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再度相持

  高翊方才的精力都用在了房中的教匪身上，沒留意屋頂的動靜，竟未能發覺有人悄悄靠近。此人功夫定然不弱，而且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顯然比桑秋雨有心機，應該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主兒。當下也微微一笑：“幸會。坎卦教的二師兄···啊，地上那位，”大拇指豎起，向後麵一指：“也是閣下的師兄？”見呂弘羊點頭，高翊繼續笑著說道：“呂兄難道也要拿這些老弱婦孺做盾牌嗎？”


  呂弘羊搖搖頭：“我這人最見不得血，今日之事，還得尋個更妥善的法子才好解決。不如咱們到房中坐下，好好聊聊？”


  高翊欣然點頭：“也好，呂兄請進。”自己先退回房中，一眼瞥見大栓子正好倒在門檻上，笑道：“這位兄弟還真是不小心。”俯身去扶。


  見呂弘羊舉步上台階，高翊手上運勁，一把將大栓子碩大的身軀擲了出去，將對方擋在台階下，隨即退回房中，將房門關上落栓。


  下一刻，房中燈火全熄。高翊扯開嗓子大喊：“教匪全在院中，袁家老小安然無恙，趕快攻進來救人！”


  小魚兒在院外聽得真切，忙對楊主簿道：“是高大哥，是高大哥！楊老爺，咱們衝進去吧！”


  楊主簿聞言，忙招呼衙役：“撞門！”


  兩名身高體壯的衙役趕緊上前撞門，誰料袁家宅子當真是真材實料，大門足有兩寸厚，結結實實，急切之間被撞得咣咣山響，愣是沒撞開。


  方雲溪見狀，大叫：“上牆，上牆！”


  楊主簿也連聲附和：“快，上牆！翻進去一個人開門！”


  與此同時，教匪在正房前也在撞門。


  呂弘羊知道，無論這個可惡的家夥是什麽人，自己這些兄弟若想安然脫困，須得抓幾個人質在手。可現在袁家老小全在房中，己方手上一無所憑，那麽當務之急不是向外衝，而是先闖進正房。


  可同樣的，教匪也遇到門太結實的問題——袁家老太爺當年可是不惜工本，門窗全都是五十年以上的櫸木打造，拿斧子去劈也得費半天功夫。教匪撞了幾下也沒有撞開。


  高翊在房中威脅道：“我看誰敢進來？誰進來誰死！”回頭對袁灃說道：“袁老爺，你家房子這麽結實，當年造的時候沒少花銀子吧？”


  提到“銀子”二字，袁灃和嚴知縣不約而同的想起牆上暗格裏的官銀。兩人在黑暗中對視了一眼，袁灃尷尬不已。而嚴知縣更是想起了方雲溪的那番話，要揪過袁灃好好問問。但想想現在的處境，隻好強自抑住。


  房門外有教匪對呂弘羊道：“二師兄，那廝暗器厲害。”


  呂弘羊思忖了一下，道：“先別撞！朋友，咱們談談好不好。”又吩咐幾名教匪：“你們幾個去院牆邊守著，誰冒頭就先打下來！”


  高翊在房中一邊給袁家人解繩子，一邊口不對心地答道：“談談，好啊，我這個人最愛聊天。你說吧，想聊什麽？”他手腳麻利，借著外麵的燈籠滲進來的微弱燈光，轉眼間將眾人繩索都割開。袁家老小千恩萬謝，高翊將他們一一領到窗下靠牆蹲好，以免外麵教匪投擲暗器傷到人。然後來到嚴知縣身邊，將匕首遞給他：“拿著這個防身。”


  呂弘羊道：“看你的行事，是官府中人吧？”


  高翊笑了：“喲，你的眼力可比你那熊包師兄強多了。我若是再虛言搪塞，就有點瞧不起人了。你說對了，我是官府中人。你們這點人的行蹤，早就在外麵的掌握中，趕緊投降吧，我還能幫你求求情，爭取不殺頭。”


  呂弘羊也是一笑：“朋友，你這就大言欺人了。若是早就掌握了我們的行蹤，哪裏會有今夜這一場誤會？剛才我看過了，外麵滿打滿算也就二三十官差，你也該知道那些人都是什麽貨色，真要打起來，不拖累你就是好的。咱們做個交易，你考慮一下。金銀財寶我是不敢想了，你救下了一屋子的人，分給我一兩個有身份的，能讓我們安全離開就行。這總不耽誤你立功領賞吧？”


  這邊說著，前麵牆上傳來一聲慘叫。


  “二師兄，真有人翻牆想要進來，讓我一磚頭拍回去了！”一名教匪興奮地大叫。


  牆外又是一陣嘈雜吵鬧，很快歸於平靜，想必官差們首輪進攻受挫，退了回去另想辦法。


  呂弘羊頭也不回，繼續對高翊說：“你看，如何？”


  “你還別說，真就耽誤我了。我做事，向來是求全責備，不落瑕疵。你要是把這幾個人從我手裏弄走了，哪怕隻弄走一個，我也得難受的好幾宿睡不著覺。”


  呂弘羊眉頭緊鎖。他知道裏麵那人在和自己拖時間，拖得越久，對自己越不利。這兒畢竟還是官府的轄地，外麵的官差也會越來越多。若是拖到明日天亮，這幫兄弟更是一個都跑不出去。他看向幾名師弟，低聲問道：“你們誰身上帶著藥了？”


  其中一人答道：“二師兄，我帶了。”


  呂弘羊麵露為難之色，但還是決然地一指旁邊的窗戶，對那人做了個“插”的動作。


  那人趕忙點頭，從懷中掏出一支竹筒。


  這正是白蓮教及其各支係中宵小之徒最愛用的迷煙。按白蓮教最初的教義，那是要改天換地另立乾坤，但也有不少人傳教隻是為了借機斂財騙色。不少地方的教首壇主，打著“賜福”的名號，留宿奸淫良家婦女，甚至有些村子半數以上信教的年輕女子都曾被“師父”“賜福”。其中也有貞潔烈女不願發覺上當不願就範的，少不得就要用上迷藥迷煙之類的玩意兒了。


  這夥教匪知道二師兄為人正派，從來不摻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也不屑於用迷藥害人。有時候遇到師弟們講到這類事情，還會出言喝止。但眼下形勢逼人，還是不得不授意兄弟們用上這下三濫的手段。


  迷煙隻要飄進房中，片刻之間，高翊他們就會昏迷倒地。到時候就任由咱們教中兄弟擺布了。


  那人將竹筒頂到窗戶紙上，稍稍用力，便捅了進去。按下竹筒後麵的機括，隻聽“噗”地一聲輕響，那人露出猥瑣的笑容。想必此刻迷煙已經射入房中了。