢春的臨盆期已然將近,姜筠才捨不得叫她出府顛簸,便親自過府慰問探望,待到了九月初三那日,陶老夫人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